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不是因为那两位皇帝赏赐的女子,庄亲王府除了王妃,原本就有个徐侧妃,另外也有几位妾侍,如今多了两个,倘或王妃是日日为这些事儿伤心难过的人,早就不知如何了。
安静茹想到此,未免轻轻一叹,王妃自然尊贵,这样的尊贵后面……再想想自己,自嫁了韩睿华,从彼此试探防备到两两交心,再到儿子朝哥儿出世,已经是四年多的夫妻。而一辈子还那么长,四年连零头都算不上,最后会如何现在还真不好说。
回到府里,安静茹便叫林家媳妇抱着朝哥儿先回去,她随姜氏去见太夫人。太夫人知道王妃怀孕,也高兴了一回,笑道:“再生个儿子才好。”
王妃生的儿子是嫡出,长子封王爷,次子封郡王,倘或皇帝开恩也可封王爷,两兄弟互相照应,总比一人强些。
姜氏微笑点头,太夫人又细问其他,两人皆说王妃很好,太夫人大喜,浑浊的眼眸微垂,道:“既然有喜了,就该想个法子将王府整顿整顿。”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趁机收拾皇帝赏赐两个女子,以及被彻底冷落的徐侧妃。姜氏没说话,王府的事儿还由不得外人做主,王爷和王妃都不是没主见的,果真多此一举去管,岂不是把王爷往外推?
太夫人见两人都不应,也没继续说下去,只叫她们婆媳下去歇着。
从寿禧堂出来,只见一行三人急匆匆从对面转角往寿禧堂里头去,其中一人便是容珠的奶娘嬷嬷。
回到荣恩轩,韩睿华还没回来,安静茹去换了衣裳,出来时品翠倒茶给她,闲话似的道:“方才太夫人那头打发人过来,说六姑奶奶要回来小住。”
安静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打言,春香在屋里收拾王府的回礼,道:“六姑奶奶的意思太夫人也明白,依奴婢的说法,不如遂了她,没得这样闹得两家都不安生。”
沈氏没了,容珠闹着要守孝,她是外嫁的姑娘,热孝守下来别人说她孝顺,可终究不同于在家里的姑娘,非要守个三年。
品翠给春打了眼色,春香忙打住不说,指着王妃的回礼笑道:“这东西极好,我们姑奶奶好像有一个相似的,如今倒凑了一对。”
安静茹叫把东西都小心收起来,叫了赵嬷嬷来问府里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赵嬷嬷将几件不大不小地回了,安静茹去儿子房中看儿子。
朝哥儿睡得正香,林家媳妇在床边坐着拿扇子轻轻煽风,见安静茹进来,忙起身见礼就要去倒茶,早有丫头倒了茶送来,殷殷切切地看着安静茹,林家媳妇微微蹙眉,心里琢磨着有事儿还是要叫安静茹知道才好,便朝屋里两个丫头道:“去小厨房瞧瞧,给朝哥儿预备的吃食好了没有?今儿在王府,朝哥儿吃得喜欢,晚上做些好消化的送来。”
两个丫头忙忙地去了,安静茹微觉得诧异,林家媳妇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必不会在主子面前这样做小主子的主,留了心,待两个丫头走了,便放下茶杯笑道:“有话直说吧。”
林家媳妇先福福身说了不是,这才推心置腹地道:“方才那两个丫头怕是留不得了。”
安静茹微微惊愕,这两个丫头是从其他地方提拔上来的,年纪不大,但朝哥儿岁数小,外头才买的没经过调教的,用着也不放心。
“这是什么道理?我瞧这两人倒是极稳重懂事的。”
林家媳妇道:“三奶奶明鉴,倒不是奴婢搬弄是非,他们两个也不知从何处听说咱们夫人要选四个丫头去大少爷屋里,品菊年纪大了,不过一两年就要放出去。这两个丫头怕是……”
安静茹哪能不明白林家媳妇的意思,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两个丫头不过十一二岁,哪里会想那么长远?林家媳妇见安静茹神色,忙道:“三奶奶忙于家务,又要照顾三爷和朝哥儿,就是想留心怕也顾不过来。奴婢还是听她们自个儿亲口说得,说朝哥儿年纪小,不过几年就要放出去配人……”
安静茹哭笑不得,晨哥儿的年纪就不小么?也才九岁。她们二十岁放出去配人,也还要**年,**年之后晨哥儿已经十六七……安静茹脸色微变,晨哥儿屋里的事儿,都是姜氏料理,这一次选人却也叫安静茹帮着看看,定要选四个老实的。
林家媳妇又道:“奴婢若是不知就罢了,知道若是不回了三奶奶,却是奴婢失职,这两个人还是不要了。”
确实留不得,小小年纪就开始动歪心思,当初太夫人痛恨品绣,连姜氏的脸面也不留,赶了金嬷嬷出去。可不就是怪品绣勾引韩睿龙,同样的事儿放在晨哥儿身上……
安静茹动气地道:“没想到竟是些人小鬼大的,如今朝哥儿渐渐大了,府里有些年纪大的要放出去,叫她们两人暂时去顶了别人的差事,另买两人进来,就烦你多费些心。”
又朝林家媳妇道:“亏得你留心这些,再有这样的事儿定要说与我知。”
林家媳妇忙点头称是,两个丫头不多时就回来,安静茹面上自然,回到屋里找了赵嬷嬷来,叫查查府里那些地方的丫头年纪大了。与赵嬷嬷商议一回,将两个丫头安排去了园子里。只等新买了丫头就过去,前面什么也别说。
安静茹屋里的丫头给自己的儿子还说得过去,给晨哥儿本来就说不过去。只是姜氏信任,会不会从荣恩轩还不一定。选上了,安静茹若是不肯,姜氏不免有话说,真将这两人送过去,以后惹出事来,连安静茹也恨上了。
且这两个丫头也太多心思了,赵嬷嬷见安静茹还气着,正好趁着这话头,道:“院子里的丫头奴婢也留心盯着,只是有些城府极深,表皮却看不出什么,有几个常常打扮的花枝招展,姑奶奶不如一起打发了。”
朝哥儿岁数小,安静茹还没有生第二胎,朝哥儿又极会闹腾,没心思大伙会好好看顾,起了坏心思未必不会使坏。安静茹不是不明白,有些无奈:“家里能盯着,外头呢?”
赵嬷嬷无语,安静茹笑道:“三爷我倒是不担心,只要咱们屋里不出事,屋里的丫头别出去惹事就好。再说,女孩儿爱美,那个不喜欢打扮的?”
就是安静茹自己,平常在家也格外注意穿衣打扮,明明这身子才二十岁,却觉得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了。不觉失笑,朝赵嬷嬷道:“倒是春香和品翠年纪大了,品翠又时常念叨紫苏,我倒不知给她配什么样的人才好。”
正说着,品翠和春香进来,两人打住不说,赵嬷嬷也不想安静茹太烦心,因此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个大丫头笑,两个丫头被笑得微微红了脸,心里猜着了安静茹和赵嬷嬷在说什么,有些暗暗后悔不该进来,忙各自寻了由头,一个去厨房叫热水,一个去拿什么针线,齐齐出了屋子。
傍晚时分韩睿华归家,脱了外衣便说起安晋松的事儿,“今儿中午与洪大人在外头吃酒,洪大人要派两千人,小舅子和朱兄同去。”
安静茹一听便知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若是不去便是违反军令,韩睿华见安静茹眼神黯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两年小舅子进益颇多,也练就了一些功夫,朱兄在身边亦可周全一二,再说他也受过训练,不似以前那么……”
后面的话按住没说,安静茹知道韩睿华是说弟弟没有以前那么莽撞,可前往前线,哪里就不担心的?冷兵器时代,受了伤在边防得不到及时医治,在战场没事儿,最后被病痛折磨死的也不少。
韩睿华想了想道:“实在不放心,我找洪大人说一说,叫其他人顶替了就是。”
安静茹深知没这么简单,自己虽然与洪夫人有些交情,也不过逢年过节时走动走动,深交算不得,想来韩睿华与洪大人的交情也不过如此罢了。深吸一口气道:“只希望他真正长大了,千万保重自己才好。”
另外还有爹娘那里,真不知该如何去说。安静茹垂下眼帘,韩睿华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得轻轻搂着她,想到今儿见小舅子和朱兄,小舅子信心满满,朱兄也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就想去前线建功立业。他倒不好劝朱兄。
不好说到底是谁的主意,大概两人都想去。
“朱兄虽看起来五大三粗,倒是格外心细的人,他承诺,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小舅子伤着毫发,以此感念岳丈大人再造之恩。”
安静茹愁眉不展,韩睿华道:“过两日沐休,我同你回娘家。”
安静茹点了点头,隔天送走韩睿华,料理完日常琐事,便叫了朝哥儿屋里两个丫头,只说园子里两个丫头病了,叫她们过去顶替。另安排了春景去朝哥儿屋里,春景是春香的妹妹,春香一手带出来,如今年纪略大些,做事倒也稳重。
安静茹此番安排,也想将她一直留在朝哥儿屋里,说不得以后大了放出去配了人还能回来继续留用。就像赵嬷嬷她们一般,因为从小儿就跟着自己,如今事事为自己着想。
如今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倒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春景此后直接去朝哥儿屋里当差便可。
还没到午时,崔嬷嬷过来请安静茹。到了姜氏屋里,姜氏果然提到选丫头的事儿。已经通知了品菊家里人,只等人员选好了,就放品菊家去。品菊多有舍不得,照顾晨哥儿两三年,生怕自己不在晨哥儿身边,晨哥儿就饿着冻着。
但又明白姜氏的性子,若是自己不肯去,怕是也要多心。晨哥儿年纪渐渐大了,要年纪相当的来服侍才是正经的理儿。
安静茹道:“正好府里有几个年纪大的都要放出去,通知了牙婆子,来了之后母亲先看看,若是好的就留下。晨哥儿现在忙着读书,都在府里,新来的人也可慢慢调教。”
崔嬷嬷符合道:“三奶奶这话极是,才买来的固然粗笨些,却老实本分。”
姜氏道:“我却没这么精力了。”
当初的品绣让姜氏伤透了心,崔嬷嬷道:“夫人信得过奴婢,奴婢就卖弄一二,调教丫头便是。”
姜氏想了想点点头,倒也有些舍不得品菊,崔嬷嬷笑道:“夫人若是喜欢她,等过几年,又叫她回来便是。”
“好容易熬到了自由身,如何好叫她回来?她若是愿意就罢了,若是不愿,反而不美。”
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安静茹服侍姜氏吃了午饭才回到荣恩轩。接连两日,街头百姓都在谈论西北战事。徐家镇守一方,那与岳麓国决裂的部落,又一路向北另吞并了几个小部落,如今渐渐形成更大的局势,威胁北方边防。
朝廷派兵一事,经过皇帝与诸多大臣商议,待韩睿华沐休的那天,二老爷领了旨意前往前线。韩家本是军功起家,只是二老爷一把岁数,这个决定让太夫人险些没晕死过去。
安静茹和韩睿华还没到安家,就有人后脚跟来,说太夫人不大好。两人又急急忙忙赶回去。
太医正好给太夫人看过,太夫人才缓过来,只是一味地催泪。韩睿龙直说替父出征,怎奈他如今守着母亲的孝,太夫人也不肯让韩睿龙去,大概是急得糊涂了,竟盯着韩睿华道:“你二叔年纪大,堂兄守孝,不如你请旨前去。”
二老爷原是世袭了祖上的爵位,因此才出征,韩睿华文官出身,不说别的,皇帝也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事儿。带兵打仗不是查办一件差事那么简单,这要是的作战的经验。韩睿华自幼读书,哪里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二老爷好歹也出征过,二老爷当即道:“母亲莫急,儿子这把岁数,倒是最后一次为朝廷尽忠效命……”
太夫人急了,红了眼道:“你也知岁数大了,这一路往北,转眼过了酷夏就是寒冬,怎么受得住?”
说罢又伤心地哭起来,其他人不敢做声,大老爷道:“二弟已经接了旨意,岂可违抗皇命?”
这话说的太夫人更伤心起来,倒有些怨恨当初大儿子不该让二儿子袭,倘或没有也不会有现在的事儿。一边又心疼长子半身不遂,若是老二这一去回不来,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竟要全部都送走了自己才能掉了那口气。心头酸一阵痛一阵,二老爷瞧着不好又说了好些话,太夫人喟然长叹,只不做声。
旨意下来,横竖不过三五日就要远行,韩睿龙帮着料理二老爷远行之事,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太夫人屋里呆了一整天,其他人也生怕太夫人不好不在跟前,因此皆在寿禧堂守了一整日,到了晚间,太夫人起身吃了晚饭,看起来略好些众人才又散了。
安静茹没有回娘家,也不知陈氏她们如何,只能明儿早些回去。哄了朝哥儿睡着了,安静茹也上床睡了,结果第二天的事儿更多,与二老爷交好的皆来送行。
太夫人情绪不稳定,姜氏和刘氏在跟前伺候,安静茹反而不好提回娘家的话。倒是姜氏听说安晋松的事儿,午饭后,太夫人午睡过去,姜氏朝她道:“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