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的绿竹,去浇浇水。”
“……是!”小绿和小萝两人互看了一眼,瘪着嘴,耷拉着脑袋,赶忙侧身走了远去。
唯独剩下那人高马大的于管事和将近三尺而已的我,他的眼神带着一股鄙夷,轻视,“既是能到王家府上来逛一圈,也是一件幸运之事。往后说出去,倒是也让你的那些个友人羡慕不已,撑撑脸面。假若再次回去了街面上,我见了你,定会‘好心’的送上你几个白白的馒头,也算是相识一场,光顾光顾嘛!”他扬声大笑的走开,其他小厮看到后,权当是老爷一般,不敢直视,亦是不敢乱吱一声,果真是耀武扬威。
可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是张管事总是对我谆谆教诲的,我坚信他的每一句话。恶人始终不会有好的下场。但从未有料想到过,他的下场会比我预想的还要悲惨。一切只因……
正文 第七章 牡丹花下死(一)
转眼间,便是到了那腊月廿三。集市上,各家各户的妇女们皆是背着一个箩筐,添置着年货,而男人们或载着镰刀至山顶上,寻野鹿,或在街面上吆喝着,赚取着银两,贴补家用,妇孺们反是最清闲,只管是领着孩童,买着糖人儿、腐乳、面具等各种各样的吃的,抑或是玩的,不亦乐乎。
且说王府上,此日更是忙里忙外地,上到管事下到丫鬟,脸上皆是现出了急色。于管事里外张罗着,满院的廊道两侧挂满了大红灯笼,就连门口的两座石狮脖子上亦是挂了个红色的条幅,让人看着就分外的喜庆。
“麻利着点儿,”于管事拍打着手掌,“小绿,昨日叫你去李家铺子赶制的两套衣裳,可是做好了?”
小绿顿住脚,愣了下,怕是没有反应过来。
于管事一看,即刻猜出她是忘了,“哎呀,你这个丫头片子,果真是要被你们活活地气死。真不知道老爷养你们还有何用,依我看,改明儿,我一介将你们给撤换了,省得再碍我的眼。”
“于……于管事莫怒,奴……奴婢这就去!”说着,小绿‘蹬蹬’就是向门口跑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没用,简直是废物!”他依然骂道,双手叉着腰,一转身,看到众人皆是扭头呆看向这边,又是继续开口怒喝,“怎么着,都想要造反了不成?”
一袭话说完,所有人赶忙将目光收回,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不敢再四处乱瞟着目光,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被扫地出门。
待于管事一离开,众人又是开始骚乱了起来,小声议论纷纷。
“听说那翠儿姑娘是‘翠月楼’老板娘的亲生女儿,不仅人长得美,还会一手好琵琶,了不得呢。”
“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一个丫鬟脸上闪现着鄙夷,“若是寻常人家黄花闺女,断不会外眠花宿柳,成日的拈花惹草。”
“你懂啥?现下就是这般的人儿,才能当上夫人。”
“再是说了,人家定也是有个‘真才实学’,有个几分姿色,这才让老爷动心。”又是一个帮衬的说道。
丫鬟们不爱听了,索性跺着脚是干瞪着眼,看着小厮们一个个皆是鬼迷了心窍,心中更是充满了嫉恨。
“六儿少爷在这里坐着干甚?”
猛然间,从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声,我惊吓得转过了身,嘴角处的干果子还掉着渣滓,眼睛瞪得浑圆,“我,”望了望院子中那依然热烈讨论的众人,“闲来无事,本是打算要帮帮大家,谁料……哥哥和姐姐们似是吵闹了起来。”
女孩儿一听,‘咯吱咯吱’的大笑着,走到了我的身前,蹲下,搂住我的身子,“你啊,这个小机灵鬼儿!”
我扯动着嘴角,亦是附和着她笑着。
“好啦!”她为我拍了拍身上的赃物,站起了身,“少爷,今儿个晚上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莫要出来,饿了,嚷个两声,奴婢就派人给你送食去。能不迈出门槛儿就千万别介。”
我眉头蘧起,心中自是有些个不甘愿,但其实,心下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们亦是不愿,只因这全是那于管事所交待的。
我鼓着嘴点了点头,又是不舍地向大家瞟了一眼,慢慢地向后院的小屋内走去。
夜里,竟是下起了雪,果真是‘瑞雪兆丰年’啊,于百姓们,这便是福音,明年开春儿,定是个好收成!此时,群星与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不远处,深林中鸟儿振翅高飞,客奔荒村,闾巷内只剩汪汪犬吠。
巷子里已是静了下来,而家家户户的烛盏却是亮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伴随在一起,让屋内独坐的我,听得分外清晰。我趴在窗前,虽是没有光亮,但耳中所听到的,脑海中所幻想的,皆是充满了美妙。去年的此时,我还在街面上,和那些个与我一般的人儿挤在一起,大家只顾着取暖,根本无暇去感受气氛。而此时的我,有了顶棚,有了食物,亦是有了衣裳,该是知足的了……
“六儿少爷,少爷?”‘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名丫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我喜出望外的奔了过去,“小绿姐姐?”
“还没吃呢吧?”她冲我笑了笑,用空余的手捏了下我的冰凉脸颊,“好端端的干坐在窗前干嘛?”
我回望了一眼,回以一笑,“外面热闹!”毫不遮掩的说着自己的真实所想。
小绿一听,只怕是心中莫名的一紧,眼眶似是红了红,叹了口气,赶忙耷拉下了脑袋,用袖子擦拭了下眼睑,“我这儿刚刚给你蒸了几个角儿,趁热吃了,也好暖暖身子。这小年儿也是有个讲究的。”
“恩!”我重重的点着头,她才一进门,我就闻到那扑鼻的香气,便知是她带来了好吃的,心更是暖了几分。
她又是对我寒暄了几句,外加嘱咐了一番,将身子上的雪掸了掸,行色匆匆的走了出去。我本是会以为,她定会像是每一日般,对我不甚放心的来回看个两眼,谁料,这一去,就没有再来过。我虽是有些个失望,但也不好去抱怨。
天色更是暗了一层,然,银装素裹的大地将整个世界变得亮堂,让没有灯笼的我们看得清晰而明朗。一更的锣还没有敲响,猛然间,从后院的戏台内传出了一声尖叫,‘啊……’
我‘刷’的坐直了身子,脸色剧变,心跳不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赶忙趿拉着鞋子,三步并两步的就是向后奔去,根本将丫鬟们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底说还是不说?”一个男声怒喊道,“我看你还嘴硬不?”只听‘啪’的一下,鞭子狠狠的拍打了下去,抽到了长凳上的一名女子脊背上,鞭痕触目惊心,鲜血淋漓。
“啊……真,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躲在墙后面,一双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中带着一抹畏惧,小手儿却是因这一鞭而攥得紧紧的。
“我说小绿,你就从实招来吧,这角儿的事也不大,相信翠儿姑娘一定会开恩的。”边上的另一个丫鬟劝慰着,脸上亦是写满了担忧。
“可……我,我真的没有啊……”小绿头发早已遭乱,眼神变得迷蒙,而意识却依然的清醒。
“还敢嘴硬?”这时从最前面走来了一名女子,她打扮妖娆,脚下穿着一双玄色段子鞋,身着香草边阑的大红色锦衣,却是半敞开,显露出里面的肚兜,头上别着花瓣簪,每动一步,身前的两团丰盈就颤一下,莫怪那些个男人会其销魂了,更何况粗人王老五了呢,他只是两眼发直,根本不管她要作威作福,现下只怕是叫他学狗叫,他也是乖乖照做。女子手执着娟子,狠狠的一甩,抽打在小绿的脸颊上,“我原叫人做下一笼,翻来复去,现下却只数得十四个,从始至终,看见进去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倒是要问了,那一个往那里去了?莫不是还长了脚,自己飞了不成?”
小绿摆着头,轻吐着气道:“翠儿姑娘,奴,奴婢真的没看见!”
女人更是怒不可遏,面目狰狞,“偷吃便是吃了,承认就罢了,我最恨的便是那嘴硬的‘偷儿’,现下你只是偷了吃的,往后你还不敢偷了人?”将手臂一扬起,“看你生得好相貌,依我看,也不过是个淫荡之人。”示意边上的两个小厮,“将她狠狠的打,直到她承认为止。”
“是!”
正文 第八章 牡丹花下死(二)
“啪啪啪”连着几声,果真是真鞭实打,那血就像是水一般,流淌了一地,皮开肉绽,让人却步,不敢相望。众人赶忙背转过身,心中虽有着急迫,然却爱莫能助。
“老爷,您看奴家这样做可好?”女子转过身,娇滴滴的就是扑向了王老五的怀中,轻袅袅的花朵身儿,纤纤的玉葱手指,如杨柳一般腰儿,松垮的肚兜儿将粉白肚儿裸露了出来,三寸金莲更是走起路来如猫步,一对儿肉肉的粉嫩丰盈,果真是‘话未语,先是让男人酥了心!断然是钢铁,只怕也丢了三魂七魄!’
王老五双眸早已呆直,一张肉脸笑得如同花痴,实是难以再找回心智,“好,好……”说话间,肥腻的双手便将那令人心痒难耐的人儿拥抱入怀中,好个纾解满心的憋闷,“我可爱的人儿哦,可真是让爷想死了。”
“咯咯。”女人一侧身,跨坐在了王老五的腿上,故意用手绢遮挡着半张脸笑道,“真是,瞧把您急的,早晚还不都是您的人……咯咯!”
两人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说爱,将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就连‘啪啪啪’的刺耳声,仿佛都成为了他们讽刺的伴奏。
我躲避在墙角处,小手因紧张早已泛了丝丝的冷汗,脸色更是吓得苍白,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同样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同样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与我一般的偷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活活被烧死,“不,不......”我摇摆着头,试图要摆开那令人畏惧的景象。小绿姐绝对不会死的,她没有错,她是个好人。
想到此,我才提脚欲向前迈去,谁料,自己的小手臂竟是被拉扯住。待我一扭头,惊讶的看到是与小绿要好的姐妹,她红肿着眼眶,看似亦是紧张得要命。
“奴婢斗胆,若是六儿少爷当真为了小绿好,莫要上前去劝解。”
我眉头皱起,有些疑惑不解,“我去求情,怎地却是成为了害她?”
她叹了口气,“假若你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便也罢了,偏偏不是。不过和我们一般,是个卑贱命的下人,老爷是咱们的天,是咱们的地,他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他要咱们去死,咱们就没有了活路。聪明如你,该是晓得的。”瞥了我一眼,吸了吸鼻头,继续说道,“现下,你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于管事看你亦是不舒坦,且那翠儿姑娘分明就是要撑气势,摆明儿的要做老爷的夫人。若你上前去说,不但不会得到缓解,相反还会激怒于她,闹个不好,只怕小绿会伤得更重,就连你,亦是脱不了干系。”
“那……”我跺着脚,在原地转着,“可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绿姐被打啊!”
“哎!”她‘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那是咱的命啊,认了吧!”
我禁不住亦是急红了眼睛,转身再次向现场中望去,只见那鞭打之人看似是抽累了,渐渐减小了力量,有抽手之势,终究在老爷的一句‘回房’之命下,停了手。众人赶忙奔了过去。
“六儿少爷还是回去吧。”女人向我说道,语调带着一抹无奈。
我呆站在原地,想要上前去探望小绿姐的伤势,然,脑海中的曾经景象又是挥之不去,害怕她和那偷儿一般一样的结局,心中承受不了。
不知不觉中,雪是越下越大,片片飞舞着,像是女子的长袖,又如美艳的琼花,落入了房檐,刹那间,好似飞盐散漫了天地,让人的眼前变得迷蒙,不远处,那‘嗷嗷’的分不清是哭泣还是哀叫的声音令人心痛。
我快步的向反方向走着,小腿儿不停的倒腾着,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冰凉的脸颊,融化了落在鼻尖和唇上的雪花,凝聚在一起,低落到了雪地上,化成了一个个不起眼的小坑。消失在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迹里。就在自己仿佛快要迷幻之时,突然间,脸颊上传来了热量,只见一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掌捧起了我的面颊,一件温暖而白净的狐裘披风将我纳入了其主人的怀中,顿时,一股热源向我袭来。
“大,大哥哥?”我想要抬起头来,将其面容看清。
谁料他只是强硬的将我抱起,按向他的胸前,“恩?”语气似是带着威胁。
我一听,辨知是自己的称呼错了,赶忙改口道,“三爷!”
他好看的嘴角儿终是翘了起来,稍稍将手上的力量放轻,好让我能抬起头来,“你怎知是我?”
我的双眸依然泪盈盈的,然,满张脸上却吃充满了惊喜,就像是见到了自己许久不见的亲人般,眼前三爷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