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飘雪的季节,却因着连日来的紧张,让天空忘了自己的使命。银白的月光,亮堂堂的照着世间万物。城墙之上,一片静寂无声。转眸望去,是洹城高高低低的房屋,此时此刻,已是万家灯火熄灭之时,能看到的灯光寥寥无几,这样的乱世,人们都不愿意出门,太过无聊,也便早早就寝。
远远望去,离着城墙不远处,有着一户人家,灯火通明,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温馨。屋顶缭绕着的炊烟,该是是在做着一顿香喷喷的晚膳,房屋里人影重重,仿佛能听到那个温馨的家庭的欢声笑语,丈夫,儿子,女儿,还有在灶台边忙碌着的妻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虽然很晚,但妻子还是殷勤的给外出的丈夫做着晚膳,不一定很丰盛,但却是用自己的爱心做出来了。
这样的日子太平凡,而他,注定了太过不平凡,所以她跟着他不平凡。
双眸含笑,何日,她也能像平常家的妇人一般,点亮家里的烛火,静候着晚归的夫婿?何时?她才能围着灶台,即便是不熟练,也能满怀欣喜的为自己的良人做一顿简陋的膳食?
炊烟、烛火、家人、欢声笑语,好美的夜,好让人羡慕的家庭。
心思蓦的一沉,是了,炊烟,膳食的烟火,小小的地方,却能够让人感觉到大的变化。脑海中飞快的转动着,今夜星光灿烂,明日该是一个好天气才是。将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的斟酌了一边,偶尔差错,便即时改过,一切成熟之际,她便往回走。
刚走到房门口,便见铁森守在门口,心里知道事情已成。
“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好,现下,你去杨将军的房里,让他迅速召集所有将士,我有缓兵之计相商!”有铁森在,事情会好办许多,因为铁森是夜七寂的铁森护卫,即便是不能号召他人,但却有一定说服力。
铁森去后不久,连伊便回房看了看红棂,果然,她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微微的夜灯照着,她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可怜的姑娘!”因为夜七寂的命令,红棂不敢离开自己半步,处处护着自己。
而吱吱,在连伊进房的那一刻便已睁开双眸,静静的看着她给红棂盖被子,轻轻的窝入连伊的怀抱。
“吱吱,娘亲对不起你,让你出谷后都没活过一天安生日子。”或者,吱吱回到它原来的地方,会比较安全吧。
“夫人,众将士已经赶往议事厅,请您前去!”铁森的声音在外面恭敬的响起。
放下怀里的吱吱:“乖乖睡!”起身,坚定的朝外走去。
到得议事厅的时候,连伊虽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出现的,来得恰到好处。
众人对她,难免有些质疑,更有着对女人的天生的不屑,若不是当年倾城女皇改写了历史,恐怕连伊连的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吧!摆平杨帅,她可以抓住他的七寸,可是让众人信服,唯有用自己的智慧。
“不知夫人深夜唤我等前来,所谓何事啊?”人刚到齐,便有人率先发难。
“自是有事相商!”
“如此深夜,不能等到明日么?”
很明显的,众人对身为女人的她,很是不服:“军机大事相之于睡眠,孰轻孰重还需我来细说么?”她秉持夜七寂怪有的冷漠的凌厉,相信一切都是事在人为。
神情微微一怔:“呃……这个自然是军情重要。”
“可如今这是两军对峙,不是从皇宫逃出!”
至始至终,杨帅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倒想看看,让自己吃瘪的女人,能有几分能耐,竟然妄想以五万大军挡住夏国二十万大军前进的脚步。如今这一帮年轻人,皆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不仅仅是不信她的能力,更有就是想看女人败在男人手中的畅意。
冷哼一声,连伊拿起商场上的肃冷:“是不一样,但是有一样相同,就是一颗坚定的心,只许胜不许败的坚定。”众人脸上的不屑,让她只是小小的挫败一下,紧接着开口:“知道你们不信我,但是,既然能凭自己的能力逃出凤凰城,便需要一定的耐力和隐忍,我能在皇宫默默两个月,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于不顾,自然,你们的这一些汤汤水水,于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还有,如果我是不自量力的站在此处指手画脚,也不配让大帅娶为妻。你们若是说瞧不起女人,那般,身体发肤父母,娘亲十月怀胎,你们又有何资格瞧不起女人?更何况,前有倾城女皇绝世智慧在先,难道此时此刻,我连伊连说句话的地方都没有了么?”形势一片大好,夜七寂常说的将自己放在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而如今,我们都是大帅的人,都是为了守住大帅的心血,你们在意,我比你们更在意。毕竟,他日大帅能有一番作为,我亦能……”
她很聪明的留下后面一截话,主要是让他们想想,更有便是以将来可能的机会来慑服现在的混乱,或许手段太过,但绝非不可行。
“夫人所言即是,末将等都是为大帅效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适才我等也是看着如今局面太过担心!”
……
含笑点头,连伊再接再厉:“而如今,我亦不想要任何特权,只要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先听我将缓兵之策说完,你们再做定夺也不迟。”众人皆是纷纷点头示意,她也就不再客气:“此番,敌军二十万大军,我军五万,若是硬碰硬,自然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因此能保住洹城,只能用一个字——拖,拖到大帅挥师回城之日为止。”
“可是问题在于,我们要怎么拖?”
“对啊,怕只怕不等我们拖,敌军已经开始攻城!”
“二位说得非常对,那么现下我来说如何拖。敌军如今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杨将军您知道么?”并未看他不顺眼,而是想让他参与其间,每一个士兵,都是整个部队里的一个灵魂。
“自然是夜家军的到来!”
“杨将军说的很对,因此,在大帅没有回来之前,我们何不制造一个大帅回来的假象?让敌军以为大帅回城,他们也就不敢攻城。”
这一下,她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一双双眼眸皆激动的看着她,侧耳倾听着她的计谋。
“而这所谓的假象亦很简单,如今,我们大军只有五万人,每日膳食将有专门的人负责,而做的时候,总会燃起一股股炊烟,炊烟的长短、浓厚皆可观测出这个军队,如今能有多少士兵。”
“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军从明日早膳开始,将五万人的膳食烟火,燃至更多,用以让敌军误会大帅趁夜回城,而他们亦不敢轻举妄动?”杨帅不得不佩服,如此计谋,看似简单,但却要将一颗焦躁的心沉到最平静之时,才能在平缓中得出此等计策。
之前讽刺的一名少将,满怀钦佩的看着连伊:“夫人果然名不虚传,不仅仅是皇宫之事,这军中也是游刃有余啊!适才末将真是唐突了,抱歉!”
“末将也认错,希望夫人能谅解。”虽然年轻,却是各个敢作敢当。
谦虚的笑了笑:“很抱歉,我甚少言谈,词不达意让大家为难了,我也算是抛砖引玉,也幸得有杨将军在,不然可能还要麻烦一段时间。”不抢军功,这便是最好的得心之术。况且,她的男人已有了最大的军功,这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负担,何不让他人得到美誉。
杨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又恢复平静:“末将不过……”
“好了,那明日你等如何分配,皆由杨将军来指挥好了,切忌要小心行事!”故作哈欠连连,她伸了伸懒腰:“困得不行了,你等再忙一会儿啊!”
果然是光明磊落,并未与自己夺权之人,杨帅不由为自己开始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当下对着连伊深深的鞠了一躬:“夫人好眠!”众人亦一起起身,恭送着连伊离开议事厅。
刚走出议事厅,铁森便不安的问道:“夫人,你这一走,他们岂不乱了?”
“不会,杨帅如今骑虎难下,给了他高帽子戴,他若不戴稳了,便是砸了自己的声誉,他不会如此傻的。”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要来的第一仗,她已经胜利一般了:“铁森,你也去歇着,我也困了!”
“不用,奴才不困,夫人且去睡便是了!”
极累的连伊,回房不到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这段时间,被夏国的军队扰得睡不安稳,今夜到能稍稍安心了。只是那在睡梦中经常出现的人,才能让她明白,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助,是多么的不愿意处于这样的一个环境。
可是每到梦醒时分,她又再一次鼓起勇气,面对着所有的艰难险阻,本来无助的心反倒被她压得必须平静。
第二日天气果然分外晴朗,天空湛蓝湛蓝,偶尔飘着几朵白云,晴空万里,透亮的天空仿佛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般。
军中三餐膳食,皆是以三十万大军的量燃起的炊烟,大军中做膳食的炊烟,从城墙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条黑龙在天,飞来游去。如此大的炊烟,即便是隔了二十里路程,依然能看了个清清楚楚,更何况只有十里路程。
而得意的夏光岚,本来静待着明日的攻城,却被早膳时洹城燃起的炊烟吓了一跳,对于夜七寂这个人,若是真的,他要准备逃,若是假的,他也需要前去调查。
可是,那一日,命人前去洹城的人回来禀告:洹城并未把守城门,恢复了以往的进进出出,很是不在意十里开外的他一般,平日里怎么样,如今还是何等模样。
为此,犹豫再三,夏光岚认同放下了明日攻城的念头。
第三日,夏国军队果然没有按照战贴上的时间前来攻城,反倒是悄无声息,估计是命人前来洹城打探消息了。
是夜,因为征服了杨帅,此番连伊就无需召集所有人,只需与杨帅两人商讨便成。
想着在皇宫呆的那段时间,以连伊对夏光岚的了解:“明日,夏国定然会派人攻城,因为夏光岚来了,即便是输,他也会试一试。”
“夫人,末将不得不承认,夫人与大帅实在太像了。”哪怕是他人的一言一行,他们看似漫不经心,却能记在心坎上,而后借以揣摩他人的性格。
是呵!他们两人,不知是她影响了他,还是他改变了她,反倒是越来越像,越来越默契了:“谢谢杨将军,说回正题。如果明日夏光岚前来,自然不会发二十万大军,顶多十五万,因为另外五万他要备着赌输后的保命。”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她依然是以拖为前缀,以虚虚实实为真,才能得以保住洹城:“明日,夏国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我会在城墙上弹奏一曲,你明日一早且命人大开城门,在我琴声还没停住时你便命城中所有百姓将士欢呼,那种喜迎大帅从西门回城的欢呼。”
“欢呼过后,我便领兵策马冲出洹城,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用以击垮敌军的斗志。”这小小的女子,竟能有这等的心思,行兵将近二十年,除却大帅,还从来没见过他人用兵如此轻易,不折一兵一将的计谋,委实让人汗颜:“夫人妙计!”
笑笑,这杨帅果然聪明,自己说出前计,他便能接上后策:“杨将军宝刀未老啊,小女子不敢当!”
那一夜,她依旧好眠,原来,一件事情,只有在发生到了极致的时候,被逼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反倒会变得格外的安稳,比如现在的连伊,甚是安稳。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夏国便有人前来攻城,不出所料,果然是十五万大军左右。
而早早的便候在城墙上的连伊,已经坐于琴前,恭候他们的到来。洹城的城门大开,并无一人在那守候,仿若是一扇通向地狱的门一般,有些幽深,有些太过的安静。
到得洹城的大军,竟然驻足不前,世人皆说无招胜有招,如今城门大开,也不知道是在玩着什么把戏?十五万大军,被领兵之帅一个举手,屹立在了城前。
不去想任何的人,连伊轻抚琴弦,这是夜七寂甚为在意的东西,一般都会带着随行,因为此番连伊留在洹城,便不曾带走,留下让她无聊之时玩乐。连伊的琴,其实抚得不错,但是在师傅夜七寂面前,却只能算是皮毛。
如今,指尖轻触琴弦,铮铮之音顿时在整个城墙之上传了开来,那是众人都耳熟能详的倾城诀,玉溪姑娘的一舞倾城和夜七寂的一曲倾国,在整个世间流传开来,却没有一人能够弹出夜七寂的那种霸气和狂妄。
而城墙上的女子,指尖如葱,在那倾城女皇独有的瑟瑟琴上,轻灵而动,若蝴蝶翩然起舞,似蜻蜓点水之漫不经心,很是无意的动作,弹奏出来的却是美妙的音乐。随着音调渐渐上扬,女子的一张脸上,有着那种与琴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