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他似是放心似是迟疑的看着我,我俯身在他唇上轻轻扫过,一触即离,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我要去见昭儿了。”
还为离身,周秦那厮手上用力,我又陷入了他的怀中,他将我的头按下,我被迫与他唇舌交加,这厮似是要吃人一般,伸舌搅动……
如此温存了好一番,他才放手,二人相离,银丝流转,青天白日的,我感觉脸上如火烧一般,他却目光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灼灼发亮,我从他身上起来了,低着头不再去看他,开口道:“我走了。”
转过了屏风,我能仍感觉到那目光停在我身后的背上,似要将我灼烧了一般。
走出了景仁宫,我回头瞥了眼这座宫殿,冬日的阳光射在伸展而出的琉璃檐角上,闪得我眼睛一刺。那檐角似要向着天空腾飞而去。
我东面的宫殿而去,昭儿住在东面的照阙宫,路上碰到了几位诰命夫人,见她们颤抖着避开了我,我挑唇抬眼踏步而过,并不在意。也许是因着前一阵与……华洁表面上的纷争,那些夫人避我如蛇蝎一般;或许是对我这亡国公主的身份尚有忌惮,心中暗叹一声;又或许,萧家如今不及以往,我在她们那里……长廊内,我站住了脚,扶着廊上栏杆,看着头顶白倾倾的日光,紧了紧手。
也许,我这身份只有那大齐长公主、周家女儿周漪清敢来说话的,我皱了眉头,沈约不日便要和祁阳郡主范瑶辉订婚了,也不知她周漪清心中是如何……
我摇头而笑,松了阑干上的手,继续前行,罢了罢了,如今自己尚是自顾不暇,又如何有空余的精力去想那些。
自我那兄长禅位亡故,他周秦继位登基,整个宫殿也如被修了好几修,除却如今周秦经常去的景仁宫,还有延禧宫及几座阁楼未动之外,其他宫殿园林都已被修的雕栏画栋,有些殿堂饰以金玉,珠帘绮柱,又逢周秦即位以来第一年,一时间,宫内如锦团簇簇,园宅盛营,宾客声伎,恣游声起,歌钟舞女,肆意不绝。
沿着长廊一路至照阙宫,那些热闹声响渐渐远去,又经过了一座苑,我扫了一眼“临春苑”二字金光闪闪,我愣了下,脑中闪过一副画面,漫天的光芒洒下,似有什么在我耳边喃喃,随即脚步往前一个踉跄,我被后面一个宫婢扶了下,随后那宫婢离手,向后离了几步远,我看着那宫婢的样子,皱了下眉,道:“抬起头给我看看。”那宫婢抬了头,我细细的看着此人,一身宫装,光洁的额头,头上插着一只粉色的纱花,看着我她双目中有泪光闪烁,我皱了下眉,身旁的宫婢们皆都是屏声静气的,“我之前见过你么?”我中指抚了抚太阳穴,那里有些疼痛,那宫婢却是闭上了眼,泪在两旁滑落,她恭敬的俯身,“婢女之前一直在景仁宫服侍的,婢女名唤疏梅。”
我噢了声,忽的出声道:“是春点疏梅雨后枝的那疏梅?”
宫婢柔声道:“是的,之前……郡主在景仁宫时,是婢女一直服侍的!”
“你是我贴身婢女?”我皱眉问,“之前,周、圣上不是宫中婢女一应放遣回家了么?”
“婢女乃是孤女,家中已无人了,是圣上洪恩”那疏梅抬头看着我,忽的跪下:“郡主,婢女这条命乃是郡主的,求郡主留婢女在身边服侍吧。”说罢突然将头重重磕下。
我笑了笑,道:“那你起来随我去照阙宫吧。”说罢继续前行了。
我让疏梅扶着我的手走着,边走边问道:“你是在我兄、先和帝时服侍我的么?”
疏梅道:“是的,郡主从小便是婢女服侍的,疏梅是齐妃娘娘给郡主的。”
听到我那母亲,我心猛地一颤,“前尘往事,我俱是忘了。”
我手下疏梅的手颤了颤,随后道:“郡主当初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是没有发生那事,郡主如今只怕是已为祁阳侯府的主母了。”
我收回了手,定定的看着疏梅,疏梅抬着头看着我,眼中悲痛交加,我摇着头笑了:“前尘往事不可念,如今我只是向前看罢了。疏梅,我只怕自己已无多少时日了。”说罢若有所思的抚着腹部。
“公主莫要如此,”我看着疏梅泪流满面,涕泪交加,她开口道:“公主,齐妃娘娘若是看到您这般,岂不要心痛死。”
我看着她,沉默不语。
走过了一座院子,我看着眼前华广壮丽的照阙宫,垂眸不语。
照阙宫是之前周秦在宫内所居之处,听说之前名唤离垢园,当时周秦是我兄长的陪读,但性子却很受父皇喜爱,父皇曾经赞他“处事不卑,风骨奇特”因此特准让外臣之子入了宫,让他住在了偏东的离垢园,本来是个极为寂静简陋的处所,后来因他周秦即了位,宫内大修时,特别派了匠宫大肆修缮了一番,庭以玉砖,杂以铜柱,横以名木,广营地宅,重斋歩阙,后被周秦特封为“照阙宫”。
只是,他周秦好一番心思,竟然让我兄长遗留之子住在了此处,他是借着仁义之名让昭儿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抿了抿唇,踏过了门槛。
我看着周围,赤石脂泥壁,胡粉涂之,丹朱色地,隐隐的香味传来,我吸了吸鼻,这香味颇为熟悉,一旁的疏梅解释道:“昭公子此处的香味乃是用冬青树子、木樨合成的,以冬青树子搅汁,与木樨同蒸,阴干后,熏炉内蒸着。说来,蒸香法还是公、郡主当时发明的。”
我点了下头,里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我也不去打扰,看向一旁的女侍道:“此处倒是颇为安静。”
“圣上特下谕旨,不准任何闲杂人打扰东亭侯。”那女侍目不斜视的恭敬答道。
我点了点头,这时候忽的一个飞快的影子从里间扑到了我身上,我被扑的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欢快而又颇为委屈的童音传入我的耳中:“姑姑,你总算来看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
第30章 所思
我踉跄着勉强站定了身子,低下头,好生看着抱着我腰间的娃儿,轻轻的抚着昭儿的头发,几个月已过,这孩子的头发已经慢慢长大了脖子中间,我欣喜的看着这个孩子,微微一笑,正欲开口,旁边却又一个稚嫩而又平静的声音响起:“是巴陵郡主,阿莲向您问安。”说罢两手交叉于胸前,俯身。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给我行异国之礼的女孩,皱眉道:“竟然不知道阿莲公主在这里,只是,公主,此番是在大齐宫中,如此行礼,怕是给多事之人知晓,于你不利。”
“不打紧的。”只是总角之年的小夏国的和亲公主赫连阿莲抬起眼,与我对视,随即低头道:“阿莲于夏宫中便一直听闻郡主当年之名,郡主善制香,又多谋善断,常人见之忘俗,这只是为了表达阿莲对于郡主的敬拜之情。”
我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不甚在意的挥手一笑道:“当年事迹,我已然忘却,况且,我萧仪如今已是不足一提,公主何必旧事再提。”
我看着赫连阿莲低下头,又再度抬头看向我,她脚步向后一退,朝着我微微曲身,我双眼一眯,这是大齐宫中的礼节,不甚在意地抬手道:“无妨。”随即低头看着昭儿,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何莲阿莲,我转头看向那赫连阿莲,最终轻叹出声。
见我过来,赫连阿莲自是退出了,我于室内看着她的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
这时,一盏茶忽的递到了到了我面前,我回过神,看着眼前低着头给我茶的昭儿,顿了顿,接过了茶却并不喝,我微微一笑:“昭儿,听闻、圣上特意给你选了处栖静之处,小夏国公主如何来了?”
昭儿抬头,似是思索了一番,随后看着我道:“我也不知,只是我觉得她身为小夏国公主,却不得因和亲不呆在此处受尽冷眼,况且,我看不惯那些人仗势欺人!”
我微微一笑,将昭儿拢入了怀中,心中却无力叹气,“听闻我那兄长是个极为温厚敦实的,昭儿啊……。”口中却凌厉道:“昭儿,你既然知晓赫连阿莲乃是和亲的公主,便必然知晓避嫌之礼吧。”说罢,我眼神在他脸上一扫,正好看到了他那尚未回过神的惊慌之态,我站起,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宫婢躬身退下,我直起身子,叹了声气:“昭儿,你可知,你原是我兄长,前大熙先和帝之子。”
景昭脸上陡然变色,神情慌张的看着我。见此情形我虽心下悲痛,却继续道:“可是如今乃是大齐的天下,如今乃是周家的天下,而我萧家子弟,皆是臣服于当今天子的。如今,他大齐天子厚待你,乃是、他身心仁厚,而我等,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你可明白?”我看着眼前的少年,周秦或许在借景昭试探萧家,而萧家也在暗自试探,如今正是几派势力搅动之时,我不愿景昭因为自身原因被后宫寻得把柄。
我暗自观察者昭儿神色,原以为他会反驳,却看到他脸色沉静,随后抬头注视着我,口中坚定道:“姑姑且安心,昭儿知晓了,昭儿必不会让姑姑伤心失望。”
看这孩子如此懂事,我心中一片柔软,抱着他不再言语,一时间大殿中一片静谧。
我细细叮嘱了昭儿些许事情,看着昭儿沉静的脸,我心中一片哀叹,为何这般懂事的孩子要遭受到这些。萧家于周秦已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而京城的几大世家大族也在暗自旁观,且因那日刘律阳的话,我知道这里面水深无比,而我深陷局中,我只能尽我所能保全昭儿。
我走出了照阙宫,白倾的冬日,已然有雪花落下,北风旋着雪花落在了我的脸上,寒湿湿的一片,寒风卷起我的衣袖,衣袖扬起,寒风灌入袖中,我向前而去。
因为下雪的缘故,我特意选了朱廊向着延禧宫而去,走到半路,前方有几人匆匆而来,我盯着前方的一人,面色变冷。
那人还是一身蓝色的袖袍,头戴平巾帻,见我而来,脸色带着嘲讽道:“原是郡主,相必郡主是从东亭侯那处来吧。”
前一阵周秦将他冯志新的妹子冯丽霞贬为淑仪,我脸色淡淡道:“原来是淑仪娘娘的兄长,萧仪有礼。”却并不动身行礼。
我暗咬银牙,杀兄仇人就在眼前,我却奈何不得,袖中握紧了拳头,我看那冯志新冷哼一声,他口中骂道:“红颜祸水。”
我扬起唇,冷笑出声,道:“这是说的淑仪娘娘么?”
冯志新变了脸色,忽的向我这边踏前一步,正在此时,一旁的人忽的上前,向我躬身行了个推手礼,道:“季风见过巴陵郡主。”
我眼神扫向一旁的人,此人头戴小冠,身着绛衫,大口袴褶,银装两裆甲,手执仪剑,我眼神一闪,笑道:“原是季大人,萧仪眼拙了。”
“季风不敢,”此人躬身低首道,“郡主在下官曾遇难时相救,郡主之恩,季风莫不敢忘。”
我一愣,我不知道之前还有此事,想了下,便说道:“季大人多虑了,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季大人,天生我材必有用,何苦沉埋于民间。”
那季风忽的抬头,目光闪亮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道:“如今是圣上贤明惜才,提拔寒门士子,季大人可要把握好了。”说罢,转身避让。
那冯志新冷哼一身,向我这边一甩袖,随后踏步而走,季风跟上,向着我这边行了个拱手礼,我垂首而立。
待那几人离开,我抬起头,看着前方微微一笑,随后向着延禧宫而去。
走了几步,前方有靡靡歌舞声传来,又拌着欢笑之声,我一步步踏上延禧宫的阶梯,上面有宫婢长着调子喊着:“巴陵郡主觐见。”
如在湖中投下了一块石子,那尖锐的声音向着周围扩散而去,里面的欢笑之声骤然停下。
我低首垂眉,向着跨过门槛,向着正中央行跪拜之礼,口中道:“萧仪来赏花宴晚了,还请太后降罪。”
正座上一声冷哼声,随即过了会儿,有啜茶声传来,随后正中央的人道:“本宫怎敢为难郡主,郡主在皇帝那边可是好大的面子,本宫若是为难了你,只怕本宫太后之位不保!”说罢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
延禧宫内一片肃静,只能听到些许的呼吸之声。我抿了抿唇,道:“天下谁人不知大齐太后最是尊贵如金玉一般身份,萧仪怎敢自寻死路呢,更何况,太后在萧仪心中,自是最为贤德的。”
正前方有淡淡的吩咐声传来:“起吧。”
我站起身,躬身而立,旁边又有人说道:“萧仪妹妹如今真真是好一张嘴,怪不得圣上如此重视萧仪妹妹。”说罢又叹了一声,“如今正在年关,也不知长公主那里如何了!”
听到长公主周漪清的消息,我将头抬起,看着又被触怒的太后,跪下道:“淑仪娘娘大概是多虑了,年关将至,长公主又是那般孝义的女子,她必能归来与太后团聚,以尽孝心。”
随即我心中叹了声气,我那表哥沈和真真会留情,我若不说此话,只怕那太后又要拿我寻事了。
“郡主说的也是呢,姑妈”冯丽霞婉转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