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的小人?或是伤心地奔回我父亲怀中,从此不愿再见到他?」蔚蔚撇
开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
「我只是把实话告诉你。」祯绮藉著深呼吸稳住自己。
「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张行恩一开始是因为长辈的交代才对我好,那又如
何呢?我本来就声名狼藉,他如果告诉我他是慕名而来,我反而觉得他虚伪。」
她耸了耸肩。
「他不是出於自愿和你在一起,这种勉强得来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祯绮
的神色阴沉到极点。
这一瞬间,蔚蔚忽然觉得心头清明起来,彷佛盘环在心中许久的迷雾,一下
子找到了出口,一扫而空。
「你错了!你会这麽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感情
最重要之处何在。」她的语音清脆,一字一句敲进祯绮心头。「感情是因何而
生并不重要,' 诚意' 才是维系它的主要关键!而我,我有最大的诚意去维系
这段感情,将来即使它破灭了,我也问心无愧,更加无悔!」
祯绮被震慑住。
从她的脸上,仿佛焕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灿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算什麽?爱情的力量?愚蠢!太愚蠢了!爱情只是一时的热情,到头来终
会是虚无的啊!
「你变了——蔚蔚,你真的变了!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蔚蔚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会议室。
「或许你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懂过我。」
… 第八章她正式递出辞呈,离开了「实如电通」。所有的人都没有阻止她。
那日和祯绮的一番对话,她也从未告诉过第三人,包括行恩。
其实她应该感谢祯绮才对。因为那日的对话,让她厘清了心头的最後一丝疑
惑。她不再有任何的担忧或疑惧,她只爱他!拿出最大的诚意去爱他!因为她
知道,而且从不怀疑,行恩必定也会如此待她。
祯绮挑拨的坏水,却成了助航的顺流,她自己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呕个半死。
哈,哈,哈。蔚蔚大笑三声。
只是辞了职後,生命骤然失去了重心,她过得好无聊呢!真希望行恩的事赶
快定案,她好跟过去帮他,即使打杂都没关系。
「行恩……'
[蔚蔚?有事吗?」
「你现在人在哪里?」她卷著电话线。
「在外面,正和人家谈事情。」背景隐约听见淡雅的钢琴声与杯盘交错声。
他简洁的回答让她知道,他日前不方便说话。
「噢——」有些郁闷的,她退而求其次。「那,等你回家,记得打电话给我
哦!」
「好,bye。」
'byebye。' 她失望地挂回话筒。
她怕黑、怕寂寞,而周六傍晚,整问祁宅里清清冷冷,只有女佣的脚步声间
歇响起来,更显得沉郁。
从美国回来之後,他出奇的忙碌,连在办公室里都很难遇得到他。本来以为
这个周末可以一起共度的,临时也因为他有了公事之约,不得不改期。唉,想
他!想他想他想他……
她多盼望能同拇指姑娘一样,把自己缩成娇小小的一个,跳进他的口袋里,
形影不离地跟著他。
周围环境,连带牵动了蔚蔚的情绪,她有些低潮地离开房间,茫然在凉冷走
道里走动。
书房的门打开,她讶然回首,迎上父亲的视线。
「蔚蔚,你在家?」祁连显得错愕。
「是啊。」她观察父亲整齐的仪表。[爸,你要出门?」
「对,和几个朋友约了吃饭。」祁连有些不自在。
蔚蔚沉默下来。一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她决定问出口。
[爸爸,你外头有人吗?」
祁连僵了一下,没预料到她会问得如此劲爆。
「你放心,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感到好奇而已。」
他细细打量女儿的神情。六点半,天色已夜了,走廊上只在头尾处掌亮灯,
将她的身形里在半明半暗里。她的神情是平静的,甚至夹杂了一点好奇。
若是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话题转开,然而,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些什麽
……不,或许该说,是少了一些什麽。
少了疏离,少了冷漠,少了愤世嫉俗。
一道本能的心音告诉他,他能和女儿分享一些,属於成年人世界里的情怀。
「是的。」他终於点头承认。
「妈知道吗?」她眼也不眨,很平静地听下他的回应。
「一直知道。」
「她不介意吗?」好奇的成分加重了。
「我和你妈有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他顿了一顿,觉得自己应该多说些什
麽。「蔚蔚,我不会告诉你我们的婚姻是最佳典范,因为它的确不是。不过,
我们都尽量在尽到应尽的义务时,也尽量让自己活得快乐。」
应尽的义务?指的是她和弟弟吧!她稍微露出苦涩的神情。
「你是如何认识那个人的?」
祁连迟疑了一下,最後仍选择据实以对。
「她是你张阿姨的好朋友,有一年来公司吃尾牙,我们才认识的。」
张阿姨是他们家世交之一。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她虽然没有露出激怒的神情,却仍固执地追问下去。而,祁连不知该为这个
事实感到庆幸或不安。
「快十年了。」
「她有没有替我添过弟弟或妹妹?」
他摇摇头。「我答应你母亲,不会离婚,不会把外头的人带进家里或公司,
不会生小孩。」
「那个人愿意吗?」在她听来,这是很匪夷所思的。爱上一个男人,就会想
要孕育他的子嗣,这是她对行恩的心情。
祁连看向其他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女儿俏脸上,眉宇间显得严肃许多。
「许多时候,我们都会处在情非得已的状况里。你只需要明白,无论我和你
妈在外头做什麽,都不会影响我们对你们姊弟的爱。虽然我们的表现方式很拙
劣,我甚至直到最近才想填补我们之间的生疏,但是这都没有改变一个事实:
你母亲和我一直是爱你们的。」
她想起那个长年居留在国外的母亲,名义上是陪伴弟弟读书,实际上,大概
也是想离开台湾的乌烟瘴气吧?
这此年来,她的家人们显然都把自己安排得很好,只有她,过得一团糟!
「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平静地说:「或许以前有,甚至有一度我以
为自己恨你们,可是……上次我们两人谈过之後,我心头不再有怨怒。」
女儿幽微的笑容,让他也想起数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就是在那段时间,他警觉到女儿的精神恍惚,交友复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他把自己从一个忙碌企业家的身分抽离出来,深深审视他身为父亲的那一面。
他恍然发现了自己的失败。心里从初知她臭名在外的那股激愤,演化为深冽
的震撼与自责。於是,他和锺老有了替蔚蔚找工作的对话,也是在当天晚上,
他终於联络上女儿,父女俩敞开心房,真正地交谈。
只是这样的一番谈话,就让女儿对他不再有怨吗?
她的要求何其少,而他的给与又何其少啊!
再一次地,他感到懊悔。纵横沙场许多年,他自负於一生从不做憾事,却是
直到近晚年,他方深深希望,时光能够重来一次——或许,这一次他仍会是一
个糟糕透顶的父亲,但起码他愿意付出更多时间去参与。
「你和妈妈的感情,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才变坏的吗?」在她印象中,父母
从来都是相敬如宾,连争吵都极少发生。因此,今天乍问父亲的感情真相,她
虽然意外,却并不是不能理解。
「我和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经济势力而联姻的,本身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我有我的感情发展,她亦然。只是对方在四年前出车祸丧生了。」祁连仍然回
以否定的答案。
蔚蔚悚然一惊。原来母亲也有外遇,看来她对父母的了解真是太稀薄。
祈连顿了一顿,心有戚戚地续著说:「所以,蔚蔚,我希望你以後结婚,是
为了真正的爱情。如果那个张行恩能给你你所需的爱,那就跟他一起去吧!不
要管外面的人如何说,爸爸一定支持你。」
「我知道。」她心头一暖。
「周末晚上,有空就多出去约约会、看看电影,年轻女孩子别虚度了光阴。」
祁连面容一变,换上微笑的神情。
「我会的,爸爸,你也去忙你的吧!bye…bye。」
父亲是会「那个人」去了。从他离去时轻快的步伐,她猜想得出。
为什麽她没有愤怒的感觉呢?她自己都很意外,细细寻思了一番,她发现因
为她认识了爱。
她更懂得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怀,还有那种找到归属的依恋。
那种爱一个人,牵挂一个人,愿意为对方与全世界对抗的神圣感。
她不再认定了父母就该是只爱子女、无欲无求的圣人,因为父母也是平凡男
女,也和她一样,有著凡人的喜乐与哀愁。
既然她父母亲彼此已经有了共识,身为女儿的她,不应该加以评断。
而现在,她那凡夫俗子的父亲去会那个带给他快乐的人了。她呢?
看了清冷豪丽的大宅一眼,她蓦地转身跑回房去。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想立
刻见到他。
抓起床头的电话,她迅速按下熟悉的号码。
「喂,我是张行恩。」
「行恩……」她轻唤。
' 蔚蔚,你有事找我吗?' 他很耐心地询问。
每当他用这种「耐心」的口气说话,她便了解,自己打扰到他了。
「你还没有忙完吗?」她实在藏不住失望。
「蔚蔚,我今天可能会谈比较晚一些。」
「噢。」好失望的回应。「那——我不打扰你了。」
「我晚一点再打电话给你好吗?」他柔声劝哄她。
' 好,yebye。」她挂上话筒,翻身躺在床上。
好失望——好想见他……现在放她一个人要做什麽呢?家里又空空暗暗的…
…
铃——铃——
她飞快抓起话筒。
「行恩?」声音欢欣得像春天的晨鸟。
「蔚蔚,是我,大宇!」可惜,对方也一样欢欣,却不是她期待中的人儿。
「大宇,又是你?你有什麽事?」娟秀的眉毛眼角全蹙了起来。
「不要一听见我的声音就这麽冷漠嘛!」大宇乾笑两声,随即换上比较振奋
的口气,「爱妮研究所毕业,刚回国来,你知道吗?」
「爱妮回来了?」她轻呼,一翻身坐起来。
爱妮是这群酒肉朋友中最有上进心的一个,也是她最谈得来的朋友。爱妮凭
著自己的毅力打拚,终於攒够了钱,申请到哈佛的管理学院。如今去国两年有
馀,终於学成回来了。
「她昨天刚回台湾,毕业证书还是热呼呼的。」大宇兴致勃勃地鼓吹她。「
我们一夥人目前正在凯悦的套房开party ,替她接风洗尘,你要不要一起来?」
「噢——」蔚蔚顿时颓软下来。「不行,我不能出去,晚一点我男友会打电
话来。」
「你就出来吧!顶多把手机带著,他找得到你的!」
「可是他不喜欢我在外面乱跑。」她没啥元气。其实行恩是不喜欢她和他们
这些人混在一起,但她当然保留了真相。
「喂!还没结婚就变成居家女人啦?」大宇受不了地喊。「你实在很重色轻
友,有了男人就连好朋友都不要了。」
你算什麽好朋友?但她把激到唇边的话压下来,转念一想,爱妮倒真算是不
错的交谊,於情於理都该去见见久别的友人的。她只出门一下下,行恩应该不
会那麽快打电话给她。
「好吧!你们等我,我马上到。」
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警讯,像根银针,一针一针的戮刺著他的直觉。刚开
始还不明显,直到银针戳久了,针口戳深了,他开始出现浮躁的情绪。
是什麽不对劲呢?他对著咖啡杯攒眉,思忖著。
「张先生?」礼貌的轻唤将他的心思拉回来。
「是。」他歉然回以微笑。「很抱歉,我失神了。」
[你还有其他事情未完成吗?」
「不,没事。」他轻甩开脑中不寻常的情绪。
今天初接获裴劲风的邀约时,他确实意外了一下。
裴劲风的经历相当复杂,早年由商转政,担任过两届立法委员,最後再弃政
返商,如今掌理著「海渊集团」,旗下以投资证券及科技产业尢主,集团版图
横跨亚洲数个主要大国。
严格说来,他和裴劲风还算有一点小渊源。他妹妹池净曾嫁给裴劲风的独生
子裴海,只是由於裴氏家族自己的内部隐私,连裴海也已多年没再和这个父亲
联系。後来他们小夫妻俩离了婚,张家自然更和裴家攀连不上瓜葛。
前阵子裴海回到台湾举办巡回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