《花钿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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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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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也在他的掌心微微动,似乎要醒了。

“我多留一会儿?”庭于希转头对着归嫂,带些征询,“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这……太太刚平复些,昨天我们话里提起您,她没什么反应,您还是……耐心点。”

“哦……”他有些落寞,摩挲几下她的手,松开。缓缓走出去。

第 38 章

 

归嫂劝:“太太,吃一点。”

苏浴梅摇摇头。

“药补不如食补,多贵的营养液打着,也不如这五谷杂粮啊。

她躲着那只热气腾腾的碗。

归嫂仍在苦口婆心:“这病熬人,不吃东西,哪来的体力啊。”

带兵的人火气旺,小归忍不住了:“太太,你咬牙吃一点!”

她抿着嘴,眼圈红一红:“我……难受。”

“你胃里疼,军长心里疼,你一顿不吃,他也陪着饿一顿肚子!”小归霍地拉开门,庭于希正往里探头,不及躲开。

苏浴梅看见他,就侧转脸。

“您看看啊!”归嫂帮衬着,看向庭于希两颊深陷的脸。

小归突然撕住庭于希的前襟,他一愣:“干什么?”

“太太!”小归扯开他的衣服,“你看军长这一身伤,连药都不肯上!”

新伤累旧伤,血污的鞭痕。

归嫂把碗递到苏浴梅嘴边,她低下头,浅浅抿了一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进碗里。

归嫂轻轻搓着她背:“对喽,吃一点儿,慢慢就习惯了。”

苏浴梅很顺从的喝了大半碗,咳了几声:“我会尽快好起来,病好了,我就走……”

“往哪儿走啊!”归嫂吓了一跳。

“哪儿都好,有手有脚,没必要寄人篱下。”

“军长!”小归狠狠摇着庭于希胳膊,一个劲儿使眼色,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站了一会儿,庭于希朝床边走去,归嫂知趣的让开。他接过那喝剩的半碗,舀了一匙喂她。

她别开脸。

“你现在这样子,哪都不能去。多吃点儿,早点康复。病好了,你去哪儿,我不拦你。”庭于希放下碗,“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她冷着脸:“生无所恋。”

“你想死?我陪你。”

“何苦。”她冷笑,“你有家有业有前程……”

“浴梅!”他抓住她双臂,用了一点力气,“有了少元,我们就已经是血脉相连。血脉相连,为什么不能心意相通?华菁菁的事……”

“少元……这么多天了,你问一问少元没有?”她的眼泪往上漫,迷蒙中,是华菁菁大刺刺挺着小腹,“是啊,你又不愁子嗣,还记着少元做什么?”

庭于希看着她,嘴角抽动几下,眼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什么也没说,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门关上,苏浴梅翻过身。归嫂看着她剧烈颤抖的双肩,不知该不该劝,该怎么劝,叹一声暂且退去。

明月不知今宵苦,依旧夜夜上西窗。天又黑了,归嫂蹑足进来时,听得床上有动静,知道她是醒着的。

“太太……”放下东西,她侧身坐在床边,“别怪我们外人多一句嘴,军长对你……哎,他跟那个姓华的,谁都看得出,只有冷面铁心。”

床上微响,静寂了好一会儿:“时间一久,冰也会化,铁也会熔,他昨天晚上没来……不是回家去了么。”

“您……他每晚上都在这儿,您知道?”

幽怨轻叹。

“军长多精干,我想,早猜出一些什么,怕刺激您,不敢提。昨天一早向小归问起少元少爷……”归嫂的声音有些哽了,“昨儿他没来,在少爷的新坟头儿,站了一宿……”

苏浴梅向上蹭了蹭,半坐起来。

归嫂抹抹眼睛:“男人啊,嘴里不说,心里哪有不疼自己亲骨肉的,刚……您还用那样话挤兑他……”

苏浴梅爬伏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自打见她的一刻,他横溢的爱怜难言喻的狂喜,都宣泄在脸上,她看得见。他爱她,这么多年,没人比她自己心里更清楚,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彻骨切肤的疼痛,都是他给的……

门把被轻微的转。这种声音,她熟悉。床角陷下一块,那是他坐下去的分量,她熟悉。

强劲的肩臂裹住她虚软的身体,火热的嘴唇贴上她后颈,半饷没动,有湿热的液体滚下来。在颈后微微的啜泣声中,她翻过身,紧紧和他搂在一起。

不曾奢望,还能有一天,他抱着她,她在他怀里,一起醒来。

“我儿子冥冥中显灵了。”他有力的抚摸她的头发。

“我留不住他,我……不配当娘……”

“说什么呢!”她的脸捧在他手心,像一朵最骄矜的花儿,忍不住碰一碰,又怕稍一使力,那香魂便脱萼而去。

“不该跟你乱发脾气……”

“你哪有脾气啊。”他笑,“外人提起,谁不说我老婆最知礼,最和气。”

“那是外人。”她叹一声,靠在他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你面前使性子,我……才觉得理直气壮。”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染上层红,逗引身边的人想去亲一下。

“报……报告——”小归盼顾左右,不看直视眼前的情景,“军长,有人找。”

“我不是说了,谁的电话也不接!”

“不是电话,人来了,四海帮的人。”

小归一侧身,四海帮传话的人进来,抱一抱拳:“姑爷!”

庭于希的脸沉下来。

“老爷子要见你。他说,你的脑子灵光,这些天,也该想清了,如果还没决断,他就亲自提点提点你。”

庭于希扳脸不说话。

“还有,老爷子说,敬你是姑爷,所以在下今天来,一个人,一条枪。如果,你自己不珍惜这个名份……呵呵,可就难说了。”

第 39 章

 

庭于希若无其事的喂苏浴梅喝粥。她略低头,一言不发。

“有心事啊?”明知故问。四海帮的人一走,苏浴梅什么也没说。没说,未必不存心。

“没什么。”

“头还那么疼么?”他抬手摸摸她额头,“能不能坐得车?”

“去哪里啊?”

“回家啊,不能总住在小归这儿。”

“家?”

“在马公岛,我有一处房子。”

苏浴梅不说话了。

小归拽一拽庭于希,他站起来,归嫂坐在床边,接过粥碗。

“军长,你不怕太太受欺负?”小归悄声问。

“那个家,我还做得主。”

“何必呢,我这里条件虽差些,省心啊。”

“浴梅是我外面私养的女人么?应该堂堂正正回去!”

“那也缓一缓,等病全好了……”

“她什么事都往心里搁,四海帮这一闹,我怕她多心。还是先正了名份。”

庭于希重新坐回去,手搭在她肩上,她便顺势靠过去。他稍安了心。

“歇一会,咱们就回家。”

“家……你能做主么?”

“浴梅,我会让你委屈么?相信我,姓华的咄咄相逼,你也看见了,别让我有后顾之忧。”

苏浴梅看了看他,叹口气,点点头。

庭于希戒备而归,华菁菁不在,一早赴约和司令员太太打牌去。苏浴梅被车晃得乏力,头发沉,他安顿她睡了,叫来小归。

“我去会会华当雄。”

“对!要不,好像怕了他!带多少人?”

“一个不带。”

“宴无好宴。”

“这是四海帮的地面,华当雄想挑衅,早就真刀真枪杀过来。”

“那……总得让我跟着。”

“你不能去,在这里守着浴梅。”

“我叫他们保护太太……”

“你亲自守!别人我不放心。”

“这……”

“带上枪,一步也不能离。任何人来,用什么名义来,全挡驾。”

“是!”

“就说太太身体不适,不便会客。尤其是华菁菁,我回来前,别让她们碰面。”

“军长放心!”

四海帮分堂严加戒备,华当雄摆架子,吧嗒吧嗒抽着铜管水烟,故意半天不抬头。

庭于希站在他对面,不吭声,不动弹。

“坐!”华当雄一抬手。

他坐下:“什么事,当面讨教。”

“于希——”他长叹,口气平和,“听说,你有个儿子。”

“如何?”

“你也当过爸爸,该知道为父的难,女儿,比小子还娇惯。”

“华老大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

“哼!”他又显出骄横,水烟袋桌上一拍;“华菁菁她命好,托生到我女人的肚子里,有我这么个老子,她这个女儿,就不是别人的女儿能比!”

庭于希冷笑。

华当雄平了平气:“我说的,你可能没上心,你说的,我细琢磨了。没错,你、我都不再是没挂碍的光混。为了我女儿的幸福,我这个老子肯低头!”他抽了口烟,“那个女人,听说也跟了你十几年,又这么远的奔你来。让你们一刀两断,似乎不近情理……”

“四海帮也讲情理?”

“哼!你别不识抬举。我女儿眼里是不揉沙的!你跟那个女人私底下怎么样我不管,菁菁不能受半点儿委屈!”

“我不懂。”

“不懂?我说给你,那个女人不能进门!不能做妾,更别想当平妻!”

庭于希毫无反应。

“庭于希,你要放明白,败军之将,逞什么威风?你们怎么到的台湾?是让人用枪用炮赶过来的!那个什么史迪威早和老蒋闹翻了,美国佬不管你们,这么多军队要吃要喝要供给,谁给的?还不是靠地方,靠帮派!”

“领教了,告辞!”庭于希站起身。

“除非你扒了这身军皮!只要在军队一天,别说你,就是司令部,老子也敢掀翻了去!”

华菁菁输了些钱,钱到不在乎,只是没了好彩头,悻悻的回来。一到家,佣人阿颜大惊小怪的跑出来:“小姐!”

“叫我太太!”她正没好气。

“您还在这挑我字眼儿呢,人家都骑到头上来了!”

“你胡说什么?”

“诺——”阿颜朝楼上使眼色,“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住进来了!”

“什么!”

“可嚣张呢,卫兵拿枪守着!”

华菁菁将手指骨节掰得咯咯响,庭于希!他走,伤透了她的心,他来,扫尽她颜面。

“庭于希呢!”

“姑爷出去了,好像是……老爷找他。”

“好啊。”愤怒压过了悲伤,她扭曲的笑,“我正好看看,什么货色迷了他的眼!”

第 40 章

 

楼上,警卫们挡在门口:“军长有令,太太不便见客。”

“太太?谁是太太,谁是客!?”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要看军长心里怎么想。”小归拨开众人走到前面,一挺胸。

华菁菁冷笑着点头:“我不跟你们这群下三滥费话,让我进去!”

“你们不要命了,正牌的太太也敢拦?”几个男女佣人过去推搡。

“谁也不许动!”小归一挺枪,身后的卫兵们也跟着。

唬得那些恶奴往后躲。

华菁菁把心一横,往前走。

“华小姐,枪是不长眼的。”小归把枪朝上一扬,不示弱。

“好啊!你朝这打!”华菁菁撩开大衣,一挺肚子。便便大腹就是她横行无阻的腰牌铁券。

“你……”

“你有种,开枪啊!往这打!”

小归吃一惊,连连后退,冷汗都渗出来。

“都是群忘恩负义的孬种!”她狠狠一啐,冲进屋里。

“你干什么?”守着苏浴梅的归嫂吓了一跳。

“滚!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走!”乡下女人有股朴实的憨劲儿。

苏浴梅昏沉沉醒来:“是……谁啊?”

归嫂挡在她身前。

“嗬,好个病西施醉太真,大风大浪的千里寻夫,多感人!路上兵荒马乱的都没事,到了马公岛却一病不起。”华菁菁一瞪眼,“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儿,是做给谁看!”

“我……”苏浴梅稍一用力,天旋地转,咬牙伏在床头。

华菁菁冲过去:“我倒要看看,是真病假病!”

归嫂生出一股勇气,朝她推去。惹恼了一干仆人,纷纷上前。屋外小归缓过神,带人进来。

争执间,华菁菁不留神,衣服一松,一个棉垫落下来,腰身立时塌下。

众人还不留意,苏浴梅看在眼里,一怔,连声咳嗽。

庭于希一声喝:“都给我住手!想干什么!”

乱哄哄的人分开了,站在两面,会头土脸的。

“都出去!”他恼怒的进来,走到床边,握一握苏浴梅的手,“怎么样?”

她反握他,摇摇头。

华菁菁脸冷得冰霜一般,转过去,一言不发。

“我们来,没想瞒你,正好你出去。”庭于希斟酌着语气。

她转过头时,泪水盈了满眼:“庭于希,你混蛋!”她伸手一扫外面的警卫,“你!你!还有你!你们的命,谁救的?没有我,你们今天能在这里吃香喝辣,逞威风,拿枪对着我?”

庭于希皱着眉:“今天的事,我做的欠妥。我一个人的事,别难为病人。”

他揽责上身,她更恼更恨:“好啊,你让她滚!”

“华菁菁,浴梅是我什么人,你清楚。”

“我不清楚!”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是我儿子的娘!”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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