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长恨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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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长恨复相思-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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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混乱的战役以后,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琉璃国和谙暖国把沐止薰和苏夏的每一根汗毛都估量出了价值,谁都不肯吃亏。我以为这谈判将会无休止无意义的一直进行下去,却不想这一天他们居然奇迹般的达成了协议。

这消息是韩竹浮来告诉我的。自从在我的帮助下生擒了沐止薰,且明了我只喜欢苏夏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他告诉我说琉璃国要求用苏夏交换沐止薰,且老头子特别提出,希望我也能回国去,他愿意奉上琉璃国半年的金矿开采量。

我先是掰指头算了算,觉得琉璃国半年的金矿开采量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是以对自己居然有这个价值而沾沾自喜,接着便觉得十分诡谲了,老头子居然特别提出要我回去?我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么?莫非他知道了我身上有娘亲不肯交出来的东西?

这一夜我鼓着两个眼睛如同那条挂在沐止薰鞭尾上蹦跶的包头鱼一样在床上蹦跶了半宿,然后下了一个决定:我要回琉璃国。我得去我娘亲的坟上祭拜,我得去看看沐温泽过的如何,我得知道老头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样,另外,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苏夏究竟在琉璃皇宫出了什么事,何以他对我的态度愈来愈敷衍。

36回国

我坐在马车里回头望着遥遥远去的谙暖皇宫和皇宫前站着的那些依依不舍的人,觉得自己将会在今后有那么一段郁郁的时光要熬了。

沐止薰在前面策马徐行,后头跟着容弦派的五十个护送我们回国的高手。我在车里摆弄我的包袱,包袱里没多少值钱东西,大多数是苏夏送给我的他亲手编的小玩意和一些家书。其实我知道如果苏夏真的负心了,那么这些东西就算我烧成灰了扯成片了揉成团了,也定不会改变苏夏心意的十分之一,不过我自认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东西我得留着做念想。日后待我垂垂老去,子孙绕膝的时候,指不定我就颤颤巍巍捻个发霉了的竹片人,满怀怅惘的对着儿孙们述说这段青涩的风月往事,告诉他们:“曾经有一个年轻人……”

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都动容了。

沐止薰策马来到我车边,问我:“薏仁,想他们了吗?”

我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是指暖阳和容弦,我说:“我想呱呱了。”

沐止薰气结的说不出话来,默默的递给我一包沥干了汤汁的酱炒螺蛳。

我喜气洋洋的接过之余,十分不合时宜的觉得一阵悲伤。无论是暖阳还是沐凌霄,她们爱吃的零嘴都是精致的食物,报出来的名字一长串的都能唬死人,什么花盏龙眼,柿霜软糖,鞭蓉糕……而我最爱的居然是地瓜和螺蛳,这两者无论放到多么高的层次上去,都不能掩盖其淳朴的乡土气息。

不过我转念一想,地瓜嘛,好养;螺蛳嘛,河里一摸就是一大把。真要到了落魄时节,这两样东西可就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来的更实际,我自认是一个很实在的公主,所以我心满意足了。

虽然我爱吃螺蛳,不过在苏夏面前我从未吃过,纵然豪放如我,要在恋人面前发出吸螺蛳时那“啾啾”的声音,也是需要克服一定的心理阴影的。可是在恋人面前是一回事,在兄长面前就是另一回事了,是以我奔放的欢乐的一边吃螺蛳一边与沐止薰说话。

我问:“二哥,这次老……父皇特意把我叫回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

我思忖了半晌,高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苏夏向父皇提亲了,父皇让我回去联姻的对不对?”我愈想愈高兴,“所以苏夏最近才对我这么敷衍,他一定是先抑后扬,打算给我一个惊喜的,嘿嘿嘿嘿!”

我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太高兴,又因为正在吃螺蛳,说话和吃饭用到的是同一张嘴,是以这张嘴就有些忙不过来,两下里这么一岔劲儿,螺蛳上面盖在螺口上的那片薄薄的盖子,突然就唰啦的飞了出去,啪嗒一下贴在了沐止薰的脸上。

我其实当时只看到眼前一闪,那盖子飞出去了,至于飞到哪里去了,却是逡巡了好半晌才在沐止薰如玉雕一般的脸上看到的。我呆了一呆,立刻诚心道歉:“二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止薰慢腾腾的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自己的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默然无语的策马上前了。虽然他的背影是十分洒脱的,可是我还是看到了他极力隐忍的微微的颤抖。

我幸灾乐祸,很想仰天长笑三声,以示我欢欣鼓舞之雀跃。

我们这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第七个日头上,总算是走出了谙暖的中心国土,眼看着就要越过两国边界了。

我此时的心境可谓是犹豫又踟蹰,一方面,我特希望回到琉璃皇宫,指不定苏夏已经备好了彩礼就等着迎娶我回锦瑟国;另一方面,我又怕我那个幻想就真的是幻想,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是以整天愁眉苦脸的吃螺蛳。

然而大约是嫌我们的旅途太过安逸,快到边界的时候,突然有大把大把的杀手出现,妄图刺杀沐止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黑衣人,这要放在几个月前,我一定击掌欢呼,为这些杀手打气,称赞他们为为民除害的英雄好汉;可是依我与沐止薰如今这光景,我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大快人心这四个字了。

那些杀手虽然蒙着脸看不清容貌,然而那身形动作却是十分潇洒的,只是打架这种事情,它毕竟不是云尚宫教的舞蹈,漂亮是顶没用的,重要的是实战效用,因此在我眼里,那些杀手潇洒的花哨动作,还不如沐止薰一鞭来的实际。他那鞭子,如同一条灵活的蛇,这一刻还缠在杀手甲的脖子上,下一刻便卷走了杀手乙的大砍刀。他的鞭子这么一甩一展,便有大片的攻击范围,只是他却始终站在我的面前,守着一小块地方,用鞭影隔绝那些杀手的进攻。

容弦派来的那些高手也不是吃素的,这个场景仿佛又再现了很久以前苏夏抢亲的情景,同样的也是满地仆倒的人,只不过这一次的,是真的尸体了。

这一轮,杀手铩羽而归,我方也损失了几个高手。

其实我很想把这当做旅途上的一个意外,把那些杀手当做没甚眼力见儿的劫匪。只不过当后来几天愈来愈密集频繁的行刺搅得我连愁眉苦脸吃螺蛳的兴致也没了的时候,我觉得我得歇斯底里一下了。

此时离我们离开谙暖京已经半个月了,这么多天的行刺下来,容弦派出的那五十个高手已经所剩无几了。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天上一轮皓月当空,活着的人正默默的埋着同伴的尸体,我很有些歉疚,如果不是因为要护送我们,他们如今一定比眼前要逍遥快活。

我去找沐止薰问清楚这些杀手的来历,从第一批杀手出现始,他便平淡着一张脸镇定自若,反而是我大呼小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样子,是以我觉得他是一定知晓这些杀手是谁派出来的。

护卫告诉我沐止薰往树林里去了,那树林黑黢黢的,幸而今晚月色甚明,林间小路倒是十分清楚。

我有些踟蹰,因为不知道沐止薰来这树林究竟做什么,倘若他正在解手,且是大号,那我这么贸贸然闯进去,指不定就造成了他从此有了一如厕就便秘的心里阴影的后果。是以我把步子迈的极小,一边四处张望。

将将走出了五步,我便在林中尽头开阔处看到了沐止薰。他虽然没在解手,但其实这行为与解手一样拥有着私密性,他在沐浴。

我大惊,转头就跑,结果被沐止薰叫住了:“薏仁。”

我磕磕巴巴:“二、二哥,我什么都没看到!”

沐止薰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笑意:“过来。”

我寻思着他这个“过来”的意思,是要我面朝他走呢,还是背对着他倒退回去,一时间进退两难。这当儿我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想是沐止薰已上岸穿好衣服了,我转头真诚的钦佩他:“二哥,你好身体,这么冷的天还下河洗澡,薏仁自愧不如。”

沐止薰说:“这水是热的。”

“啊?”我瞠目结舌,把手探下去撩了撩,果然是热的。我立刻眼红了,自出了谙暖京以后我便没洗过澡,此刻看着这水,不仅觉得心痒难耐,甚至连身体都因为污垢的堆积痒了起来。

我很艳羡的看着沐浴以后一身清爽的沐止薰,沐止薰说:“薏仁,你要下去洗吗?我替你守着。”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偷看啊?”我质问他。

沐止薰的眼角抽了抽,轻飘飘的说:“你也没什么好看。”

我心神俱伤,抱头蹲在地上半天振作不起来。幸而我很快想起了我此行的目的,我问他:“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是谁?”

“不能说。”

我气结,换个方式问:“是容弦派的?”

这次他很快摇头。我立刻放下心来,但是放心之余又觉得困惑,我们现在还在谙暖国的地盘上,倘若沐止薰和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十分不巧的死在了谙暖国的国土上,恐怕容弦就是万夫所指百口莫辩了,既然不是容弦,那会是谁呢?是谁会想一石二鸟,既杀了我和沐止薰,又栽赃嫁祸给容弦?我百思不得其解。

沐止薰瞅我一眼,说:“薏仁,别想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保护你一天。”

“哦。”我应,虽然我觉得我想这个和你保不保护我无甚大关系,不过我没说出口,在这关头上,还是不要去捋沐止薰的逆毛比较好。

他等我半天,看我没回去的意思,忍不住了:“薏仁,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我洗完衣服立刻就回去。”

“哦。”我掉头就走。走到树林浓密处时停下来,躲在一棵树后看沐止薰,我怀疑沐止薰如此气定神闲,一定是与某个神秘人物私下里保持联系。但见他左右看了看,转身朝另一头走去,我心下笃定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在他身后悄悄尾随而去。

结果神秘人物没见着,却见沐止薰走到了一条小溪边,卷起裤腿,趟进了溪里,弯下腰在溪里摸索着什么。我懵了,不明白他究竟在做什么,莫非这是与神秘人物联系的暗号?如今的暗号居然已经演化出如此复杂的表达方式了?我紧盯沐止薰,又悄悄走近几步,终于看到沐止薰从水里直起腰来,咳嗽了几声,手上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我借着月光却看的十分清晰,那是一把螺蛳。

37遇刺

第二日,我们一行人继续上路。

沐止薰清点了人数,除了我和他以外,那五十个高手只剩下了五个,沉默隐忍的继续护送着我和沐止薰。我们把死去那些人的干粮和水袋集合起来,然后将他们的尸体埋在路边。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公主了,倘若那天刚好被沐止薰或者沐凌霄刺激了,我还会愤世嫉俗的觉得我不止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公主,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而如今,当我站在这些为了保护我们而死的人的坟墓前,看沐止薰掬起一抔黄土,我才发现我的心胸是多么狭小,而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比我过的更为凄惨。而当一轮红日升起,悲惨的人还得继续挣扎着活下去,譬如这剩下的五个护卫,也许还是要为了素昧平生的我们丢掉性命。

我头一次如此深刻的思索着诸如人生、意义等深奥的哲学问题,一时间只觉得我十六年来简直是毫无建树,且不思上进胸无大志。

沐止薰策马走过来,手上一个纸包:“要吃吗?”

我想起昨晚他在河里摸螺蛳的样子,接过来对他说:“谢谢。”我好像从来没对他说过谢谢,因为我们之间似乎也不存在感激的关系,是以面无表情的沐止薰居然挑高了眉毛,显出讶异之色。

越往前走,天气就越来越冷,不多时,居然飘下了几朵霜花。雪愈下愈大,待到傍晚时,地面已积起了几寸厚的雪,远远望去,那日暮苍山颇有一种让人直抒胸臆的气势。

沐止薰问我:“你冷不冷?我这还有一领花茸毡。”

我看沐止薰,他一身简便劲装打扮,与平日的轻裘缓带一比,显出截然不同的风骨来。

我说:“不冷,我不要。”说完这话我觉得我有些矫情,其实我本意是不想让别人认为我这个公主既娇贵又高傲,不过我琢磨我刚刚那句话,发现这话极易让别人误解我在别扭,我想我还是沉默好了。

我们继续前行,然后……遇袭。

这次的杀手无论在素质上还是在品味上,显然都比前几批要高了一个层次。就说他们的着装好了,居然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白色,很好的与周围的白雪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立场不对,我几乎要赞叹“好一个障眼法”;且他们的武功套路也更趋于平实狠辣,招势之间毫无余赘,看得我心惊肉跳。

沐止薰回头吩咐我:“别动。”

我知道此次形势严重,而我就是一个包袱,是以听从沐止薰的吩咐,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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