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杏子刚刚挑起帘子,就见瘦皮包骨头谈氏嘴里嘀咕着,跌跌撞撞跑进了院子,后头还有两个丫头婆子追身后。
可贞回转过身子看时,只看到谈氏背影迅速闪进明厅。
灰白头发,零落衣裳,还有凄厉叫喊声。
维贞屋里乱了。
可贞三人愣了半晌才进屋,可贞站门口,想了想,把事情原委简单说了。
於贞仪贞就这么愣了当地。
於贞挂睫毛上泪珠立马滚落了下来,一时之间,豆大泪珠接连不断扑簌扑簌往下落,“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们销籍?”哭着哭着,突然撩起了衣袖,看着小臂上那枚刺字大声哭道:“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仪贞本来就一颗心完全乱了方寸,被於贞这么一哭一喊,那眼泪也再是忍不住往下落。
可贞看着这姐妹俩,心里堵得慌,可却并不想哭。
也不能哭,哭了又怎么想事儿?可贞长长吐了一口气。
影影约约,可贞听到外头脚步声匆匆,想也没想,就挑起了帘子往外跑去。
这家里,大部分下人已然是姓了计了,再如此一来,得是忠心不二了。
於贞见可贞跑了,也忙抹了两把眼泪就跟了上来,仪贞自然也没有落下。
幸好,於贞屋子是东厢房第一间。可贞仗着人小又灵活,几下就蹿到了明厅门口,拦住了想要进屋众人。
一眼瞥过去,不仅有自家好几位丫头婆子,还有伺候顾仲利两位老嬷嬷,有曾妈妈并好几位生面孔。
可贞心里一顿,没想到曾妈妈竟也来了。
还未说什么,於贞已是似只兔子般一个闪身绕过可贞就蹿进了屋,往维贞屋里去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仪贞也已上前一步,站了可贞身旁。
宝蓝也上前,紧紧地护住了可贞,充耳不闻屋里头哭骂声,微微扬起下巴,“什么规矩,不听通传就敢往姑娘们屋里钻?”
“六姑娘,八姑娘,这不是你们能搀和事儿,还烦请边上站站。”说话不是曾妈妈,而是站曾妈妈身侧计氏陪房蔡三安家,也是家里老人了。看都没看宝蓝,直接对上了可贞并仪贞。
“蔡三安,你说当初徐福一家没有被买回来是为了什么?那些日子,好像,你也没比她多做什么吧!”可贞瞥了眼曾妈妈,盯着蔡三发家眼睛,面无表情道。
蔡三发家一怔,心下一虚,登时眼里就有了几分怒意和骇意。
这八姑娘,小小年纪,竟和四姨娘一样歹毒难缠。
曾妈妈眉头微颤,已是听出了可贞话外之音了。可是这会子,不是理论这些事儿时候。刚想开口,只见朱氏携着於贞,后头跟着林氏秦大婶子扶着哭得昏死过去谈氏走了出来。
可贞心下一松,忙紧紧上前攥住了林氏衣角。
许嬷嬷也跟了出来,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颤,一见曾妈妈,忙过来就要说话。
朱氏比许嬷嬷早一步要看到曾妈妈,立马松开於贞上前两步狠狠拽上了曾妈**衣领,死命揉搓,照脸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你只绝代古,不得好死下作歪剌骨,你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三姨娘,我尊你是姨娘,还烦请你嘴里放干净些!”曾妈妈登时就被朱氏恶毒咒骂气得变了脸色,挣脱了出来,冷笑道。
“呸,对你这种烂了舌头老货我用得着客气吗?计家下三滥烂货也敢到我们顾家来硬正仗腰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朱氏被曾妈妈挣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可到底还是抬手就给了曾妈妈一个大耳刮子,后又狠狠地揉搓上了曾妈妈。
林氏等人俱都脱不开身,可贞几人已是被吓傻了。
曾妈妈身后婆子们已经涌了上来拽手拽手,抱腰抱腰。
哪料朱氏突然拔下发髻上松木簪子,大声尖叫着,没头没脑一通胡乱扎,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林氏和秦大婶子想死心都有了,刚想把谈氏安置椅子上,朱氏倒已是挣脱开来了。恶狠狠地说了句“滚开!”就带着於贞仪贞头也不回回了屋。
於贞仪贞明显傻了,不过还是时不时回头看可贞,可贞心下微暖,忙向她们挥了挥手。
林氏和秦大婶子松下一口气来,连忙又去查看众人伤势。
却被曾妈妈拒绝了,“四姨娘还是赶紧把二姨娘带走吧,免得出点什么事儿,晦气!”说着看也不看几人就抬脚进了屋了。
秦大婶子气恼不已,可到底还是同林氏扶了谈氏一径往林氏屋里去了。
谈氏因着这几个月来日夜都前院正堂里守着,她屋子早已是腾出来给了许嬷嬷二人住了。可此时谈氏这幅样子,自然是不能直接送到前院去。
许嬷嬷跟着曾妈妈进了屋,气得上蹿下跳,“如何能放了她们走,简直没王法了,您去看看,表姑娘屋里都被她们砸了个稀烂了!”
曾妈妈站维贞屋子门口,捂着脸朝外头啐了两口,狰狞道:“急什么,总有她们哭时候。”
林氏秦大婶子扶着谈氏进屋坐下来,拿热帕子给她擦了脸,又喂她喝了半盏热水。过了半晌,谈氏才哽咽着醒转了过来。
可一醒转过来,稍稍顺了气息,又是一连串哭骂。
凤梨话:写惯了两千字,突然写三千字真不大适应,不过早适应也比晚适应强不是,我会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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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不再是自己
第六十章不再是自己
“烂了心肝毒妇,活着时候就要我们命。这会子人都死了,竟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还想我们给她们计家当一辈子下人。呸,她也配。这么恶毒,顾家列祖列宗也饶不了她……还有三姑娘,要不是我们,她早被太太给掐死了,不记我们恩便罢了,还要下死劲把我们往火坑里推,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们这是活活要逼死我们啊!”
“二姨娘,这种话你好烂肚子里。再说下去,怕是三年都跪不住。”秦大婶子本就不喜谈氏,见她这么口无遮拦泼妇似,气得眼皮子直跳。林氏不说话,她可再是忍不住了。
这么大把年纪了,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动不动就要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还有朱氏,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一闹,可怎么收场。又后悔,那话毕竟是从她从里出来。
“跪?我再跪她我就不是人!四爷六爷也不用跪了,这么歹毒嫡母,这么恶毒外家,我们高攀不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人?血脉相连嫡亲兄弟姊妹,兄姐是良民,弟妹们是官奴,这得是多恶心思才能办出来事儿!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把不把老爷放眼里?”谈氏大声嘶吼,眼睛通红。说着就起身,“我这就去拆了灵位,这么恶毒女人,还想受我们供奉,做她春秋大梦!”
一路说一路到了门口,秦大婶子并林氏忙去拽她。刚想挑帘子,只见秦嬷嬷扶着秦二婶子手挑帘走了进来。
谈氏一瞧见秦嬷嬷,眼泪又是哗啦啦滚了下来,“秦婶,您和秦叔可要为四爷六爷做主啊,没得这么作践人……”
秦嬷嬷叹了口气,秦二婶子仿若未闻,直接扶着秦嬷嬷往里走。
林氏并秦大婶子忙迎过来。
“您这身上不好呢,还往这儿来做什么。”秦大婶子见她婆婆亲自过来了,心里加懊恼了,忙上前搀扶。
“秦婶坐,您这脸色怎么这样差,可请大夫瞧过了?”林氏扶着秦嬷嬷坐下,瞅了瞅秦嬷嬷脸色,一脸担忧。
“不碍,人老了,就这么回子事儿了。”秦嬷嬷拍了拍林氏手,又向秦大婶子道:“你把二姨娘送到前头去,再找两个妥帖人好生照看二姨娘。”
“秦婶,您是不是还生我气?上回事是我错了,我真知错了,求您帮帮四爷六爷,我为奴为婢不要紧,可是,不能毁了四爷六爷一辈子啊!四爷六爷也都是老爷骨肉啊,您那么疼老爷,一向把老爷看做命根子,您怎么忍心能让他们如此啊!”秦嬷嬷话音一落,谈氏竟就走两步跪了秦嬷嬷脚旁,大声哭求,语气哀泣到了十二分。
可贞蜷缩着坐一旁,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像放电影似,又回到了一年前今天。
“二姨娘,走吧!”秦大婶子上前拽起谈氏,不欲她说下去。
真是白眼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家婆婆身子多差,可她呢,一心只知道记挂着自己,真是令人寒心。不过幸好,自家婆婆早就对她寒了心了。
“二姨娘,你先回去吧,别让四爷六爷等心急了。这事儿,我们慢慢再做打算。”林氏本不欲和谈氏多说,可看她如此死犟着,又如此悲戚,到底也上前劝道。
“再做打算?什么叫再做打算?这是能等事儿吗?”谈氏见林氏淡淡一句话就想打发自己走,登时尖声道。
“不能等你也等了这么多天了,赶紧回去吧!”秦大婶子被她叫得头疼,眼见自己婆婆眉头也攒了起来,赶忙朝自家弟妹使了个眼色,妯娌二人合伙把嘴里犹自叫嚷着谈氏给架了出去。
秦嬷嬷瞧着谈氏灰白头发佝偻身形,眼泪直流。
林氏坐了秦嬷嬷身旁,一面给她拭着泪一面劝道:“秦婶,别伤心了,仔细身子。这家里,缺不得您。”
秦嬷嬷声音沙哑而悲痛,“我刚刚已是去瞧过三姑娘呢,这屋子里简直就不剩什么了。三姑娘哭得什么似,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可是,这事儿哪里能怪得上三姑娘呢!真真是造孽!”
“这回真真是委屈了三姑娘了,回头我就去给她赔礼去。说句良心话,现如今这家里,难就是她了。”提起维贞,林氏就想起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维贞和满地狼藉屋子。这心里啊,也不好受极了,到底她也场,可却是没有拦住朱氏和谈氏。
“难得还有您这么个明白人。不过这不干您事儿,您就别去了。”秦嬷嬷欣慰拍了拍林氏手道。
“那二姨娘和三姨娘?”毕竟,这可不是小事儿,林氏怎么可能不担心。
“做下这等蠢事,自己是要受罚。我们不先拿出个态度来,计家必是要不依不饶,就是三爷那也是过不去。”秦嬷嬷重重叹了口气,又气又恨。
林氏心下了然,本来就已经有嫌隙里头了,再这么一闹,是不得收场了。
可是,这也是有缘由不是,“秦婶,两位姨娘到底也是为了小爷姑娘们。”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生生往我们心肝上剜肉么!实是,怎么能这么行事呢!”一语未了,秦嬷嬷眼泪已是奔涌而出。
天知道秦嬷嬷听到曾妈妈说‘做下这样不孝不敬事儿,还想脱籍,这辈子都不要想’。这话时候是什么心情。
“嬷嬷别伤心,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里头。等众人缓缓再好好说道说道,说开了,也就好了。”林氏轻柔给秦嬷嬷擦拭着眼泪道。
“误会,误会……”秦嬷嬷喃喃自语,半晌,才颤抖抬起手来握上了林氏手道:“这真是天大误会,竟说太太是让我们给治死,哪有这样红口白牙诬陷人啊!”
可贞一直缩椅子上,垂着头不曾说话。可脑子里,一抽一抽,只觉整个脑壳都要爆了。突闻秦嬷嬷这么一句话,登时感觉脑子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清明起来了。
竟是这样!
可贞一直就不相信朱氏并谈氏说辞,认为救下她们只是为了让她们给计氏陪葬。若是如此,计家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救下她们,直接让她们自生自灭就完了。这难道是简单事儿么?
而且计家行事大变,都是曾妈妈她们来了之后事儿。可贞也觉着,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不为人知误会。
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大误会!
可这话到底是怎么说出来?难道是隋嬷嬷?
可是,只听她一家之言就给她们定下罪名了吗?
林氏也完全呆住了,这样罪名,如若是真,计家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这不是真啊!
“您放心,这事儿不了,我和你秦叔就是死都不会瞑目。”秦嬷嬷拉着林氏手,只觉着嘴里发苦,“你秦叔已是让宝贵去信徽州了,叫阿音女婿亲自去寻老爷去。我们不能去,他总是能去,老爷必会给我们做主。原本还想请曾妈妈带信去计家,不过现想来却是不方便。还是我们自己来是正经。”
林氏应了一声,又道:“您别太操心了,凡事儿有大哥大嫂子呢,您养好身子就比什么都强。”
秦嬷嬷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可心里嘴里还是忍不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得林氏热泪盈眶,秦嬷嬷,真是老了。
可贞看着秦嬷嬷和林氏,只觉着一阵一阵无力,这日子,真心不用过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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