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风看了看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虽然是疆场厮杀,但士兵的命何其宝贵?用最小的伤亡达到最终的目的,给她们活路,带她们回家,才是我们这些将领该做的事。”
冉风说完后,众人陷入了沉默,纷纷惭愧的低下了头,暗怪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报……!”这时有士兵来报。
“说。”冉风明来报之人说。
“元帅,昨夜敌军逃至天江边,与守江的敌军汇合,连夜逃回江北岸,江南岸已无敌军!”士兵激动而清晰的说。
“下去吧。”冉风摆手让她下去。
“真够快的!”铁宇满带激动,感慨的说,也不知道她感慨的是敌军跑的快,还是感慨收复失地,还是感慨自己在此次战火中幸存。
众人眼中涌现出水雾,有的甚至迸发出热泪!但,每张脸上都染着喜悦与笑容。
“传令下去,休息三日,全军庆祝!但……不能疏忽了防守哦!”冉风同样的激动,只是多了份怡然自得。
众人欢呼着离去。冉风微笑着,带着齐亚香走回后厅。
不久,飘爽走了进来,开口:“主子,他的毒发作了,昏了过去。”
“哦,带我过去看看。”冉风起身,带着齐亚香,随飘爽而去。
来至一处幽静小院,里面仅三间屋舍,满院的翠竹,石子铺路。院内麻石上,正歪歪斜斜躺着一人,此人正是肖同璐。她看到主子的到来,双眼放亮,立刻翻身站起,喊着:“主子,您可来了,这小子真难缠!”
“如果他好对付,我还特意让你和飘爽看他、抓他?”冉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来冉风五天前就安排她们潜入隆北关,为了屋内的人!
肖同璐只是撇撇嘴,心想:以后再也不要抓这样的男人了!明明身重剧毒,虚弱不堪,可依然诡计多端,顽强抵抗,差点就让他逃跑成功!如果真如此,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了!
那个男人,居然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乘大军攻入隆北关时的混乱,玩了一出声东击西,让自己以为他已逃出屋内!其实在自己离开后,她才装扮成小厮逃出了小院,最后装扮成士兵逃跑。好在他被慌不择路找地方呕吐的飘爽遇到,才又被带回小院。
“你的伤如何?”冉风刚要进屋,看到她左臂上的绷带,才意识到她们可能受伤了。
“哦?这伤,小意思,没事。”同璐看了眼飘爽,摆了摆有些疼痛的左臂,显示着无碍。
冉风二话不说的上前给她们把脉,查看同璐的伤口,眉头微微皱起,同璐和飘爽都收了内伤,同璐到还好,只是飘爽的交重。
“主子,没事,调息几日便好。遇到了则礼仪,她像不要命似的,要带走他!”飘爽看到她皱起的眉头,赶紧强调自己没事,也说了原因。
“对啊,主子,我们没事。那则礼仪也没讨到便宜,被我和飘爽打成了重伤。”同璐也赶紧的说,自己的主子其实很在乎她们这些人,难免自责没多派几个人。
“恩,你们下去休息吧,让亚香负责看守。”她点了点头,心想:该多派两个人,这则礼仪武功高强,她是知道的,只是不解她为何会为他拼命?否则不会双方都受伤。自己疏忽了……
同璐和飘爽互看后,留下齐亚香离开。
冉风把齐亚香留在院内,自己迈步进入主屋。
屋内简洁朴素,一桌一椅一凳,两盆文竹,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还有一张宽大的木床。白色床幔拉起,上面躺着一个人。此人身盖浅蓝色棉被,乌黑滑顺的发丝铺在身下、两侧,明月般润泽饱满的额头染上了黯淡,优雅的长眉紧紧蹙着,晶莹别致的脸庞也是一片黯淡,挺拔诱人的鼻子努力的喘息着,圆润柔和的下巴紧绷,鲜艳欲滴的红唇染着血迹,挂着血丝的贝齿咬合着,那璀璨夺目、流光溢彩双眸正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好似微微颤动,双手叠放在棉被上。
此人,正是皇子路政渊。
冉风走至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人,然后在床沿坐下,拿起他露在外面的皓白素手放平,切脉。
冉风闭着眼睛,换动着手法,时而皱眉、时而不解、时而点头,大约半个时辰后,她起身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向院内走去。
“亚香,笔墨。”在院内站了会,她吩咐亚香准备笔墨。
不会儿,笔墨备好,冉风至路政渊的书房,开始刷刷点点开了四剂药方。
“亚香。这第一张药方,每日三次饭后给他服下;这第二张,每日早饭前给他服用;这第三张,每日午时给他服用;这第四张,每日入睡前给他泡澡用。”冉风吩咐完,让齐亚香立刻去办,她随意瞟了一眼这小书房。半个屋子以上都是书,文房四宝、桌椅基本都是竹子制的。
冉风离开了书房,再次进入主屋,也不避嫌的伸手扶起他,开始给他运功。一个时辰后,满面汗水的冉风扶他躺下,自己下床离开。来至院内,向早已返回的齐亚香点了点头,离开。
十日后,冉风再次来到小院,而院内有一男子正在武剑,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剑法也甚是基础。冉风并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看,直至他收招站立,看向自己。
两人对视片刻,冉风冲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以一笑。
冉风不得不说,这路政渊是自己见过容貌最好的人,不管男女。不辱明月牡丹之寓。
“屋中一叙,如何。”路政渊平和有礼的开口。虽是问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好。”冉风也不别扭,率先走入屋内,留下同璐、飘爽、亚香三人。
两人进屋后,分别落座,小厮上茶后退下。
“你想知道什么?”路政渊喝着茶,率先开口。
“你能告诉我什么?”冉风微笑的挑眉问着。
“你想知道的任何事。”路政渊依旧喝茶,只是眼神却含笑的看着她。
“哦,那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冉风突然飞来这么句。
听了此话,路政渊稍事一愣,缓缓笑了出来,随即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个紫丘冉风居然会这么回答,和他在战场上看到的,在无形中对阵多次的她,有些不同。
冉风说完后,也是一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与他开个小玩笑。
稍微正色后,她问:“你怎么会身中两种罕见之毒?而且似乎时日很长。”
“你的医术似乎很好,也许能解我身上的毒,可这毒解不解,又能如何?”路政渊淡笑着,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性命。
“那你是不想说?”冉风揣测着。
“也不是,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看了看沉默聆听的她,继续着:“这白月针,是母皇在我五岁时,给我下的;这黑雾是我十五岁离开京城,国师给我下的。国师是我的师傅。”
“为什么这两个人要给你下毒?”冉风有些好奇,居然是他最亲近的人下毒。
“没想到定王好奇心会如此重。”路政渊狡黠的一笑,好似一个天真的顽童,但也给她解惑着:“母皇说我天资很高,要用心栽培我,给我请了很多师傅,也亲自教我,后来还请来国师教我。”说到此,他喝了口茶,继续:“学艺很苦很单调,几次差点死去。我从小就被允许跟在父君身边生活,他看着我的痛、我看着他的苦,扶持着度日,几次他救我性命、照顾垂危的我,更为我吃尽了苦头。我从小就希望有平静淡泊的生活,本以为长大后,有机会改变什么。直至十二岁,母皇告诉我,她可以让我带父君离开,脱离皇宫,还身自由,但必须是在她夺取明国后。也告诉我,她给我和父君下了白月针,如果我二十岁时她还没征服明国,我们也不用活了。而黑雾就简单多了,我的国师师傅喜欢我,希望我是她的,占我身的女人,两年左右毒发,半年后必死。”
路政渊平淡的说着,还面带微笑的喝茶、看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跟他没关系是的。
“为何来和亲,还害死我母皇?”对此,冉风一直不解!他既然身中黑雾,为何会在十五岁来和亲,还选定母皇?母皇有四个女儿,他这么做虽可让明国乱一乱,作用却不大。而他被圈禁在后宫两年多,最后很可能不到二十岁就死在那里,实在是得不偿失。
“定王,我来和亲是虚,只是来与则礼品接触,详细规划进军事宜,目的达到后就回去。可,你的母皇重恩帝,却起了和国师一样的心思,呵呵。”说到此,他有些鄙夷的笑了。
“你是说我母皇对你……?”冉风诧异的很,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母皇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小她几乎三十岁的异国皇子。
“那年七月,我回复她无心仪之人,打算回国。可她居然……当夜给我服了药,强要了我!事后把我困在宫中,封为仪君。她这样做,即害了她也害了我。”他稍微顿了下,说:“我来是为则礼品,以及齐州的事,也知母皇有意让我嫁给五皇女,以便在明国长期活动策划,但我不想嫁给五皇女,我有自己的计划安排,可脱离母皇和国师的控制。可我和母皇都没想到,你的母皇居然强占我,我的母皇更不知我身中黑雾。”
第 24 章
说到此,路政渊沉默,冉风也沉默了。冉风知道,如果路政渊回去,最不济的情况下,利用国师也能达到他们父子平安的目的!可他却成了仪君,被困皇宫两年,诸事休矣。而自己的母皇,也为此断送了性命。这应该怪谁?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男子,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派从容高雅,像修竹一样清逸,从容的面对身边的一切,流光溢彩的眸子含着微笑,没有一丝负面情绪,光彩照人,真是明月牡丹般的人啊!可事实上,他却背负着如此坎坷又无奈的人生。
“我能解你身上的毒。”冉风轻轻的说。
“虽然我是为了自己和父君的一条生路,才迫于无奈,但事实却是我对明国做很多过分的事。水淹十五万大军,齐州动乱,害死重恩帝,夺取隆北关,攻打希月关,等等。这样你还愿意给我解毒?”路政渊微笑的说。
“愿意。”冉风毫不迟疑的,微笑着说。
她说完后,路政渊真正吃惊的看着她。他以为她不知道这一切与他有关,他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参战,更不认为落到明国人手里会有好结果,他本想逃回皇宫,死在父君身边。绝没想到,完全脱离他的思维,她居然在早已知道一切的情况下,还愿意为自己解毒!这是为何?
他仔细的研究着眼前微笑的女子。她比自己小了四岁多,从未真正见过面,她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鸿雁教’,她冷血的烧死二十三万唐兵,她斗智斗勇的与自己对阵疆场半年多,她抓住机会攻克隆北关,她事先安排高手活捉了自己,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她的医术似乎也是超凡的,她是传言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情皇女,她是将要给自己解毒的敌国元帅!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路政渊看了她良久,思索了良久,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这仗是你愿意打的?你能左右这场大战?如果有其他路,你愿意杀这么多人?”冉风平静的说,其实这何尝不是命运的捉弄,人生的无奈?她也不想杀这么多的人,也不想开战,她杀的人恐怕比他更多。这就是战争吧!
“我如果早认识你,也许今天又是另一番情景。”路政背转过她,看向门外。
冉风看着白衣缺缺的他,心想:如果自己早就认识他,也许这场大战真的可以避免,不用死这数十万人,母皇也不会死,他也可以还身自由,归于平静。
可这一切都是如果,人没办法改变已发生的事实。
两人静静的沉思着。
“我能解你的毒,也许也能救你的父君。”良久后,冉风微笑的开口,意料之中看到他的惊喜。
“真的?!”路政渊惊喜的看着她,眼中的光彩盖住了世间的一切,显得那么明媚美好。
“我只说也许,我先逐步帮你解毒,你中的毒太久太深,好在内力维持着,今天你就先休息,明天开始解毒。”冉风微笑的看他,转身便要离去。
她刚要离开,就见他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听了他的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她能说什么?这样一个如修竹似牡丹的男子;一个渴望平淡自由的男子;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一个被迫害严重的男子;一个在女尊社会顽强生存的男子;奇'﹕'书'﹕'网一个跟自己一样,无奈的背负了数万条人命的男子!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忽听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没什么可给你的,难道你也和她们一样,要我的身体?”
冉风一愣,慢慢的转身看他。只见他矗立在屋内,笔直隽秀的身姿,紧张失措的眼神,如同一个孩子般,透露着脆弱与迷茫。
冉风走至他面前,歪头看着他,好笑又认真的说:“我有男人!你可能很多地方比他强,但你不是我想要的!而他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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