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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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by微雨细细-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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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嫣点到即止,低头喝茶。
  
  “不过,”天启脑袋一偏,神色有些感伤,“父皇去的早,西李也一直苛待她,也许她只是……你知道的,”他忽然看向张嫣,垂下眼皮道,“这种情境下长大的人总渴望被人家温柔对待,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
  
  张嫣笑道:“那就更不能让她跟着卢象升学了,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不过,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天启喃喃叹道。
  
  

☆、坦白

  
  那天晚上跟皇后谈过后,天启一直在思索卢象升的职务问题。王体乾曾到他跟前嚼舌,说卢象升同情万燝的遭遇,骂他们不是人,还说明着是骂他们,其实是骂他。他哑然失笑,不得不再次承认,卢象升果然是个单纯又热血的人。
  
  “把你调往哪里呢……可怜的八妹……”乾清宫暖阁里,他盘腿坐在地上,对着灯光,专注地在一块手掌大小的羊脂白玉上雕刻。做着这些的时候,还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儿。
  
  翠浮忍着笑,把猫一个一个地抱到暖阁里来,在龙床前排成一排。
  
  “翠浮。”她出去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翠浮讶然转身,向前施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天启沉浸在创作中,头也不抬,“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上次你讲到她十四岁了。”
  
  翠浮笑道:“陛下记的真清,不过,现在吗?很晚了,奴婢怕打扰陛下歇息。”
  
  “讲吧,我现在就想听。”天启吹走碎屑,一指旁边的垫子,“坐吧。”
  
  翠浮惶恐道:“不敢,奴婢站着就行。”
  
  天启道:“让你坐你就坐。”
  
  翠浮怯怯道:“是,奴婢谢陛下恩典。”这才拘谨地走回来,跪坐在垫子上。
  
  天启完全专注在雕刻中,一盏高架灯摆放在他身旁,他的脸映着灯光,格外地温柔动人。
  
  他在听吗?还是没在听?现在要不要讲?翠浮犹豫半晌,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有没有跟您提过一件事?就发生在她十四岁这一年。”
  
  天启这才把头抬起来,兴致盎然地问道:“什么事啊,快说快说。”
  
  翠浮腼腆地笑笑,舒缓而低柔地讲道:“那一年,福王,也就是您的叔叔,在封地广选美女充实王宫。皇后娘娘自小就是方圆百里的美人,声名在外,他们就找上门来要人。家里人都欢喜,想着这就攀上权贵了,国丈也满口答应。她不愿意,委屈得一直哭,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国丈很生气,好话歹话说尽,她都不肯点头。邻里人也都来劝,说你年纪小,不晓事,这一去就一生富贵了。她还是流着泪不说话。那些太监等急了,眼看就要进屋里抢,国丈便央求几个壮实的妇人把她拉出来。她撼不过这些人,硬是被拖拽了出来,最后只好抱着廊下柱子。抱柱子又能顶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人拖走了……”
  
  天启一直出神地听着,此刻忍不住开口打断她:“那后来呢?”
  
  翠浮道:“她忽然不反抗了,乖乖跟着那些太监走。我们都在后面看着,眼看将要出大门,她一转身投了井。”
  
  天启心惊肉跳:“后来呢?”
  
  翠浮看他紧张,只觉好笑:“她不是好好的在您身边呢?那时她被人捞起来后,已是昏迷不醒了。国丈见她意志坚决,后来也不敢再勉强。”
  
  天启心尖打阵疼,他想,也许就是因为张嫣从小寄人篱下,得不到真正的关爱,现在才这么没有安全感,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任。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初见张嫣,就觉得她妩媚而可怜了。也许就像她说的,习惯就好。她已经习惯不向别人索取感情,独立得让人心疼。
  
  翠浮接着讲道:“再后来,选秀的太监找上门来,她自己愿意了。奴婢曾问过她原因,陛下,您猜她说什么?”
  
  天启道:“以她的个性,肯定会说福王荒淫无道,选美女只是当玩物。朕是到了匹配的年龄,正经娶妻纳妾的,而且她到了天子身边,可以有所匡正,造福天下苍生。”
  
  翠浮笑道:“您真了解她。”
  
  天启眼前又浮现出张嫣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像她的为人一样单纯、天真、纯粹,有一种别样的迷人的魅力,可是又天真得让人想笑。她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秉持简单的原则,横冲直撞,毫不妥协,难免会磕头流血。假如张国纪非逼着她去王宫呢,她是不是一根绳子就把自己了结了?难道对有些人来说,所谓的道德操守、原则、信仰,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同样的问题,他也想问一问东林党。
  
  太刚易折啊,他摇头笑笑,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地说:“你瞧,她多大的志向,真不是一般人,嫁给朕都委屈了。她应该到天上当王母娘娘。”
  
  翠浮敛了笑容,“陛下,您为何这么说?”
  
  天启摩挲着已经雕好的玉人,道:“也不要多,让她在我这个位置上坐上三天,她就不把”苍生、社稷“这样的空话挂在嘴边了。孔夫子不比她说的好听,可你让孔子当皇帝试试。说是不费什么功夫,嘴皮子一张就吐了出来,可是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去做啊。”
  
  翠浮忙道:“可她的心意是好的啊。”
  
  “是啊,只是我这个皇帝不合她的心意罢了。”天启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起身向窗户边走,月光清冷,倾泻在乾清宫前广阔的广场上。
  
  天启松开手,提着红线,垂下那个拇指大小的玉人。秋风吹来,玉人摇摇摆摆,煞是可爱。天启喜滋滋一笑,手指勾起,握在手心里。
  
  每年的千秋节,张嫣早晨起来都是精神昂扬,到了晚上疲惫不堪。泡过澡后,舒服了许多,她坐在镜前闭目养神,吴敏仪给她梳着头。
  
  黑如绸缎的青丝中,一根白发突兀地夹杂其中,吴敏仪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皇后,悄悄地拔了下来,藏在袖里。
  
  张嫣轻轻蹙眉,“又有白头发了吗?”
  
  吴敏仪笑道:“哪的话?我给您挠了一下痒,再说娘娘您今年才多大,哪有这个?”
  
  张嫣就像没听见,自言自语道:“一个月来,这是第三次了。”
  
  吴敏仪改口道:“对了,娘娘,今天早上那太医来,怎么说?今天光顾着忙了,奴婢都没来得及问你。”
  
  张嫣睁开眼睛,看着镜中人年轻的脸上,愁郁浓的化不开。
  
  她受够了,这种压力!
  
  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生育工具吗?为了一个孩子辗转反侧,忐忑不安,这还是她吗?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在元辉殿里和段雪娇的对话,为何她现在反倒不若以前潇洒?
  
  太在乎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男人。
  
  “陛下来了。”吴敏仪忽然轻轻开口。
  
  天启没让人通传,直接进了暖阁。吴敏仪上前福一福身,掀开帘子出去了。张嫣站起身来,待他走近,叫了一声:“陛下。”
  
  天启按着她坐下,拿起梳子给她梳头。他的手跟吴敏仪的不一样,有些笨拙,粗鲁,却不失温柔,不能不叫她心里暖暖的。
  
  他忽然倾身,把一样东西系在她脖子里。
  
  “什么?”张嫣举起一看,呆住了。还是她,不过是玉石雕刻而成,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拇指大小,却栩栩如生。
  
  天启走到她面前,两手撑后,懒懒靠在梳妆台上,笑道:“上次那个不是地震摔碎了吗?这次不会碎了吧?”
  
  “不会。”张嫣轻轻摩挲着,喃喃道。
  
  天启道:“等有了孩子,我给你们母子再刻一个。”
  
  张嫣心神巨震,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喃喃道:“陛下,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的声音很低,却是用尽了力气说出的,仿佛希望别人听不到,然而天启听得清清楚楚。他怔了一怔,直起身,道:“你说什么?”
  
  张嫣松开玉人,无力地垂下手,淡淡的悲伤弥漫脸上,“我今后不能受孕了,今天李神医告诉我的。”
  
  天启缓缓蹲下身,两手按在她膝头上,茫然地无措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没事……我们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的……”
  
  张嫣连连摇头,泪水涌了出来,“不会的,陛下,不会再有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天启喃喃说着,红了眼眶,缓缓站起身,爱抚着她头发,一遍又一遍地说,“会有的,会有的。”
  
  “陛下!”张嫣站起身,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天启什么也不再说,只紧紧抱住她。
  
  他始终不甘心,召来太医院所有人,命他们想办法。有些人此前给张嫣诊脉时就已发现,此刻才敢放开了胆子说。连李清和都摇头的病,太医院其他人也束手无策。天启焦躁憋闷,又让人广搜民间术士,各样办法试过,两人被折腾得不轻,可还是没有结果。
  
  皇后不能生育的事传到外廷,这伙人急了。谁都知道皇帝不喜女色,后宫除了皇后,其他人连皇上的影子都捞不到。他们也看得出来,天启身体不好,还不一定有他老爹蹦跶得久,皇嗣一事必须及早定下来。
  
  奏疏一封一封送进宫里,天启看也不看,张嫣却坐不住了。奏折里面虽未明说,却隐隐含着对她的指责。她不想成为大明王朝的罪人,也不想将来到了地下无颜见祖宗,更不想成为万贵妃那种女人。这种独宠的甜蜜她现在丝毫体会不到了,只感到压力重重。往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劝天启临幸其他人,天启总说再等等。后来他再到坤宁宫歇宿时,张嫣就称病不伺候了。
  
  “再等等吧。”他拥着她,又一次恳求。不知是向她,还是向老天。
  
  张嫣坐起身,把他也拉起来,正色道:“陛下,我不是那么小气的女人,你心里有我就够了。现在这样,我于心不安,以前我太自私,把我身为皇后的责任都丢了。我是真心的,不顾大明江山也不顾你,却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人独宠,我做不到。”
  
  天启抱她入怀,庄重地起誓:“我的心里只有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天启四年十一日十日,距离皇帝万寿节仅有五日,司礼监接到一份奏折,来自辽东经略孙承宗。这是位大人物,他的上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疏中说,他现在在蓟镇巡防,离京城只有几十里,三年未睹圣颜,如今巡防到此,离京只有数十里,很想在皇上万寿之日,跟大家一起看看您。
  
  他还报请了日程计划,即十二日入都门,十三日早朝面君,十四日随内阁大臣贺寿,然后另择日向皇上面奏军机。
  
  贺寿是假,面陈朝政才是真。三年未见,远在山海关的他这才发现,皇帝已经不是那个虽然顽劣却灵光的小孩子了,皇后给他的信里,把朝政形势陈述得一清二楚,并恳请他回来当面一劝。
  
  他虽然不是东林党,却也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于公于私,他都觉得自己有必要走这一趟。他相信,以他的威望和谋略,肯定能说动皇上疏远那个乱了朝纲的大太监。
  
  怕阉党起疑,他在奏疏里还说:如今朝中事体纷纭,他本不该冒昧入京,但边防有未决之事需要请示,陛见之后,当速出国门,以免猜疑。
  
  话,说得滴水不漏。
  
  然而正是这不漏,引起了魏忠贤的怀疑。魏忠贤此时的韬略,已不是三四年前的赌徒水平了,他咂摸着,这孙阁老,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他的党羽们因为没有权力幻觉,比他看得更清楚。这伙人一听孙承宗将入京,如闻晴天霹雳。魏公公固然霸道,可那脑袋瓜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孙阁老吗?
  
  这话当然不能明说,于是大家会意,纷纷造谣说,孙阁老此次来,肯定有异动!魏广徽更是失魂落魄地跑到魏忠贤的宅子里,大惊小怪地说:“孙阁老提山海关兵数万,正驰往京师,声言要清君侧。公公,孙阁老一来,您可就立即被辗成粉末啦!”
  
  魏忠贤吓得脸色惨白,魂飞魄散。
  

☆、徽媞

  
  大祸即将来临,魏忠贤心中大惧,顾不得夜深,急忙赶去乾清宫奏报皇帝。天启此时已经歇下,魏忠贤硬是把他叫醒,汇报时还不忘把谣言修正了一下,使之更具可信度:“孙承宗已带着甲兵五千,离开山海关向京城进发,内外合谋,欲清君侧!”
  
  “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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