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的响起。
德睿用尽全身的力量瞠开眼睑。
一张绝美的容颜,在火光掩映中,浅浅带笑,眼波融和成缠绵。
两人默默对视着。
瑶光先拂去身上的灰尘,再把从外面墙上取来的火把插在土堆里,并坐在他
的身侧。
两人仍旧一言不发。她抬起他的臂,偎进他怀里。他鼻间闻着她的香气,两
个人都心满意足。
可可和我,你会选哪一方?
我选可可。我和你同死!
分针、秒针跑掉多少格,没有人去数,也没有人在意,只要他身旁有她,她
身旁有他,一刻与一年,没有任何不同。
他们俩,生已同衾,死也同穴。这一生,不枉了。
火把吐出最后几缕光线,终于熄灭。
四周全然安静下来,不再有崩垮的噪音,想来能坍塌的地方都埋实了。
“冷吗?”他的语音很微弱,但四周宁静,听起来还算清楚。
“有一点。”他的体温似乎比她还低呢!瑶光更偎紧他。
“你到底嫁不嫁给我?”德睿气若游丝,不过还是有力气恫喝她。
既然你不爱“辛瑶光”,把她送给我吧!让我来爱她,连你的份一起爱进去。
“好。”她柔顺得像只猫咪。
黑暗中,又是一阵和煦的静谧。
“你累不累?”他粗哑的声量几近耳语。
“有一点。”已经累了好久好久,感觉像几百年了。
“那……我们休息一下吧!”他闭上眼睛。
“好。”她也疲惫的合眼。
休息一下吧……
风声终于止息,这一次,不会再有梦魇。尾声纽约市立医院头等病房“瑶光,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醒来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也就罢了,旁边居然还倒了
一堆伤兵。后来我问清楚,你和二哥居然留在山洞里,我吓死了,说什么也要
把你们挖出来!”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响遍整条回廊。“还有还有,我一看到那
个……”
德睿呻吟一声,努力挣扎了几分钟,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吵醒了。
“二哥?二哥,你醒了!”砰通砰通的脚步声奔到房门口,又是一阵元气十
足的大嗓门,“医生,护士小姐,快过来,我二哥醒了!”
这小妮子不知道病房里有个叫“唤人铃”的东西吗?
德睿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比没受伤前更无力。
一只暖暖的小手从被单下伸过来,他满足的吁了口气,偏眸就是那张灵秀无
双的脸庞。
他回捏了捏她的手,还不过瘾,索性举到唇边,虚弱的吻了一下。
“二哥,你够了吧?一睁眼就忙着吃人家豆腐。”
德睿瘫在病床上,全身乏力的抱怨:“可可,我已经十年不曾睡觉睡到自然
醒,为什么你连我躲进医院里都不放过我?”
“喂,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可可立刻拉长晚娘脸。“若不是我
拜托‘南’及时调怪手来,把山洞挖开,把你们两个拖出来,你现在已经躺在
一块方方的石头下,睡觉睡到不会醒了!”
听听她这话!德睿登时啼笑皆非。而且,调怪手来的主角是南,她所为者,
顶多一个“拜托”而已。
“你说对了一件事:”我‘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不可取,所以’你‘对待救
命恩人的态度万万不能学我,还不快削颗苹果来?“尽管中气不足,他教训起
妹妹来,仍然很有架式。
瑶光又被兄妹俩夹在中间,只能头痛的揉着额角。
德睿仿佛临时想起什么,改口交代妹妹:“慢着,苹果先别削了,去找一位
神父来。”
“呸呸呸,你触霉头啊?”可可大叫。“‘时候’未到就急着叫神父!你不
想活了,人家我们瑶光可还长命得很。”
找神父做什么?瑶光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总之,你找个神父来就对了。”他想了想,又加一句,“顺便找两位证人
来。”
这下瑶光懂了?她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用力把手抽回来,不再搭理他。
“又有神父、又有证人的,你想干嘛?结婚吗?”可可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答对了!”德睿满意的点点头,缺乏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要结婚?现在?”可可惊奇的眼光轮流落在两位病号上。
十天前,他们两人被拖出山洞时,因为缺氧,还气息奄奄呢!
官方及南的人手在山洞里搜寻的结果,陆续挖出数具不明人士的尸体,其中
有几具的脸孔因为山岩压挤,已经无法辨认出身份。但,郑买嗣的尸身并不在
其中。
他是逃掉了?或者掩埋在无法开挖的更深处?这个答案,除了郑买嗣本人,
没有人知晓。
而这十天之间,瑶光本来就没有大伤,恢复情形自然较为迅速。反而是她二
哥,内伤之沉重让医生也傻了眼,足足急救了四个多小时,几度还险些宣告放
弃,最后勉强把一口气钓了回来。这段期间,他断断续续的昏睡,中间只清醒
过几次,怎料转眼间又生龙活虎,还能结婚哩!
“就是现在。”德睿很笃定。
“有这么急吗?”
“就有这么急。”德睿又点头。
做二哥的终究还是有点余威,可可搔了搔满头乱发,乖乖跑出去找神父了。
“你精神才刚恢复,就疯疯癫癫的!”瑶光反手捶了他肚皮一记,果然又变
回以前冷眉冷眼的模样。
他顺势又握住她,笑吟吟的不放手。
在其他病房里,即使是两人同房,床与床之间好歹也会隔个柜子、椅子的,
唯有他,坚持和瑶光并床而睡,中间不准有任何阻隔。
医院拗不过这位金主,只好照办,谁知他得寸进尺,竟然还要求把两床单人
被,换成一床双人被即可。
负责照顾两人的护士终于变脸了,酷酷的回答:“医院既然没有双人病床,
当然也不会准备双人床单。”
但,意志坚定的德睿若会因如此微不足道的挫折而放弃,他也就不是他了。
隔天,他和瑶光果然就覆盖在同一床被单下——这是他亲爱的妹子受不过胁
迫,从家中的大床替他搬来的。
“是你自己答应要嫁给我的,别想反悔。”还是他有先见之明,趁现在两人
卧病在床,她想跑也跑不掉,赶快把手续办一办比较保险。
瑶光又别开脸,不说话了,只有红通通的耳朵泄了底。
他低笑一声,凑上前,浅浅印上她的香肩。
“这里是医院,你别乱来!”瑶光像触了电似的,低斥他。
唉,果然脱离险境后,她又害羞起来,变回以前那个拘谨有礼的瑶光了。
没关系,他的过墙招式很多,难不倒他。
“我忽然想到,我好像从来没有依循传统,好好的追求你?”他深思道。
“你又想做什么了?”瑶光立刻提高警觉。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的一肚子
坏水。
“像写情诗啦、看电影啦、雨中漫步、唱情歌……”他眼睛一亮。“好主意?
我们俩现在的德行,既无法坐起来写情诗,溜出去看电影,在雨中漫步,那
么只剩下唱情歌了。“瑶光一脸惊恐。唱歌?他?只要想起他偶尔在浴室中高
歌的破锣嗓子,她就想掩耳奔逃!
“不必了,不必了,你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了?”她忙不迭摇头。
“没关系,听听看嘛!为了你,我还特地去练了一首中文情歌。”
“不要!真的,我心领了!”
“你听仔细!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德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