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终于到了不能再活着的地步，他心里或许还是有一丝如释重负。。。。。。。
一辈子不曾爱过人，也不曾被人爱过，总好过总算爱过人，却仍旧不曾被人爱过。。。。。。。。
虎三郎有些骇然的看着面前这个紫衣男人，他面无表情，一刀一刀割破血管，眼神自始自终淡漠。
看着缓缓滑入水晶瓶的紫红色液体，鼻尖漫开一股优雅深沉的香气，虎三郎有些恍惚明白，为何这药会唤作紫香，不知道换一个人是否能酿出真正的紫香。
“告诉杀生丸，我卓东来。。。。。不欠他了。。。。”
虎三郎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脸色白如金纸的男人，他或许摇摇欲坠，可他的脊背依旧挺拔，一瞬间他心底滑过一丝后悔。他狠狠闭了闭眼，盖上已经被注满的水晶瓶，走之前，鬼使神差的他停下脚步，问道：
“需要帮你叫大夫吗？”问完他也觉得自己蠢极了。
果然回应他的是卓东来一声不屑的冷嘲。
他的脚步终于没有再多犹豫。。。。。。。
卓东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可他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漠然，跌入黑暗前，脑海中只是不停恍惚着一句话：
他这一辈子，终于不再欠谁了。。。。。。。。
人生来有债，不管愿还是不愿，活着死去都是为了还债，而他终于，不再欠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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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玲小姐派人问您今天要不要过去。”狸正眼观鼻口观心，端着脸问道。
杀生丸执笔的手一顿，淡淡道：
“不去。”玲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上次拿了他的爆碎牙也不知做什么，或许该找个人好好教教她行事的分寸。
“那您和玲小姐的婚事。。。。。。。”杀生丸放下笔，冷冷看着他，没表态。
沉默漫开，狸正没在追问，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卓先生病了，陛下您知道吗？”
杀生丸眼神一颤，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却没想到一听就是不好的事情。他稳了稳身形，镇定道：
“请大夫了吗？”
“请了。”
杀生丸微微放下心，沉默半晌，又忍不住问道：
“他病得重吗？”
狸正抿嘴，口中有些发苦，犹豫道：
“或许。。。。。。”话还没说完，面前刮过一阵风，杀生丸已不见身影，留他剩下的话消散在空气里：
已经没剩多少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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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东来今日的气氛很奇怪，杀生丸才踏入便不时地皱起眉头，只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仆役一路沉默着给他行礼，整个紫气东来安静到诡异。
杀生丸眉心一路上就没松过，也顾不得这些人的怪异，他一路直奔卓东来的房间。
推开紫檀木雕花的门，扑面迎来一股药香，他心里微微发紧，他真的病了。
放轻了脚步，他靠近他的床榻，轻轻撩开紫色的帷帐，他苍白憔悴的脸引入眼帘。杀生丸眯起眼，有些恼火的看着床边撴着的药碗，伸手触碰，果然已经凉透了，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紫气东来的仆人就这么伺候他们主子吗？
只是他缘何不愿细想紫气东来的仆人向来规矩，怎会这般作态，或许是心头划过的不安让他不愿细想，让他宁愿选择一种最不合理的揣测也不愿靠近真相。
他缓缓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卓东来的脸颊，手上缠绵着低热，让他唇线紧绷。
忽的，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神色蓦地柔了下来，他看见卓东来眼睑微颤，看来是察觉他的到来，他轻声唤道：
“卓东来。”
卓东来费力的睁开眼，有些恼火谁到这地步了还来扰他，但他却连生气也嫌乏力，听到耳边清冷的声音，他眼睫轻颤，无力的挑起嘴角：这是来看他死透没有么。。。。。。。。
见他懒懒的不愿睁眼，杀生丸不强求，只是淡淡问道：
“听说你病了。。。。。。。。。好点了吗？”
卓东来半睁着眼瞄他一眼，没有回答。
“好点了吗？”杀生丸有些急躁，他执着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迫切的想卓东来回答他。。。。。。。。他没事的。。。。。。尽管他这模样一点也不像。。。。。。
至于为何迫切，为何执着，杀生丸现在一片茫然。
被他扰的烦了，卓东来低低应了声：
“嗯。”
杀生丸这才微微松神，目光移到一旁的药碗，口气生冷，有些不满道：
“怎么不喝药？”
然后喝道：
“来人！”一个仆人马上出现，杀生丸瞪着他叱道：
“这药都凉透了，你难道不会换碗新的来吗？这难道还用人教？”
仆人没说二话，接过冰凉的碗，返身出去，没一会儿又端回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递给杀生丸，他看着杀生丸，眼里忽然露出一丝哀求，却终究没说什么话，又退了出去。他像是个哑巴，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被人拔了舌头，只是他眼里的那丝哀求，让杀生丸心头不知为何一阵阵发凉。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轻轻掰过卓东来的身子，柔声道：
“喝药。”
卓东来疲惫的睁开眼，看着他难得柔和的神情，却不悦的撇撇嘴，声音低弱道：
“不喝。。。。。。”
杀生丸有些无措了，他还没见过任性的卓东来，或许人在病中是要脾气大点，所以杀生丸难得耐心，虽然声音仍显冷硬，但听得出他努力让自己温和些，用几乎算得上是哄的口气，他道：
“病了就得喝药，病才能好。。。。。。”
卓东来眉头微颤，心里嗤道：他还能好？
睨了杀生丸一眼，他声音有些喘，带了丝不屑和讽刺：
“你能不能。。。。。安静些，嗯？”
杀生丸神色冷了下来，金色的眸子渐渐冷厉，他抿了抿唇，突然含了一口碗里的药汁，俯身凑近卓东来的嘴。
卓东来猝不及防，微烫苦涩的药汁滑进喉管，他几乎呛咳出来，来不及咳嗽，第二口又接踵而至。。。。。。。。。。
他辛苦的喘着气，手指无力的勾着杀生丸冰白的发丝，似乎是在抗议，又似乎是在寻找依靠。。。。。。。。眼神有些莫名，眼眶却渐渐渗出水意。。。。。。。。
一碗药毕，杀生丸满意的看了看空空的碗底，又看了看卓东来有些失神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这药确实苦极，难怪卓东来不愿喝。
轻轻替他抹了抹唇边的水渍，他淡淡抱歉道：
“你如果听话些，我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卓东来艰难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太深，杀生丸动作蓦地停下，他辨不清这一眼里的含义。
可不待他细细思索，下一秒，他眼神一悚，僵愣着身子无措的看着卓东来趴伏在床畔呕吐的样子。。。。。。。。。
胃部突兀的涌起一股尖锐的绞痛，还不待脑子有什么反应，喉咙已配合呛出一股股苦涩的药液，他边呕边咳，形状不可谓不凄惨。
杀生丸指尖有些颤抖的拨开他鬓边的发丝，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忽然，他手一顿，眼神染上惊惶，扯开僵硬的嘴角喝道：
“来人！快来人！滚去叫大夫，快！”
他无措的将手伸到卓东来唇边，环抱着他，用衣袖抹去他唇边涌出的鲜血。嘴里不住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不喝药了，不喝了。。。你说什么就什么。。。。。。对不起。。。。。”
卓东来眼神一散，无力的搭上杀生丸有些发颤的手，胃部一阵一阵抽搐，可他却吐不出什么了。紧了紧握着的手，他倚在他怀里，嘴里低声呓语：
“疼。。。。。”
杀生丸浑身一颤，紧了紧怀抱，握紧他的手，低声安慰道：
“我在这。。。。。”
可他在这，带给他的从来只是疼痛，意识到这一点，他浑身一阵阵发冷。
他尾巴化作柔软厚实的披肩将他牢牢缠住，天气冷成这样，屋内却没有生火，难怪他病成这样。
杀生丸面色木然，手一下下滑过他的头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卓东来只是病了，等大夫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进了门，惊讶的看着犬王牢牢抱着卓东来的姿势，还有一地混着鲜血的药汁，顾不得惊讶，连忙上前，在杀生丸冰冷的瞪视下执起卓东来的手腕。。。。。。。。。。
这下他浑身凉透了。。。。。。。。。
大夫僵立不语，杀生丸眼里寒意更甚，然后他眼珠子蓦地一僵。。。。。。他听见卓东来在他耳边的低语：
“没用的。。。。。。。。。”
什么没用的，杀生丸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他怔愣着，愣是不敢或是不愿看卓东来的脸，只是死死瞪着面前冷汗不停流下的大夫，半晌，他哑着声道：
“叫你来看病的，不是叫你来发呆。”
大夫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陛下赎罪，卓先生已经不行了。。。。。。”
他话音刚落，喉咙便被一条莹绿的光鞭洞穿，临死前耳边传来杀生丸冰寒入骨的声音：
“来人，换一个大夫。。。。。。”
。。。。。。。。。。。。。。。
三天，紫气东来死了三十二个大夫，他们无辜，可命如草芥。。。。。。。。
只要有一个人说卓东来已经死了，下一秒，杀生丸就送他下地狱。
三天来，紫气东来已成为大夫的墓地，满城稍微懂点医术的都对其畏如虎狼，也就没有大夫愿意前去。只是请不到，犬王陛下便派人强抓，妖怪也好，人类也好，只要懂医术能治人就够了。。。。
他们绝望的看着杀生丸怀里已经凉透了的尸体，他们知道自己下一秒也会成为尸体，他们哀求着，解释着，可陛下不相信，他不肯相信。。。。。。。。。
他抱着卓东来坐卧在他宽大的紫檀木雕床上，雪白的尾巴将他缠得严不漏缝，他眼神平静到死寂，手有一下没一下滑过怀里人的脸颊。
他不可能相信的，明明他在他怀里安静乖巧的躺着，怎么这一帮人都偏偏说他不在了，卓东来怎么可以被人这样恶意的诅咒？谁人有这胆子，他都叫他付出代价。。。。。。。。
可人来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人说出他想听的话。。。。。。他执拗到疯狂，死寂的疯狂。。。。。。。。。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卓东来怎么可能就这么不在了？他明明只是病了，怎么他一来，这帮人却都说他。。。。。。去了？
他能去哪？他哪都不能去，自他三年前把他带回来，没他的准许，他哪也不许去。。。。。。。。。。
第四天，终于有个大夫说了他想听的话，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正眼看了看那个不停冒汗的大夫，他也不想吓唬他，淡淡嘱咐道：
“去开药吧。”等他脚刚要踏出房门，他又开口叫住他，有些嘲弄的看着他不停颤抖的腿，他道：
“记得开药性温和些的药。。。。。。。太烈了他受不了。。。。。”
大夫忙不迭点头，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房门。
他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表态，只是拢了拢怀里的人，轻轻吻了吻他冰凉的额头，眼神微微柔软。
可是他没有再等来那个大夫，却把他的母亲等来了。
凌月仙姬逆着光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蜷在阴影里的杀生丸，还有他怀里的人，微不可查叹了口气，道：
“听说你四天里杀了四十多个大夫？”
杀生丸满不在乎瞟她一眼，淡淡道：
“乱说话自然得付出代价，你同情他们？”
凌月仙姬当然不同情，她为数不多的同情不知被岁月埋到哪个角落里了，只是她却不愿看见自己的儿子这般姿态。
“你可知现在全国人心惶惶，都说犬王陛下。。。。。。疯了？”
杀生丸气势一凛，冷哼道：
“不知所谓。”
“你若是没有，就跟我走出去，证明给全国上下看看。”
杀生丸瞄她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紧了紧抱着卓东来的手，淡淡道：
“等东来身体好了，我就跟你去。”
凌月仙姬浑身一冷，看着他怀里面容惨白的男人，他像是睡着了，眉目清俊如昔，发丝被拢的一丝不苟，看来是她儿子的杰作，他朝他体内灌注妖力，保持着他尸身如昔，这难道不是自欺欺人。
她声音冷下来：
“他已经死了，杀生丸，你就是等一百年，一千年，他也好不起来。”
杀生丸沉默着，凌厉的杀气渐渐漫开，半晌，他睁开赤红的眼喝道：
“滚出去！”
“杀生丸！”凌月仙姬心头火起，一个瞬身冲到他跟前高高扬起巴掌狠狠抽了下去。
“啪！”
杀生丸双眼怔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凌月仙姬忽的却心软了，她的手有了一丝颤抖，半晌她道：
“你明明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杀生丸哑声回答。
然后，他的手被强硬的执起，掌心印在卓东来的胸膛，他的眼睛登时圆睁。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听不见呼吸，感觉不到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