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动得眼泪汪汪,“太好了,太好了,”将双手伸向了井口,“能不能拉我一把?”
黑色的人影没有一丝的动作,依然望着我,亦是不吱声。
我以为他是没有听到,于是又是将嗓门放到了一些,带着一些颤音,“谢谢,拉我一把?”
充满期待的目光,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道颀长身影,许久许久,“既是能下去,该是有能力出来!”只见那黑色身影却已转身,径自走了开去。
我一下子怔楞住了,待晃过了神,禁不住心中的气愤,大口喊道,“喂,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不小心摔进来的,谁没事儿自己撑着跳进这里边玩……”任凭我怎样骂,他依然没有回来。我渐渐地有丝绝望了。随着太阳高高的升起,宫内的丫鬟和太监们开始了走动,终是有人发现了我这个井底之人。
上书房内。
“师傅,这‘退食自公’到底所谓何意?”
“哦,呵呵,”侍郎大人笑道,“这个问题……或许皇长孙可以给你回答!”才欲要转身,突然侍郎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你?”所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
我无辜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只丢弃的可怜小狗,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更是散乱开来,就连本是白皙的手和脸蛋儿亦是沾染了泥巴,黄不黄,黑不黑的。
“萱、萱绫?”二皇孙站起了身,伸出了手臂,用手指指着我,“哈哈,莫不是被疯狗追去了宫厕吧?”
侍郎大人假意咳嗽了两下,依然一本正经,“既是来了,那就归位吧。”
“谢谢师傅!”我鞠了个躬,绕身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了,继续刚刚讲到的内容,”侍郎大人弯身看向我右侧的那名男孩儿,“不知皇长孙可以给予答案吗?”
“据《春秋》一书的解释,当时公家供卿大夫膳食,再联系《羔羊》这首诗,‘退食自公’的下句是‘委蛇委蛇’……”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又是接连地传来了侍郎大人的赞叹声。独有我皱紧了眉头,鼻尖处总是飘来那有些恶臭的气味,根本难以听课。终是苦熬到了散学之时。
“萱绫,呵呵,”二皇孙依然笑个不停,“往常我还向你问道‘若是你不嫌,让我送你一程?’依我看,今儿个该是你向我来问了吧?”
我眼睛一瞪,气鼓鼓地回道,“二皇孙的好意心领了,只怕是萱绫承受不起!”
“呵呵……”他又是邪恶的笑了几声,抱起书本,走了出去。
‘恶人,坏蛋,毫无同情心。’我口中边嘀咕着,边是低头收拾着桌面,根本毫无注意到自己的身前已是站了一个人。
“这还不是自己上来了?”
我瞬间抬起了头,蓦地瞪大了眼,那削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那充满了嘲讽与高傲的眼神,“是……是你?”
他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丝冷笑,再不出声,转身走了出去。
刹那,上书房内仅剩我一人,愣是半天才缓过神。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结下梁子(二)
夜色渐渐朦胧,马车噶哟噶哟许久才回到了府上。
“怎地这么晚才回来?”一进门,守门小厮匆忙出来问道。
小德子扶着我的身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边走边是回道,“今儿个小姐身子不舒服,亦是急了我一身汗,以为发生了何事,人家都散学了,小姐就是没有人影,奈何我又进不去宫门,哎,这不?”他使了个眼色,不再细说。
小厮点了点头,才刚进到院内,珠儿迎了过来,眉头紧皱,“这是怎地了?”上下打量着我的身子,眼睛却是直瞪着小德子。
小德子急忙解释,连摆手,“小姐不言不语,奴才更是不晓得。”
珠儿收敛了眼神,“幸好爷还未回,若是要三爷知晓,定是不轻饶于你。”伸手招呼了两名丫鬟,“快快去烧水,让小姐沐浴净身。”
待一个时辰过后,我躺在床榻上,手中捧着《春秋》,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中只是想着白日的事情,想着那抹高傲的笑容,有埋怨,有不解。为何他要对我束手旁观?为何我会有一种感觉,他这是在报复于我?为何……
“再拧下去,五官皆要挤到一起了!”柔和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还未等我转身,自己的身子却是已被一双手臂抻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周围的气息顿时变得馨香。
我扭头笑道,“三爷?”
“还晓得叫我?”他伸手捏着我的鼻头,眼神半笑半责备,“我已站在旁边半刻了,你却一点不觉。”
我惊讶万分,瞪大了眼睛,“啊?”满怀着歉意,“我……我……”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他根本毫不在意,将我身子端正,“又未按时用晚膳?”
我没有吱声,耷拉下了脑袋。
可他分明就是想要刨根问底,用两指掐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与他的凌厉双眸相对视,一时间竟是有抹心虚。
“我……我身子不大舒服。”我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将笑容收敛,眉头一蘧,伸手探向我额头,“既是难受,为何不告与丫鬟们?”还未等我辩解,他向门外大喊道,“来人,去宣太医!”
或许是天意,让我终究找了个借口能窜逃学堂,一连四日,高烧不退,我倒是没有怎样,仅是觉得身子弱个一些,可害苦了那些丫鬟奴才们。他们每日一大早便是起身为我准备膳食,还提心吊胆地随时等待着三皇子的严惩,一个不好,皆是罚银或鞭打,一点不敢有所松懈。
这日一早儿,三皇子按时去上了朝,萱仪殿内仅留下我一人,自觉无聊,我便看着三皇子为我新购置的书。要说这几个时日,我没有一丝的停歇,傍晚,待三皇子皆忙完,我们二人便相拥看着兵法书籍,起初我不太懂,但经他指点讲解,越发的上了道儿,倒是亦能独自看懂一些了。
“小姐,皇长孙殿下来看望您了。”随着一声丫鬟传叫道。
我惊骇万分,赶忙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枕头底下,躺下了身子,心中暗忖着,他如何会来?不是看我不顺眼吗?那今日……
“原不知你身子骨这样柔弱啊?”只见他身着蓝底白色花边纹缎衣衫,身材高挺,然,脸上却是讽刺的笑容。
我嗔怒着眼神,毫不吱声,眼睛一闭,希望他快快识趣地离开。
“快要五日不上书房,千万不要荒废了学识。”
见我依然默默无语。
“莫非你喜欢玩哑巴游戏?”只感觉声音逐渐靠近,“或许……你根本是在和我玩什么‘欲擒故纵’,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耳际传来的湿热呼吸,瞬间像是有电流而过,传导了全身上下,我蓦地瞪大了眼,似是觉得忍无可忍,怒喊道,“不过是个皇长孙,难道你以为天下人皆是要高攀于你吗?”我白了一眼他,“那你就大错特错,我从来不稀罕!”
“是吗?”他冷笑道,眼神颇感到了一丝意外,“只要凭我一声令下,即可以要人砍去你的脑袋。甚至我随意向皇爷爷说一句美言,你将来就会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嘴一瞥,“无须你去美言,我现下也过得很好!”
皇长孙环视了屋内一番,“所谓过得好,难道是寄人篱下?”他直起了身子,“难道你没有想过三皇叔已是到了适婚年龄,不久以后,他将会有妃子。那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我眨着眼睛,没有吱声。
他继续说道,“或许他现下待你好,仅是因为同情,他善心并非代表三皇妃会发善心,将来这三皇子府可是三皇妃的天下。到了那时,还会有你的栖身之地吗?”
我的身子一颤,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的心痛。何尝我又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每次听到春莲姐姐说道‘府内该是添丁了’,心中就畏惧。可当夜深人静,偎依在三皇子怀中时,一切皆是显得有些杞人忧天。
“如何?还敢大言不惭说你过得好吗?”
我强撑着坐起身子,抬起头直视着他狂妄的眼神,“那又怎样?我本是低贱之身,现下的一切皆是恩赐得来的,我惜;若有一日,我失之一切,我亦不悔。我有手,我有脑,何必要去依靠他人而生存?”
瞬间,屋内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两人四目相对,许久许久没有做声。
“呵呵,”他突然连笑了两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好啊,我该是为你的骨气而鼓掌吗?”
我依然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准备迎接着他各种各样的嘲讽话语。
皇长孙走了两步,瞟了一眼我挂在床头之上的一件紫色长裙,又是望了望我毫不认输的脸颊,收敛了笑容,“说实话,你穿紫衣真的好难看!”
还未等我辩驳,三皇子却是走进了门,他一路笑意逢迎,身着白色锦缎斗篷,配上黄色长衫,袖口皆是镶金边,腰间佩戴着古桃木和彩凤玉佩,贵气逼人。
“琰来了?”跟进的小丫鬟一路伺候着他解下斗篷,“来时怎地不知会一声,亦是让皇叔准备下,省得你父亲再说我小气,没有盛宴款待。”说着,已是走到了我身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争锋相对
上接【结下梁子】
“三皇叔这是哪里话?”皇长孙回道,眼神一路追随着三皇子,看向他伸手探向我额头,“因听说萱绫卧病在床,心下担忧,这才过来看看。”
三皇子收回了手,将被我拉开的被子从新整理好,看向我,“烧倒是退了,可这饭量是未增一点。”
我撅起了嘴,本是想说,若是你在府上,或许我能吃得多一些,可碍于旁人在场,无奈只得说道,“没有胃口!”
三皇子皱了下眉头,“若是这般,明日让厨子向里面添一些醋,刺激食欲。”
我点了点头。
“三皇叔对萱绫的好,果然是像传言一般,让众人嫉妒。”皇长孙眼眸露出了一股笑意,感叹道,“那日父亲自您这里回去后,便一直念叨着,说您何时待自家兄弟这般过。”
三皇子将眼神从我脸颊上移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皇长孙,淡淡的回道,“琰认为萱绫可还跟得上侍郎大人所讲?”
“三叔不晓得,萱绫在学堂上,表现优异,深得侍郎大人的喜爱,且,她饱读诗书,有着一般女孩儿没有的灵秀与聪慧,实是让人敬佩!”皇长孙低头俯视了我一眼。
“哦?”三皇子轻柔的笑着,用眼神示意丫鬟上茶。
皇长孙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床榻上的我,不料正好迎上我那作怪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接过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萱绫没有与您讲吗?”看到三皇子已是起身坐到了远处的黑木椅上,他却绕身走到了我的床榻前,与我瞟了一眼,“前几日,她在学堂之上,大讲‘五谷道场’,简直震惊一堂!”
三皇子轻刮着茶杯口,发出‘沙沙’之响,“说说看。”
“当时侍郎大人向我们问道,“何谓五谷轮回”?萱绫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回道‘轮回道场借得佛家轮回说,五谷的生生死死,阴阳两界,包括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最终它们洗心革面,形质变尽,重见光明后,再经历最后一关,才能投胎转世,附灵魂于新的身躯。”
“听上去倒是有几分的在理,”三皇子瞥了我一眼,看到我的表情古怪,只怕是猜测到还有下文,继续问道,“那最终答案是什么?”
“何谓五谷轮回?答曰‘出恭之地是也!’”
此话才一出,三皇子才抿了一口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可一点没有狼狈之感,相反倒是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风情,他用白色的宽大袖口轻擦拭着嘴角,憋忍着笑意。
我直了直身子,眼睛炯炯的瞪着面前的皇长孙,心头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死人,臭人,居然将我事当笑话谈,分明就是要寒碜我。先是置我于不顾,见死不救,后又借好意来看,实是挖苦于我,小人,彻彻底底的小人,今儿个起,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皇长孙一点不以为意,依然向我挑衅的笑着,姿态高傲,抬着削尖的下巴,“三皇叔认为,萱绫是否为才女?”
三皇子将茶盏放到了一侧,摇头叹了口气,多了一抹长辈的宠溺与无奈,“我们萱绫一向聪明可人,细想之,这‘五谷轮回’一谈,倒是亦在理。”
“可不是?”皇长孙话锋一转,“连我亦是佩服得很呢。”又是挑眉望了望我。
我狠狠的白了一眼他,嘴里咕哝了两句。
三皇子将目光在我们之间巡视着,轻笑道,“琰最近还有学习唱戏?”
“自从皇祖母身子不好后,少了许多。”他收敛了笑意。
“恩!”三皇子点了点头,“该是潜心看些书籍,多以政事为重了。”
“三皇叔说得极是。”
“往后,萱绫在上书房还要多多托你的照顾,她年纪小,许多方面自是做得不圆满,你要多加帮衬下。”
“琰儿晓得,”他回头与我看了眼,“三皇叔放宽心。”
三皇子笑了笑,两个人又是闲话了一些家常琐事,直待天色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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