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独独拿调皮的么妹没辙。
我从昨天半夜忍到现在,你还要我再忍七、八个小时?可可大叫,一屁股坐
在桧木办公桌上。二哥,你不会这么残忍吧?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子,憋死了我,
你就没妹妹了。
哈利路亚!他在心头附和一声。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那美丽的俏管家呢?他指了指妹子的尊臀。
我问啦!可可很合作的从底下抽出一份文件交给他。
哦?他稍微感兴趣了。她怎么回答?
令兄认错人了。她把瑶光柔蔼但充满距离感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那不就得了。他扬高眉毛,一式一样的无辜神情。我确实认错了人。
真的吗?这种推搪之词太明显了,即使她想假装买帐,都得侮辱自己的聪明
才智。
可可,东方人通常较为含蓄婉约,你苦缠着辛小姐,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冒失
唐突她的男人,这不是让她很难表态吗?他露出诱哄的微笑,托住妹妹的肘臂,
技巧的将她引向办公室门口。
没错……所以她才来追问二哥的嘛!
没错就好。他不给妹子任何强辩的机会。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室要紧。下个月
我们和狗食公司合办的宣传活动,你究竟拍好海报照片没有?
门一拉开,外头抱着整叠文件夹的秘书正要走进来。
总裁……啊!秘书猝不及防,陡然撞到娇小的可可,整堆资料从她怀里飞出
去,所有文件夹张开大嘴,尽情吐出白花花的纸张。
满天散花,看在寻常人眼中是一团快速的灾难,然而在方德睿眼里,却像倒
带重播的慢动作。
他全凭本能反应,左右开弓,各抓住一个半空中的文件夹,两手上接下捞,
迅速将文件拢回硬夹里,装满后随手往可可怀里一放,继续又抓向空中的另外
两个硬夹子一次,两次,三次!最后,每张资料乖乖归于原位,而所有文件夹
安然躺在可可怀里。
从头到尾,只花了五秒钟。没有一张白纸飘落在地毯上。
神乎其技……
尽管在过去六个月内,可可和秘书已亲眼目睹过无数次他的身手,现在又上
演一遍,她俩仍然看得说不出话来。
哗……可可敬畏的低语。老哥,你确定自己没有拜过师父、学过杂耍技艺?
方德睿拢起居心,望着修长有力的双手。
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基因突变或神秘招数,而是他的动作更迅速,手脚更轻
盈了,相形之下,反射神经便比平常人敏感快捷。举凡一片凋谢的花瓣,落地
的树叶,在空中飞扬的文件纸……诸般景象在他眼中就像慢动作播放一般,他
只要随手一伸,就能在千分之一秒内准确的接住标的物。
这种异能,正是半年前和辛瑶光发生一夜之缘后,神奇的出现在他身上。
他还记得当时从她身上涌进他躯体的特异气流。
那究竟是什么现象?
与辛瑶光重逢后,他并不是不想问,然而,问的时机如果不对,以辛瑶光如
此提防他的情况来看,决计问不出真实答案。他必须等,耐心找寻一个她愿意
开敞的时间。
然后,他会问她: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中央公园位于纽约中城区,是曼哈顿岛的绿色奇迹。早期它曾沦为犯罪者的
温床,刑案发生率之高,连纽约人都望之却步。后来经由政府大力整顿,目前
已经成为纽约人休闲的好去处。
公园中一座面积惊人的人造山,大湖,甚至城堡和动物,无数影片曾在此地
取景拍摄。
可可摄影工作室今日难得的出外景,在一处绿荫之下,一男一女坐在草坪上,
野餐篮放置在身前,一只黄金猎犬盯着可口的狗食垂涎。
可可的身影穿梭在摄影器材之间,时而调整角度,时而指挥模特儿的姿态,
忙得不亦乐乎。
瑶光坐在十公尺之外的树荫下,端详他们的工作状况。
四周扫视一圈,没有任何行迹可疑的人,没有任何适合伏击的屏障,她稍微
放松警戒,背靠着树干,享受午后微凉的徐风。
嗨!天气真好。谦谦有礼的问候,伴随着一道黑影遮住她的阳光。
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瑶光挺直背脊,忍着不叹气。
方德睿一身西装革履,深靛色的颜色衬托出他深邃的蓝瞳,头发梳得一丝不
苟,小牛皮鞋闪闪发亮,扬着一身都会名绅的潇洒。
代理总裁的职务似乎很清闲。她恬淡的微笑没有改变。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除了缠着我,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我刚从西城开会回来,顺便来探探可可的班。他未经邀请,自动挨着她坐在
草坪上,朝她身畔的野餐篮示意。MayI?
瑶光顺手提给他,再拿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一副怡然舒懒的神情,准备来
个午后小息。
他当然不可能识相的提着小餐篮,走到其他树荫下大快朵颐。相反的,他穿
着一套八千美元的西装,盘腿坐在草坪上,拿着三明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也来探可可的班?他闻聊似的开口。
我只是送点心来。既然她的逐客令他看不懂,瑶光只好开口回应。
你好像天天送午餐和点心到可可的工作室。嗯!这炸鸡腿做得真好,鲜嫩而
多汁,不会太老。
所以?他察觉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而已。德睿拿起餐巾纸揩拭手指,姿态从容而优雅。可
可和我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你每天为她送点心,却从不帮我准备一份。
原来如此。她稍微和缓下来。
我的老板只有可可,职业介绍所是这么说的。而且你的怪僻这么多,又偏食!
哦?你对待前任雇主的家人,也像对待我这样残忍吗?他拿起小餐包,轻松
的掰成几小块,丢给对面的小松鼠。
还好。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 你的前任雇主是谁?或者我认识也说不定。
做可可的管家是我接的第一个工作。她又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了。
好一会儿,他没再提出新的话题,两人暂时停止交谈。
瑶光略略放松下来,正要觉得安全时,他又开口。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会吗?严格说来,她对他没有任何喜欢或不喜欢的感觉,虽然有时
候他确实让人气得牙痒痒。
她只是习惯了不去探知别人的故事。只要不去认识,就可以不去在意。当人
人不入她眼,事事尽皆陌生,要忽视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就显得容易许多。
而他,却像只烦人的苍蝇、蟑螂,赶不尽也杀不绝,稍微放松一点防备,他
就大咧咧的闯进来,非得将一片一片的自己投进她脑海,根深成印象不可。
是因为那一夜吗?他终于提起半年前的那场初遇。
瑶光终于转头注视他,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如果你能忘记那次意外我
会非常感激。
德睿撩起一绺委垂在地的青丝,感受它在指间滑动的触感。
你欠我一个答案。他的脸上泛着淡笑那种他的朋友称之为鲨鱼出猎式的微笑。
那一夜在我体内留下相当奇怪的影响,我想我有权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
天晚上,你为什么和我做爱?
做爱?她对这个名词蹙眉。那一夜充其量只是一场缺乏感情的交合,与爱字
无涉。
我喝醉了。她避重就轻的说。
哦?德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不过倒是没有再穷追下去。
他又撩起另一束长发,在手中把玩。这次她蹙着娥眉,把头发拉回来。德睿
顺势握住她的手。
指骨纤细,但白皙而柔腻,绵软的掌心犹如上好的槭枫蛋糕,他忽然拉到嘴
边,在指尖轻咬一口。
热热的感觉从指间传回来,直接流进心里。瑶光连忙想抽回手,他却固执不
放,眼光紧紧锁住她墨镜后的秋瞳。
十指连心……他低喃,如风的嗓音在两人之间漫开,像是无形的咒语。我,
握住了你的手,也握住了你的心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男女间亲密的语言游戏对她太陌生。有一瞬间,
她感激墨镜的存在,遮掩了她的无措。
他的脸孔缓缓靠近,缓缓靠近,想取索十二个小时内的第三个吻……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中央公园的优闲。
魔咒破除!
他们两人同时跳站起来,飞快奔向拍摄现场。
可可!可可?工作人员在草坪上跨围成一圈。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只蜜蜂飞过来,然后方小姐就……我也不知道啊!摄影助理
吓得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圆圈中央,苍白的可可委顿在地上。
可可!瑶光先赶到,惊慌只一闪而逝,便迅速检查她的状况。
可可的左颈有一块明显的浮肿,蜂刺还留在皮肤里。她勉强瞠开两眼,给大
家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便陷入半昏迷状态。
德睿见了,低咒一声,立刻指挥全场。
珊蜜,立刻打九一一,叫救护车;小杰,联络纽曼医学设所的魏医生前往医
院会合,他是可可的家庭医生,最了解她的病史。他翻看可可的眼皮,再测量
她的脉搏跳动速度。大家退开,让出一点空间给她呼吸。
众人忙不迭领命。
只是蜂螫而已,为何会这么严重?瑶光蹲在他身畔低声,只让微颤的纤指约
略透露出她心中的焦躁。
可可天生对蜂毒过敏。他简洁的回答,方才那潇洒调笑的公子哥儿已不复存
在。
可可的呼吸越来越快,到后来已近乎气喘的程度,肌肤冰凉湿冷,小脸已泛
上一层淡青。
蜂毒中的组织胺、血清促进素、磷酸酯酵素会造成血管扩张,血压降低,而
后水肿,乃至休克。而像可可这样敏感体质的人,更会经由免疫球蛋白E 抗体
反应而引发严重的过敏症状,血压降低,甚且昏迷不醒。
深呼吸一口气。瑶光迅速说道。
她现在听不见你的话。德睿提醒。
我是说你,深呼吸一口气。瑶光很快的看他一眼。
德睿不解的蹙额,但仍然照她的话做。
她开始教他,如何将气聚在丹田,涌向上丹回,贯通臂膀诸穴,将内力逼到
指尖。
她指着可可肾脏和心脏附近的几处穴道,教他如何把内力贯注在这几处大穴,
护住心肾两脉,免受蜂毒来势汹汹的荼毒。
德睿依言替妹妹行过功,半刻后,可可的脸果然回复了正常的淡红。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强烈的自责依旧在瑶光心中啃噬着。
她仔细提防每件事,千般万般的小心,本来以为护得滴水不穿,孰料一只蜜
蜂就足以误事。
这一针螫下去,等于是可可的催命符!虽然德睿已替她护住心脉了,他算是
半路出家,效果如何也难说得很。
她既愧疚又罪过,恨不能将伤痛从可可身上传回给自己。
倘若可可有什么意外……她收紧拳心,指甲深深陷进掌肉里。
快松手,你把自己掐出血来了!德睿掰开她的手指,将柔荑包在自己的掌握
里。
我不要紧。只要可可赶快好起来,我就放心了。瑶光将手抽出来,掌心异常
的冰冷。
他又把她的手握回来,声音轻柔的说:蜜蜂何时会飞出来螫人本来就难以预
料,这并不是你的错,别太责怪自己。
瑶光睇向可可苍白的容颜,默默无语。这一次,她没有把他的手推开。
第三章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三天,确定没事之后,就
能出院了。
瑶光右手抚着胸口,半躬着纤躯,向室内的另一人行最敬礼。
嗯。良久,一声淡淡的回应飘来。
她得到平身的赦令,又弯腰行了一礼,才直起身。
落地窗与夕阳如一框雄壮的背景,衬着窗前高大的金色剪影。满天赤红色的
晚霞犹如重山堆叠着,裹住男人玄黑色的躯干。平凡的牛仔长裤,黑棉衬衫,
掩不住他天生焕射的尊贵气质。
上而玄者,世谓之天,因此他嗜穿黑衣,犹如天之子。
今晚准备一下,我要去医院探她。男人不曾回首,只定定望着踩在脚下的纽
约街景。
主上!她猛然抬头。
怎么?男人的语音中透出不悦。
主上,万万不可?她的眼中泛着恳求。
不可?男人的话声阴森得让人发麻。
您明知两人相逢的后果会是如何,又何苦一再试探命运?她轻声说。
男人阴沉的神色只映照在玻璃窗上。你认为,有过这许多次前车之鉴后,这
一回,我仍然保不了她?
有片刻时间,她没有回答。好半晌,主仆两人都不说话,豪华的敞室内弥漫
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终于,她缓缓启齿,低低诉语却带着幽凉,保得了也好,保不了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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