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并不想一想,丁柔若轻易叫她们捏在手心里,过往的二十二年岂不白活?
然而回到家后,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如此这般做了商量,终于定出计策。
三日后。
时至傍晚,橘色夕阳缓缓陷入锦绣云头,晏秋从秋水阁走出来,略整袍子,准备到兴安医馆约丁柔出来。他打听到城东最新开了一家水晶包子馆,做的素馅包子很有滋味儿,便打算请丁柔尝一尝。
他刚走出不远,忽然一声脆脆的“表哥”从身后传来,声音很是耳熟。扭头一瞧,是向织舞与向吟歌姐妹俩,便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回家?不怕被表叔骂?”
向吟歌眯眼笑道:“我们可是奉了爹爹的话,专程来请表哥的。爹爹说了,好些日子不见,有些想你了,叫你到家里坐一坐。”
晏秋有些讶异:“表叔想我了?”
向吟歌点着头,小步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袖,讨好地道:“爹爹说请你喝酒,他新得的好酒。别磨蹭了,快走吧走吧。”
晏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两人拉着走了一段。他想扯回袖子,可是向吟歌抓得很紧,只得道:“可是,我今天还有事——”
“哎呀,有什么事能大过吃饭?走吧走吧,先吃饭,吃过饭再说。”不容晏秋拒绝,扯
着他朝向府走去。
晏秋扯了几下没扯回,被向吟歌半拉半扯着走远了。脑中浑浑噩噩地想,今日的素包子是吃不成了,可他还没跟丁柔说一声呢。
转念一想,他们本来也没约好,说定每天晚上必一起吃饭。只是这几日都在一块罢了,突然不一起了,才下意识觉得应当同她说一声。
到底要不要说呢?
想了一会儿,决定作罢。丁柔这几日对他总是有些爱答不理,神色之间多有敷衍。兴许是腻味他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晏秋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舒服,然而到底都走了,便罢了。开始打起精神陪两姐妹说话。
向吟歌与向织舞对视一眼,都知道计策已经成功,更加言语夸张逗晏秋开心。
而晏秋到了向府,向天齐并没有同他说生意上的事,只随便吃了顿家常饭。餐中果然如向吟歌所讲摆了好酒,晏秋喝着爽辣,忍不住多饮了几杯,到最后居然有些醉了。
回到家后,被叶总管捉住好一顿骂:“向天齐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同他来往这么近做什么?还有他那两个女儿,也不是省心的,你少跟她们来往!”
晏秋刚吃了人家一顿美酒,醉醺醺的,不大理智,便为两个女孩辩解道:“不过是两个小姑娘,虽然娇气了些,人却不错的。”
叶总管知他醉得厉害,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便没有再骂。只攒了一肚子话,寻思着等到明天好好训他一顿。
次日一早,晏秋睁眼醒来,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不由惊喜:他还真得问问向天齐从哪里弄来的好酒,宿醉居然不上头!
精神奕奕了一整天,待到傍晚的时候,向织舞与向吟歌又来了,这次却不是拉他到家里吃饭,而是听说哪里有好玩的,央他带着她们去。晏秋被两人缠得没法,再度把丁柔抛到脑后,带着两人去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已更,明天照常。
妹纸们晚安,(╯3╰)
第 24 章 叶山说教
这几日,每到下午向织舞与向吟歌便雷打不动地来秋水阁,陪晏秋说一下午话,然后央着他带她们逛夜市。
之前都十分顺利,晏秋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两人的倾慕。只是这一日,晏秋想到已经三日没见着丁柔,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都等了快十年了,颇有些想念。于是说话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等日头一落,便果断拒绝两人的请求,出门往兴安医馆走去。
去的路上,心中忐忑。几日没见她,也未曾差人递信儿,她会不会生气?
又想到两人其实没什么,只一起吃吃饭,赏赏景,她有什么缘由生气?只想是这样想,心里就是不自在,总觉得亏欠了她什么。来到兴安医馆门前,还踟蹰怎样开口。不期然抬头看见兴安医馆紧闭的大门,顿时愕然。
真生气了?他心里莫名有些窃喜,然而不一会儿,又有些不是滋味儿。怔了半晌,逐渐皱起眉头,他不来找她,她便不会去找他吗?怎么向织舞与向吟歌就拉得□段,她就不能?
又想到丁柔前几日对他多有不满,更是不乐。两人相处,贵在相知,她若对他不满难道不能直说?看他猜来猜去,四下赔小心像个傻子似的很高兴?
便也有了气,转身走了。
过一日,向家姐妹依然准时来到秋水阁,穿戴得光鲜亮丽,青春动人,看得人不由眼前一亮。晏秋心中升起丝丝得意,看,哥也是有人稀罕的。
然而陪了两人一下午,傍晚到底拒绝了。跟这样活泼的女孩子相处,被吵得头大。相对之下,他更中意丁柔那样安安静静,偶尔开口语出惊人的姑娘。
他已然记不得丁柔对他的“不满”,只觉思念得紧。待送向家姐妹出了铺子,便往兴安医馆走去。
希望她还没有关门。晏秋脚下生风,走得飞快,脑中过滤着待会见到丁柔要说的话,不知不觉已走出很远。路过晏府门口时,遇到了周大人身边的随从,便上前打了声招呼。谁知那随从竟是专程来寻他的,说周大人请他喝酒,叫他务必准时到场。
晏秋听得一怔,怎么又有人请他喝酒?便有些不情愿,哥还要跟美人约会呢。然而周大人拒绝不得,何况之前请其帮忙尚未登门道谢。略一沉吟,道:“你先行一步,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他匆匆换了衣服,临出门之际,到底不甘心。咬咬牙,硬着头皮从兴安医馆门前绕过,只想跟丁柔说几句话。然而到了门口却失望地发现,门已经关了。他暗叹一声,认命地拔起脚步朝周大人府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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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之后,被周涛勒住脖子好一顿骂:“臭小子,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大哥了?说,怎么来这么晚?”
晏秋才不肯承认,被勒得干咳几声,扯着脖子粗声道:“这不是为了体面一点,多打扮了一会儿吗?”
周夫人笑得不撑,指着他的额头道:“你这个晏秋,还出息了啊,打扮?你又不是大姑娘,来见自家大哥打扮什么?”
晏秋便道:“省得周大哥总嫌我穿的寒酸,给他丢脸。”
此话一出,周涛不由想起上回在风雅楼,他舍不得十几两银子的医药费的事情。很显然周夫人也想了起来,顿时笑个不停。晏秋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下暗恼,只等两人笑得累了,才正正经经坐到桌前等下人摆饭。
古有云,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周夫人却信奉饭桌之上乃拉近人心距离的好机会。因而刚刚动了筷子,便极热情地劝起酒来:“晏兄弟难得来一次,别客气,跟你大哥该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不拘着你们。”
周涛咧开嘴直乐:“看看,晏兄弟一来,比谁的面子都大。”
晏秋也是惯来这里,明白周夫人不做假的性子,便道:“多谢嫂子。等会要是小弟喝醉的话,劳烦大哥和嫂子把小弟送回去。”
周夫人佯装生气:“怎么还回去?你大哥嫂子还能少你一张床一张棉被?”
桌上几个小孩子听着也乐了,小手捂着嘴偷偷笑起来。许是笑得动作大了,被周夫人一人敲了一下手背,训道:“快吃饭,吃完出去玩,别被酒熏着了。”
周夫人自己性子洒脱,对所出的几个孩子却要求极为严格。她至今也没生出一个男孩,便把几个女孩都当成男孩教养,将来从中挑出一个招赘,继承香火。
几个女孩子自小也是把自己当男孩子看的,一个比一个皮实,谁也不肯听她的话,有一个居然仰起小脸,笑吟吟地打趣晏秋道:“晏叔叔,你睡哪里都好,就是别睡我爹娘屋子旁边,不然会吵得睡不着觉的。”
坐在她旁边稍小一点的女孩稍微凑过来,小声道:“晏叔叔,我偷偷跟你说,我爹跟我娘睡觉都不老实,一到晚上就打架,还不许我们劝。”
而离得最远的最小的女孩则捂紧嘴巴,眉眼弯弯,笑得看不见眼睛。粉团子似的小脸肉嘟嘟的,可爱得叫人恨不得咬一口。
“额——”周涛捏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忽然别开脸干咳起来。
周夫人则臊得满脸通红,杏眼圆瞪,威吓几个不
给她面子的女儿:“死丫头,越说越来劲儿了,罚你们明天不许吃早饭!”
几个女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才不过三岁,竟一个赛一个伶俐。此时见周夫人恼羞成怒,见好就收,埋头认真吃起饭来。只是刚才笑过一场,小脸仍旧粉嘟嘟的惹人怜爱。
晏秋看得心中一动,有些明白叶总管为什么每天絮絮叨叨的劝他娶妻生子。这样聪明伶俐的孩子,谁不想抱回家,揽在怀里天天逗她玩?便有些动了心思。也许,他该放弃从前,娶个妻子生几个孩子才是。
周夫人看到晏秋若有所思的神色,与周涛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抹计得之色。周涛满上杯子,跟晏秋碰了一杯,装作不经意提起:“我听说你最近做成了一单大生意?攀上一个大主顾?”
晏秋点点头:“是张员外家,问我订了许多秋冬季的衣裳。他们家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极多,一人四套下来……”
他后面的没说,而是朝周大人挤挤眉毛。
周夫人微微转了转眼睛,好奇地问:“他们家不是有专门做下人衣裳的铺子?怎么突然选你们秋水阁了?”
“这——”晏秋一顿,抿了抿唇,不知怎样讲。他不太愿意当人的面提起与丁柔的事,现在八字还没一瞥,传出去对他倒没什么,就怕丁柔脸皮薄,到时有个什么憋得难受。
周涛跟周夫人相视一眼,齐齐笑了。笑声充满揶揄,听得人脸红。晏秋看着两人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们故意打趣我!”
“哪有,你听错了。”周夫人笑眯眯道,接下来却毫不客气地问:“怎么样?丁姑娘还合你的心意吧?温柔端庄,心思纯良,配你这臭小子绰绰有余了。”
晏秋听得脸一红,这才明白周夫人多半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问她怎样知道的,只磨磨蹭蹭地嘴唇挨着杯子,眼睛四处乱瞟。
他身边最大的女孩子叫了一声,兴奋地指着他红透的耳朵叫道:“晏叔叔害羞了!娘,妹妹,你们快看!”
周夫人探身一瞧,果然,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笑起来,笑了两声,忽然停住了,严厉地盯着说话的女孩子:“吃完了?吃完带着妹妹们出去玩!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真是过河拆桥,用完就扔。三个女孩子齐齐一吐舌头,咯咯笑着跑出去。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眉目还未长开,自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可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软。这是一种致命的心软。晏秋听着几人快活的脚步声,终于没忍住,扭头看着她们
绕过帘子,直到快快乐乐地跑远。
于是屋里就剩下三个大人。周涛,周夫人,晏秋。
晏秋被两人四道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终于放下酒杯,强作镇定地道:“婚约乃大事,一时半会急不得。”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心中却隐隐动了娶妻的心思。
以至于回去的时候,虽然没有喝醉,眼神却虚浮不定,透着一股希冀与迷茫。
书房里,与以往一样亮着灯。看着窗户上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晏秋迷茫的思绪顿时安定下来。这几年,不管多晚,只要他没回来,叶总管总会亮起灯等他。这种事原本应该妻子来做,只是他至今未娶,便转到叶总管肩上。
“叶叔,我回来了。”晏秋笑着,慢慢走进屋里,走到叶总管身前,看着叶总管鬓侧的华发,心里又是酸又是胀。他按下就要站起来的叶总管,倒了一杯水,双手奉给他:“叶叔,以后这种事,你就不要做了。”
叶总管等他到这么晚,其实是有事情要同他商量。
这几日晏秋跟向家的两个女孩走得很近,反冷落了丁柔,他跟东宁看在眼里都觉得生气。丁柔对他多好啊,人也沉稳大方,最重要的是拘得住他,能叫他听她的。那向家姐妹呢?不论哪个,也不论人品怎样,只冲她们的表姑母是夫人的杀身仇人,就不能同她们太亲近。便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就事论事:“你以为老头子愿意做这种事?你迟迟不娶妻,府里又冷冷清清,我不看着你叫你性子愈发左了怎么办?”
晏秋今日想通了事,心情极好,被叶总管这样不冷不热地训斥,也只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叶叔说的对。我,我决定娶妻了。”
叶总管刚听到还没觉得什么,稳稳当当地喝了口水,等水进了喉咙才猛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咳了两声,惊讶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