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珏开始还想顺水推舟,纳桂香做妾,可武氏坚决不同意。武氏新婚不到半年,丈夫就偷腥,还要纳妾,自是觉得十分丢脸。那时武氏还不知自己以后不生,想着若桂香先生了儿子,自己的孩子就要行二了,她不甘心。盛怒之下,给桂香灌了药,堕了胎,后来还把她给卖了。当时武氏的父亲还是知府,娘家气盛,程家人也不敢惹,不过是个陪嫁丫鬟,所以也没人为桂香出头管。程珏更是薄情,走了旧的还会来新的。就听之任之了。可怜的桂香,几经转手,最后流落烟花,被卖入京中的红香院中,改名为花锦娘。老鸨见她生得标致,就用心培养,花钱请人教她歌舞弹唱,锦娘十分聪明,在老鸨的精心调教下,脱胎换骨,渐渐的艳名雀起,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妓,王孙公子们竞相追逐。
虽然生活环境变了许多,但锦娘不改初衷,总想找个真情之人从良,一心一意过一生。后来和一个牛肉铺的少掌柜苏相公好上了,两人情投意和,海誓山盟。无奈苏家不同意这们亲事。苏相公凭一己之力无法替锦娘赎身。老鸨拿锦娘当摇钱树,自然也从中阻挠,后来两人连面也见不到了。锦娘心中气愤,自此无心应承他人,对别的客人们都怠慢了。老鸨开始还好言利诱,见锦娘铁了心的不肯回头,一怒之下,就把她卖给了年近七十的老翁姜成为妾。一介孤女,难与命运抗争,一任红粉飘零。还好命运并没有一味的薄对她,那个苏相公竟是个十分痴情的,千里相随,偷偷的跟到了阳县。锦娘在此时又遇到了旧仇家,可笑程珏一双色眼,只会在女人身上打转,却看不出眼前这位故人,还妄想着勾引她。锦娘便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报了旧仇,又寻个机会逃走,与心人上远走他乡。
当日锦娘在院中时,有几个不错的小姐妹,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在一起闲谈时,也诉说过自己的不幸遭遇,所以展颜他们一夜花酒就知道了事情有原委。
程珏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喃喃的说:“怎么可能,一个是瘦骨伶仃、不解风情的小丫头,一个是风华绝代、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真不可思议!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该这么恨我呀,当初是武氏不让她进门的。”
程郁气极,上去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说:“这个禽兽不如的浑蛋,到现在还不知错吗?”
程珏被打很不服气,但又不敢与侯爷争,只好捂着脸辩解说:“你打我做什么,不过是个丫鬟。”
程郁怒道:“丫鬟不是人吗!活该你遭报应。依我看那姑娘还是个心软的,若换做是我,在怡韵轩中就用刀子捅你几个血窟窿。”
展颜笑道:“谁敢强奸你呀。”
程郁脸一沉,一时无语。
马谦又说:“我们回来时又顺路去了一趟苏记牛肉铺,可那家早就关张了,那家少掌柜也不知所踪,邻居都说他是个痴情种,为了个女人连家也不要了。但愿锦娘姑娘有个好结果。”
程郁就说:“事已至此,无复多言,以后四哥不许再寻找锦娘了,若无意中遇到,也不许纠缠报复,否则我第一个便不饶你。你的事明白了,就回阳县吧。”
程珏软语相求无果,就要等程元威来了一起回去,程郁无奈的答应了。
39
再说程家大夫人宋氏,自从程元威走后,她娘家兄嫂来拜访,分析当前情况利弊,越说越觉得憋屈。而今是一家大小都在京中侯爵府享福,独宋氏一人在乡下变黄脸婆,倘若胡氏再母凭女贵,也封个什么诰命,程家的堂堂大夫人就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宋氏不甘心,在兄嫂的怂恿下,把个家交与四媳妇武氏,也带人追来。终于在离京城不远处追上了程元威。
程元威见到宋氏后大怒,合着一家从小到大,没一个人拿他当老爷,没有一个听话的,都会这招了。可发过火以后又很无奈,宋氏是铁了心的誓死不回头,为了表示决心,还带着毒药,扬言不带她入京,她就死在此处。程老爷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好带她一同入京。可到了京城,更残酷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千里迢迢的送女儿来给福王做小,可恨福王却无福消受,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死了。
一家人只得换下鲜艳衣服,换了素服,胡氏哭得这个伤心呀,如丧考妣。又是一场镜花水月。大哭过后,仔细想想,又暗自庆幸,少华是来选秀的,并没有指婚给福王,福王没了,还有皇上,京中少美女,也许女儿福气更好,能做娘娘。就算皇帝看不上,还有其它皇室子弟,想着就又觉得有希望了。
程元威一家上到程府时,程郁不在家中,老夫人路氏还是让他们进了门,路氏心中很传统,虽然她恨程元威薄情偏心,但她没拿过休书,所以还是程家的人,老爷就还是老爷。反而是程家大小,见侯府如此狭小,大失所望。程珏早来了几天,就过来解释,汇泽侯府尚未竣工,大家只能先挤在这里了。
路氏夫人今非昔比,大模大样的做在堂中,等宋氏、胡氏给她见礼后才回了一个平礼。程元威此时那敢怪罪,反而满面堆笑的嘘寒问暧。宋氏心中有气也只好忍着,胡氏惯会见风使舵的,也满面春风的围着路氏夫人奉承。
程郁回来后见到此景相当不悦,但又不好直接轰人,张手还不打笑脸人,再怎么说那毕竟是他亲爹。只好借口有公事就走了。心想他们不过是送少华来选秀的,早点让少华落选退出,就打发他们走人。
可天不从人愿,福王死了,太后伤心过度,病在坤宁宫中,选出秀的事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选秀虽然一时被搁置了下来,程元威一家也没闲着,四处走亲访友拉关系。先去了亲家李侍郎家,再带着补给碧莲的嫁妆,来杨尚书府认亲。杨尚书为官多年,精于应酬,对程老爷的来访,是不失礼数,却颇为冷淡。应酬几句,命儿子好好款待,就借口公务繁忙走了。
碧莲出来拜见,此时碧莲不仅衣饰华贵,人也变得圆润丰满,举手投足间更是大家女主人的气势,不复当年小女儿处处畏缩的模样,简直是脱胎换骨,宛若两人。胡氏看尚书府画栋朱帘,杨公子又风流俊雅,温柔体贴,再想想凤华的处境,心中暗暗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枉与他人做嫁衣。
国丧其间禁止歌舞饮宴,所以饭菜安排的也很随意,程老爷也很理解,饭后大家随碧莲来到后堂,才要坐下闲话,忽报宫中来人了,慌得程老爷一家连忙回避。
宫中来了个老太监,奉丽妃娘娘之命赏了碧莲一些新鲜水果、点心和奶酪。
丽妃是常常送东西来的,碧莲也不以为意,倒是程老爷觉得皇恩浩荡,感动的痛哭流涕。碧莲就令人把东西打开,请大家品尝。大家当然对御制糕点赞口不绝。品完了点心才要闲话,又有丫鬟来报,庆王府中两位庶妃来访,已经在府门外下轿了,慌得程元威一家又连忙回避了。
庆王府内两位庶妃最近与杨府走得很勤。原来的庆王妃黄氏本是填房,并无生育,加之才貌平庸,所以不为王爷所喜爱。庶妃乔氏是王爷原配的陪嫁丫鬟,伺候王爷多年,并照顾原王妃留下的一双子女,在府中很有地位;庶妃柳氏是歌女出身,最得王爷宠爱的,还为王爷生有一女,且为人精明能干,府中的一切大小事情大多由她做主。由于黄氏懦弱无宠,所以不过是个花架,只管一些人情往来,多年来妻妾三人,处得也算是相安无事,但黄氏一死,格局就打破了,两位庶妃出身在低微,自知无缘上位,最怕王爷新娶一个出身高贵、年轻貌美、脾气利害的人进府,那她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两人知道碧莲与丽妃关系很好,汇泽侯也管今年选秀之事,于是就借着一点点亲戚的名头,三天两头的带着东西来看望怀孕的侄女。目的是打听下任庆王妃的人选问题,顺便热情推荐人选,无非是张家姑娘脾气好,李家小姐人品差什么的。
碧莲只得打起精神来招待这两位小姑姑,两位王妃闲聊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新动态,就告辞走了。
她们才一走,胡氏就迫不急待的从屏风后跑出来,她本是躲在那里,想看看王妃的模样的,不想听到了她感兴趣的内容。
胡氏急急的对碧莲说:“原来庆王今年也要选妃,好姑娘,你去对丽妃娘娘说,就选咱家少华吧。二娘知道二娘以前对不住你,可这回你若帮了二娘,二娘一定一辈子对你好。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姑娘你这时候可别和二娘较劲,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碧莲说:“二娘,你不知道,庆王爷是皇叔,今年都五十多岁了,儿女成行。家中还有两个宠妃,你刚才都看见了。”
程元威说:“这也无妨。”
胡氏说:“就是,男人大些还知道疼老婆,我女儿这样年轻美貌,自然胜过那两个女人,定能得到王爷宠爱的。再为王爷生个儿子,就圆满了。”
碧莲说:“那也不成,我和耀庭一直都称王爷是姑父,现还怎能谋他做妹夫?差着辈份呢。”
胡氏说:“又不是亲姑父,怕什么!若此事真成了,王爷就是你的妹夫,你的辈位不也提高了吗?”
碧莲无语,这辈位有这么提高的吗?前两天,她还和哥哥一起,嘲笑过原七嫂的择婿观,想不到自己家人也同出一辙。和他们讲理估计讲到天黑也讲不通,所以碧莲只有敷衍着说:“这等大事,自然是由皇帝、太后决定,那轮的到我们说话,不过闲话一会儿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家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又坐了一会儿,终觉无趣,程元威只好带着家人告辞了。
临走时碧莲对母亲说:“娘,这两天我总觉得身子不舒服,您在这里住两天,陪陪我吧。”
路氏明白女儿这是心疼自己,欣然答应。
碧莲又令人将宫中所赐的鲜果点心打包,给程老爷一家带回去品尝。
程老爷一家回府,心里很高兴,虽然杨家对他们颇为冷淡,但还是认了他们这家亲戚,只要日后常走动,关系自然就亲密了。
到了次日,程珏想着昨日带回的御制糕点中有一味粟子糕极为可口,香甜细腻,就叫小厮进宝从上房取来做早餐。
进宝将粟子糕拿来后,程珏吃了一块,只觉得味道变得怪怪的,正在细想,突然腹痛如绞,口吐白沫,昏死过去。进宝见状吓得大叫,刚好此时展颜、马谦来找程郁来事,听见喊声,冲了进来,见状就知是中毒了,忙点了穴道,又喂程珏吃了一颗药,只见程珏面呈黑紫色,双目紧闭,只有一息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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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闻讯回到家中时,家里人正为是否要报官争论不休。
大夫人宋氏说:“粟子糕是娘娘赏了,报了官也无人敢查,不如就算了。”
二夫人胡氏说:“不成,不管是谁赏的,我儿子不能就这么被害了。”
程老爷说:“报了官怕会惹恼娘娘,那我们一家前途就堪忧了,不要因小失大。”
九小姐少华说:“这粟子糕我昨日是吃过的,并没有毒,娘娘和四哥素不相识,害他做什么,定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程郁听见就说:“人命关天,岂容儿戏,马上报官。”说完来到后边看程珏。
马谦、展颜都在后边,马谦对程郁说:“这毒很利害,怕是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
展颜摇摇头说:“可惜了,若有师傅在此,能用内力逼出他的毒来,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胡氏听见,哭着说:“那就快请你们师傅来呀,只要能救得我儿性命,花多少钱都成。”
程郁和展颜互看一眼,心想师傅为人何等孤傲,几曾着眼看侯王,出家后称无尘道长,更不理红尘俗事了,花多少钱也请不动他老人家下山呀。
程郁只得说:“我师傅自出家后就极少下山,怕是请不动。”
展颜这几日与程珏处得言语间颇为投机,真不忍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于是一狠心说:“要不我就上趟山,请请师傅看,加上万全也有消息了,或许师傅肯下山一回。”
程郁说:“可你们一来一往,骑快马也要七八天,怕是来不及了。”
马谦说:“若得天山雪莲喂下,就能挨过这几天,听说大内有这花。”
胡氏一听有希望了,立即给程郁跪下说:“七少爷,以前都是我不好,可程珏是你亲兄弟呀,你好歹也要救他一命。”
正好此时路氏夫人闻讯回家来看看,胡氏又给路氏夫人磕头说:“三妹妹,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和他们兄妹,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能救我儿性命,要了我的命都成,求你帮着说句话吧。”
路氏心软,就说:“天下当娘的心情都一样,郁儿,你若能救就尽力帮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