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言她「态度傲慢」;她也想告诉父亲,她现在中文打字已经进步到一分钟
三十个字,而且,她知道该如何使用影印机,甚至会把卡住的纸从机器里拿出
来。
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很多。
「没有。」这些话,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当成晚餐桌上的话题,不急著
现在说。她盯著手指微笑。
[是吗?」女儿的简短应对让他眼中闪过一道失望。「好吧!你先去休息,
我待会儿还要出门。」
她错愕地抬起头。怎麽……
「你不留在家里吃饭?」
「我晚上与三裕银行的董事长有个饭局。」祁连和善地解释。
蔚蔚愣坐在原位,发了一会儿呆。
「那……我先回房去了。」
「嗯。」他又重新埋回报纸堆里。
她无声无息地站起来,回到二楼房间里。
七点。天全黑了。
她没有开灯,直接掩上房门,一头栽进熏著玫瑰香的床褥里。
奇怪,今天也没有做太激烈的运动,为何会头昏昏脑钝钝的,全身酸痛呢?
睡一觉吧!或许一觉睡醒,身体就会舒服一点。
她静躺在床上,任悠悠暗影流过,分秒的轨迹画过。
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睡意迟迟不愿降临,最後,她拉开床头
的小抽屉,取出一瓶安眠药,挑出一颗放进樱唇里。
没有梦扰的黑乡,很快笼罩住她。
… 第二章「和竞争厂商打价格战只是招来客源的第一步,还不足以建立品
牌忠诚度。唯有良好的通讯品质,才能真正稳定军心。因此,从硬体方面的机
房设备,软体方面的技术支援,乃至外包厂商所写的转接系统够不够稳定,是
不是容易使用,及基层业务人员的素质,都会直接影响到客户的使用意愿。
「行销业务部门只是前哨站,将客户引进门,真正的功臣是幕後的技术部门。
唯有系统稳定,客户满意,整个公司才有运作的空间。」
投影片开闭,座谈会场静默了几秒钟
啪啪啪啪如雷的掌声从各个角落响起张行恩向听众微微一点头,含著有礼的
微笑步下讲台。
几位子公司的主管已候在走道旁,他一经过,七手八脚的拍他的背,握他的
手。
「年轻人懂得不居次、不抢功,很难能可贵。」子公司总经理麦道尔引著他,
来到会场旁的小休息室。
「宝如电通」与洛杉矶一家公司结合,成立了下游的硬体技术公司,麦道尔
便是此间的龙头老大。张行恩经常来美国与他们会商,两方建立了不错的私交。
秘书端来咖啡。看著两个主子,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很有趣的对比。张行恩瘦削修长,麦道尔矮他
一个头,却重达七十公斤;张行恩年轻潇洒,麦道尔六十多岁;张行思充满书
卷气息,文质彬彬,麦道雨红通通的脸蛋则像圣诞老公公。
「谢谢。」张行恩接过咖啡,轻声道谢。
他举止间流出一股内敛和优雅,是属於束方人才有的神秘感。整洁的黑发服
帖在脑後,不必上胶就很依顺。
秘书心中那头小鹿霎时坪枰乱跳。人家都说,发质是性格的反应。看他的发
丝如此听话,想必个性也是细心体贴的吧!
「咳咳!」
所以说,全球无国界,世界地球村,就是这个好处。只要住在一个大城市,
就能览尽各国美男子的风采。!
「嗯哼!」
唉!可惜他只派驻在洛杉矶六周,目前只剩下两个星期了。难道他的眼光这
麽高,在洛杉矶都找不到意爱的对象?
「卡特小姐!」平地一声雷。
「啊!是!麦道尔先生,有什麽事吗?」秘书连忙肃立致敬。
「倘若你能停止以眼睛吞掉张先生,替我们拿几个甜甜圈来配咖啡,张先生
一定会对你印象更深刻的。」麦道尔的老眼贼贼的。
秘书当场面红耳赤。
「是,我……我马上就去。' 羞窘的身影飞快闪向门口,接著,她彷佛想起
什麽事,回头告知:「张先生,一线有您的电话,似乎是台湾总公司的人员。」
「谢谢。」张行恩目送她遁离。「老麦,你说话还是不给人留情面。」
「说到情面嘛,我正好想到,我女儿……」
他头痛地举起手。「停!让我先接个电话。」
「没关系,我就坐镇在这里,不怕你跑掉。」麦道尔得意洋洋地啜咖啡。
天,这些作媒的举动已经进行了一个月,难道非等到他踏上回台班机的那一
刻,才能得到解脱?
「喂?」他揉揉眉心,困扰地接起话筒。
「经理,我是蔚蔚」话筒那端,是他渐渐听熟了的柔软声线。
' 这麽早就到公司上班了?」他瞥一眼腕表,现在才台湾时间早上八点而已。
「是。」蔚蔚含糊地应了一声。「经理,我这里有一些数据,想麻烦你再报
给我一次,你现在方便吗?」
「你稍候。」他转头对麦道尔说:「老麦,我必须接听这通电话……」
「慢!' 麦道尔打定主意,不让他滑溜。「要请电话尽管讲,随你爱讲多久
就讲多久,我就坐在这儿等。反正你们说的是中文,我也听不懂,不必担心我
听壁脚。」
张行恩无声叹了口气,走到角落那张沙发椅里坐定。
「我回来了,你还缺漏哪一份数据?」
「就是美国几家通讯公司的报价单。' 蔚蔚低声说。
「我昨天中午才传真一份回台北,应该在陈秘书桌上,你向她问问看。」张
行恩蹙起眉心。
「就是……嗯……」
再愚钝的人,也听得出她语气的迟疑。
「蔚蔚,发生了什麽事?」他温和地问。
彼端响起几声可疑的吸鼻子的声音。
「我昨天精神不太好,误把那一叠资料当成废纸,送进碎纸机里。等我发现
的时候,其中几张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居然把这麽重要的报价单送进碎纸机里?张行恩闭了下眼睛。耐心,别忘
了老董事长的提醒,要有耐心!
[上班时间,你为什麽会精神不好,是你生病了吗?」他很成功地维持温和
的语调。
不,是我前夜失眠,多吃了一颗安眠药,结果早上硬爬起床,整天在公司里
都昏昏沉沉的。蔚蔚当然不可能照实说。
「嗯。」一贯的虚词回应。
张行恩叹了口气。「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休息。待会儿,我会把报价单
再传回去一次。这不是什麽无法弥补的错误,你别太在意,下次谨慎一点就是
了。」
这次的意外对向来少风少雨的她而言,已经是严重的错误。为此,她整个晚
上辗转反侧,又怕旧事重演,不敢再随便吞药助眠。一大早就匆匆来公司翻出
电话簿,打电话给他求援。
原本以为张行恩会破口大骂她一顿,再不然,也像陈秘书一样,没好气地念
她几句,没想到……没想到他对人这样体贴。
她还是个新员工,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呢!
「谢谢经理。」她低声说。
耳里听著他沉厚有力的声音,眼中看著墙上他威武的容颜,她的心彷佛风中
的蒲公英,飘落在一株大树旁,就此栖落下来。
「还有别的事吗?」张行恩温和问道。
「嗯……陈秘书……她好像对我,嗯……有点生气……」蔚蔚的手指缠绞电
话线。她不晓得向自己跟他说这些做什麽,可是,就是想说;像小孩受了委屈,
想找人诉苦一样。
「放心,我会同她说一说的。」张行恩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想解释一下,免得他去为难陈秘书,
可是,她仍然不晓得出自己从何说起。
「你不会为了这件事情,整晚都没睡吧?」他忽然问。
蔚蔚吓一跳,飘浮的神智立刻就定位。「你怎麽知道?」
「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像前几次那麽活泼可爱,一听就知道睡眠不足。」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著笑意。
活泼?可爱?第一次有人以这两个词汇来形容她。
「是吗?」蔚蔚持著听筒,傻傻地笑起来。
心情这麽快就好转?果然是年轻女孩,单纯得可爱。张行恩笑著摇摇头。「
我会打电话给陈秘书,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回家补眠吧,可别又精神不济,绞
碎了什麽东西。」
「不会了,我以後一定会非常仔细,不会随便绞文件。」她连忙强调,生怕
给他留下坏印象。
「那就好。」张行恩顿了一顿,以更柔和的语音多加一句,「你的心情要放
开一点,不要因为小事就失眠或沮丧,这样的生活才会过得愉快。」
「小事?这怎麽是小事呢?」她越想越难过。「如果我精神好一点,这个错
误就不会发生了。再不然碎纸之前先检查过文件内容,也能拯救回来!难怪陈
秘书这麽生气,她昨天整天都不太跟我说话,我知道是我——'
「蔚蔚!」
「是!经理?」
「我相信陈秘书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生气,她只是在忙公事,无暇理会你而
已。你想太多了!」
「真的吗?」彼端还有点迟疑。
「真的。」
看她被小小一个疏失就折磨得整晚睡不著,还开始幻想起同事不理睬她,张
行思开始有些了解她为何会有「情绪上的小毛病」了。
蔚蔚半信半疑。
「今天放一天假,回家好好休息,好吗?」他和声劝道。
「……嗯。」他的平静温柔,让蔚蔚完全说不出话来。
「再见。」
「再见。」
她轻轻挂上话筒,捧著胸口,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好温柔的男人……随著每一次的电话接触,对张行思的心折感越来越深。她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暗恋一个只听过声音的男人。
啊,他怎麽能如此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况且还是个犯错的下属呢?
好心动……
心情彷佛回到高中时期,偷偷钦慕著那个资优班的班长。脑中晕陶陶,芳心
枰枰跳,赤热的潮红染上唇角颊畔。她好久没有暗恋过人了呢!
啊!忘了问他确切的回国日期了。
她懊恼的视线移向行销部团体照,马上舒展开来。平心而论,张行思的外形
真的不是她以前会注意的对象,可是……此刻方知,「外貌不代表一切」这句
话,真的很有道理。
一股无来由的冲动,她看看表,八点半,时间很充裕。
蔚蔚飞快取下墙上的相框,把大合照抽出来,奔往电脑室,扫描成档案,再
传回自已桌上的电脑。
以著不纯熟的技巧,她启动小画家软体,将张行恩的照片裁剪下来。由於团
体人群站得很紧密,免不了会框住隔壁那个日本帅哥的脸孔。
她迟疑了一下,然後下定决心,把日本帅哥裁掉,密密剪下张行思的长相,
存成独立的图档,放大之後用雷射印表机印出来。
她满足地看著纸上的脸孔,那粗犷的外形,壮硕的身材,低沉浑厚的嗓音。
老实说,即使张行恩本人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见得想和他发生什麽事——
她连谈恋爱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怎麽说呢?从小就很满足於这种「暗恋」
的感觉!
只要暗暗去钦慕就行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若拉得太近,一切不完美反而
无所遁形。而这里的「不完美」之处,既是指对方,也包含她自己。
她再看一眼列表纸,心中盈满餍足。从现在开始,祁蔚蔚只喜欢这一型的男
人!
「老麦!」
张行恩倏地停下脚步,跟在身後的人几乎一头撞到他背上。
他叹了口气,食指揉著隐隐抽痛的太阳穴。
「行思。」麦道尔一模一样地叫回去,还奉上一个无辜的笑脸。
「你已经缠了我一个星期了,究竟何时才要放过我?」
「你也只剩下一个星期就要回台湾了,我不缠紧一点,让你跑了怎麽办?」
麦道尔红通通的笑靥宛如圣诞老公公。
张行恩看了四周一眼,迎上几个职员带著笑意的眼光。他回头向几个同行来
访察的台湾干部点个头,示意他们继续前进。自己挑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将
地头蛇拉进去密谈。
「说吧!你到底要跟我谈什麽?」他投降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
的主题和谁家的女儿侄女孙女外孙女有关,那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麦道尔反手把门关上,闲杂人声被隔绝的那一刻,他笑容一敛,换上严肃的
神情。
「行思,你对未来有什麽计画?」
「你是指哪一方面?」张行恩的态度转趋保守。
' 实如电通。虽然是个起步的好地方,却是一座大小的池塘,难道你甘心窝
在一个区域性集团,一辈子当个小经理、小协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