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垂手侍立,据实说:“回皇上,微臣已经审问了御膳房太监小喜子,他只说自己被人骗到了御膳房,尔后被迷药迷晕,至于失火原因他并不知晓。”
康熙眼中寒光一闪,迷药,果然是有人加害。
“你就查到这些?”
索额图听康熙语中带怒,悚然冷汗,道:“微臣怀疑这太监在撒谎,三更半夜他一个小太监到御膳房所为何事,何况还有位宫女在场,而宫中对食之事常有发生,微臣以为······”
康熙双眉一拧:“对食?”
“详情微臣准备等那宫女醒了后再严加逼问,一定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索额图,你似乎搞错事情的方向了,朕要你查在御膳房放火的元凶,你却告诉朕太监和宫女对食。而且你好生愚昧,他们两个若真是对食怎么会蠢到在御膳房纵火引人注目,甚至赔上性命,就算是无意着火,他们也不可能不逃离现场,在那等死。显然这两人是遭人陷害,有人想一箭双雕,万一未将他们烧死,碰到你这样的糊涂官还可以判他们一个对食的罪名。这么简单的逻辑你都不会吗?朕真是怀疑昨夜是否所托非人。”康熙说完冷眼一扫,犀利的如两把利剑一般。
索额图吓得冷汗涔涔,“嗵”地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微臣确实糊涂,微臣一定尽心尽力将这件事情查明。”
“你知道就好,希望不要让朕等太久,朕一定要将那个祸乱宫廷的狗东西碎尸万段。”
索额图听康熙说这话时竟有点咬牙切齿,似是恨到骨子里了,心里更加惊惧,看来皇上对这件事甚是愤怒,他得好好查才行,若是稍有差池丢官是小,恐怕······想到这里不禁打个寒噤。
这时李德全进来回报说裕亲王来了,康熙似是有点意外,对索额图说:“好了,你下去吧。”说话间他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索额图犹是面带惧色,道:“微臣告退。”
康熙见福全面带笑意的进了暖阁,问道:“今天怎么进宫来了?”
福全也不请安,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说:“敢情皇上不希望我进宫?”
康熙笑了笑:“裕亲王府歌姬美妾如云,平日里要朕传召你才肯来,最近倒见你跑得勤快了许多,莫不是宫里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康熙想起行围那日裕亲王向他讨清扬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但他平日里非貌美如花,技压群芳的女子不要,应该已经把她放下了吧。
福全挑眼一笑:“皇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只是听说宫中昨夜失火,曹寅和一个宫女都身受重伤,刚刚又见索额图满头大汗的出去,知道皇上一定为这事烦心,所以特地来看看能否为皇上分担一下。”
康熙面色微沉:“索额图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办不好。”
“皇上英明睿智自是比他想得周全,而且也就昨夜发生的事,现在就让他查出真凶未免难了点。况且会不会是御膳房的太监们一时大意未将灶火熄灭所以导致失火,或是其他非人为原因?”
“连迷香都用上了,肯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迷香?!那那个宫女她···们怎么样了?”福全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
康熙微怔,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强烈?难道他也···不会的,清扬根本不是他喜欢的型。
“二哥,你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
福全最怕康熙叫他二哥了,每次他这样叫他,他都会想起小时候,康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一脸羡慕地盯着皇阿玛赏他的东西,而他每次都会因为受不了他的眼神而心软割爱,这几乎已经成定律了。但这次他干嘛突然摆出一副小弟弟的样子?
福全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说给皇上分忧吗?当然是多了解一点好让我知道如何下手啊。”
康熙也微笑:“这么说倒真有件事,朕不方便出宫,你替朕去瞧瞧曹寅,告诉他好好养伤,等回来朕重重有赏。”
福全心想,曹寅这回真是做了件好事,但是又隐隐感到不安,每次见曹寅跟那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莫不是曹寅也对那丫头动了心?不然他怎么会拼死救她?想到这里福全不禁自嘲起来,福全啊福全,难道你在吃醋?你一向游戏花丛,何时也会为女人焦心了?
康熙见他一会蹙眉,一会苦笑,问:“怎么了?”
福全回过神来,恢复往日的慵懒之色:“没什么,只是想着等一下要不要带点东西给曹寅慰劳一下他这个救火功臣。”
“朕这正好有柄安枕的玉如意,你带去给他吧,让他快快好起来。”
“那我替曹寅谢恩了。”
“你去吧。”
福全走出大殿,却没有出宫,而是朝偏殿方向走去。恰好一个宫女捧了盏茶过来,他微微一笑,斜飞入鬓的桃花眼波光流转。
“你,过来。”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走路,听见男人的声音,遂抬起头来,却撞上一张妩媚风流的笑脸。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直如仙人一般,脸上不禁飞上一抹霞色。
“奴婢见过王爷。”她上前福了福,却觉得腿根子发软,竟有些站立不稳,手上的茶盏也战战微微,几乎喷洒出来。
福全满脸笑意地帮她扶稳手上的茶碗:“仔细烫伤了手。”
宫女的脸变得越发滚烫起来。
“本王问你,昨夜御膳房不是着火了吗?听说一个宫女伤得很重,本王很好奇,这不是真的吧?”
“回王爷,是有这么回事。而且那宫女这会子还没醒呢。不过李谙达对她倒是挺看护,不仅给她最好的药,还差芳姑姑照应她。”宫女头脑发热,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待明白过来犯了禁忌已经晚了,只得暗自悔恨。
福全心中一痛,依然笑着说:“小丫头真乖,下回本王向皇上讨了你去。”
宫女羞得满面通红,嗔道:“奴婢不跟王爷浑说了。”说完不好意思地疾步走去,到大殿门口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福全,见他脸上笑意全无,只怔忪地盯着偏殿方向发呆,心中甚是奇怪,怎么了?然要给皇上换茶,也不好久留,只得转身进了大殿。
看来李德全对她还不错,会照应她,这样她应该会好起来吧。若是她早些答应他的要求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也不必受这些苦。可是那样固执又脆弱的丫头,到底谁才是她真正想要依靠的人?
福全微微一叹,出了乾清宫。
马车在曹府门前停了下来,因福全经常来曹府找曹寅,所以曹府的管家丫头对他早已熟识,见到他一个个都是笑脸相迎。
福全拿着康熙赏的玉如意递给管家忠伯:“这是皇上赏给你家二爷安枕用的。”
忠伯一听是皇上赏的,立马眉开眼笑,道:“老奴替我们家二爷谢主隆恩,也谢谢王爷大老远送来。”
福全笑了笑:“忠伯不用那么客气,你们家二爷现在怎么样了?”
忠伯却是面露忧色:“本来我们家二爷立了功我应该替他高兴的,可是王爷您也不是外人,老奴不怕实话实说,老奴打小看着我们家二爷长大,还未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送回来的时候全府的人都受惊不小,生怕······”忠伯说着偷偷抹了把眼泪,“我们也不敢让老太君知道,怕她老人家受不住。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什么都做不了。”
“御医看过了吗?”
“皇上已经差宫中最好的御医看过了,这会子还昏睡着呢。”
“忠伯,你也不必担心,你们家二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忠伯见这位平时嬉笑轻佻的王爷这会子讲的话竟这么耐听,也高兴起来:“是啊,我们家二爷会没事的。王爷老奴带您去瞧瞧他。”
福全来到曹寅的房间,有个青衣小鬟在旁边伺候着,见他双眉紧蹙,脸上隐隐浮着痛色,不禁叹了口气,对昏睡的曹寅道:“曹寅,皇上让你好好养伤,等好了,一定重重有赏。还有???还有你救的那个宫女李谙达很是照应,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昏迷中的曹寅似是听到了福全的话,放在床沿的手微微一颤,脸上的忧色也退了不少。
福全在房中待了会,出来对忠伯说:“忠伯,好好照顾你家二爷,等他醒了,立马派人通知我。”
“老奴知道。”说完,送福全出了门。
福全没有回府,也没让马车跟着,似是若有所思地在大街上游荡,幸好他今日穿了便服,才不至于在大街上太过招眼。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嘈杂的地方,只觉耳边莺声燕语,好生熟悉,遂微眯着狭长的桃花眼,慵懒地抬起头来,脸上不禁浮出一丝笑意。
倚红楼,三个鲜红的烫金大字,闪着媚惑的光,似是招魂般的让人不由自主。
福全啊福全,想那些烦心事做什么,只要进去这里你就什么都会忘了。他面带笑意的走了进去。
倚红楼的妈妈一见到福全,脸上大喜:“王···黄公子,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我们家潇潇等您等得都憔悴了,您今天可要好好陪陪她。”
“我的罪过,我的罪过,今日一定好好陪她。”福全说着在妈妈的引领下来到倚红楼头牌潇潇的房间门口。
妈妈努了努嘴,道:“在里头呢,您自个进去。”说完笑着下了楼。
福全轻轻推开门扉,潇潇正对镜梳妆,听到身后的声响,忙不迭地转过头来,一头尚未理好的青丝如瀑布般垂泄而下,映得她娇美如花的脸颊越发的美丽动人。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美目微嗔,却让人觉得风姿绰约,顾盼生辉。
“王爷也不支一声,害我一顿惊吓。”
福全笑了笑:“本王本想给你个惊喜,却意外看到美人对镜梳妆,平日里没见你这样打扮,倒添了几分清丽之色。”
潇潇抿嘴一笑:“许久不见,王爷的嘴还是那么甜。”说完简单地绾了一头的青丝,走到福全身边,倚入他怀中:“王爷好狠的心,那么久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有了新欢便忘了我这个旧爱了。”
她的话正中福全的痛处,他揽着她的柳腰,笑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本王今日高兴,你陪我多喝几杯。”说完也不等她说话,抓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美酒当杯,美人在怀,这才像我裕亲王福全。”
潇潇见平日里不喜吟诗的福全竟然一反常态,而且他脸上遂笑嘻嘻的,却掩不住心头的惆怅和落寞,遂抢过他手上的酒杯:“王爷,借酒消愁愁更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福全又拿了个酒杯,倒酒,一饮而尽:“我一个逍遥闲王能有什么心事。”
“人若然不开心,醉也是理所当然,一杯杯喝,一阵阵痛,痛得久了,便醉了,麻木了,醉醒人自然舒泰,这才是借醉消愁的方法。但王爷你如此喝法,只求快痛快醉,心未麻木,醉醒后一切只会循环不息。”
福全露出一丝苦笑:“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恐怕非你莫属了。”
“王爷是因为女人?”
福全不语。
“能让王爷如此上心的女人必是倾国倾城。”
福全又是苦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个平凡的宫女。”
“那她定有过人的才能。”
“只听她唱过一首歌而已。”
“那王爷看上了她哪一点?”
哪一点?他自己都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就想把她讨到裕亲王府,甚至可以让她做嫡福晋,可是那丫头却一口回绝了他,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现在她身受重伤,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是她不待见本王吧,宫里头的宫女都巴不得到裕亲王府,就她甩都不甩本王。”
“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大骂本王是‘等徒浪子’,虽然知道很多人都这样想,但当着本王的面说出来的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还有她那倔强不肯屈服的性格,明明是主子,却赌气不肯垂首。喜欢看她愤然离去,气急败坏的样子···本王府上多的是姿色过人,技压群芳的歌姬美妾。百合的香甜,郁金香的冷艳,兰花的娇俏···应有尽有。而且平素本王对那些普通的野花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认识她之后却发现平凡的野花也可以如此美丽,乍看之下,不是很起眼,隐藏在娇花丛中,仔细端详,却又那样舒舒服服的开着,自由自在,率性坦直,但在宫中难免束手束脚,所以想给她自由,但她······”说到这里,福全又急急地饮了杯酒。
潇潇笑颜如花,心中却有一滴泪水在流淌:“她真是个幸福的女子,能得到王爷如此厚爱。不过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这样会让男人觉得索而无味;中乘的方法是若即若离,让男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她对于王爷便是最后一种吧。”
“本王也希望如此。”
尚未进院,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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