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凤竟也无言以对:可萧红药你每日以牛奶洗浴,又天天敷面,日日都吃养颜燕窝,就连出来晒个太阳也要打伞,谁能不这么想你啊?全天下谁不知道你芳菲门门主爱美成痴?作为你的情人,要是毁容了,自然会打击很大吧。
犹记得有个丫鬟只是梳头的时候将梳子刮掉了萧红药的脂粉,就险些被杀了。要说以貌取人的程度,萧红药在芳菲门也真不愧门主身份。你叫梁先生如何不这么想你啊?
萧红药想了想,却叹道:「保护容貌是芳菲门的传统,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作为门主以身作则罢了。至于师父……」
「师父?」杨逸凤愣了愣,追问道,「梁先生是你的师父?」
萧红药也不回答,突然就扯着杨逸凤,脚不沾尘地飞了出去。杨逸凤为怕让他知道自己有了武功,忙装作惊慌,又抱紧萧红药,一脸大惊失色的模样。萧红药似是对禁地地形十分熟稔,三转四转的,便掠到一处蜂腰桥上。他又便将杨逸凤推开,冷笑道:「他的容颜变得怎样了?」
杨逸凤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一言难尽,便闭口不言。
萧红药没听到他的回答,也并无不耐之色,猛地便将头上的玲珑莲花点翠金簪拔了下来,猛往自己脸上一划,顿时划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杨逸凤也猛吃了一惊。萧红药却似是不痛不痒的,仿佛这并非那个日日敷面的芳菲门住、也非那个因粉被刮掉而雷霆大怒的人,他只是说:「这样吗?」
杨逸凤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萧红药便又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杨逸凤却仍是不答他。于是他便叹道:「也是,他定是伤得很要紧。」
说着,萧红药又连续往自己脸上划了将近十道口子,一脸的鲜血淋漓,那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纵横的血痕,血液将脂粉也打掉了,一张脸血肉模糊的,只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仍如他当初的面貌。
他正要再划,却见一道人影飞扑出来,将萧红药抱住。那人当然就是梁先生了。
杨逸凤突然觉得十分的感动,却只是默默地走开。
原来那梁先生本是萧红药的师父,但却师徒乱伦。此事被上任门主所知,上任门主却将梁先生的容颜毁去,只说:「若是如此,那个自恋的年轻男人还肯爱你,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门主只对外宣称梁先生被逐出师门了,事实上梁先生却独居在禁地之中。而萧红药也以为梁先生被逐出师门了,因此一直派人在谷外打探梁先生的消息,却不知斯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红药和梁先生破镜重圆,为了弥补蹉跎了的岁月,几乎日日都腻在一起。萧红药的脸虽然伤得不重,但是他刻意没有护理,因此伤口掉痂后,还是可见白皙的皮肤上纵横着粉色的条痕。他也没有再穿花衣美服了,更没有化妆敷面,对杨逸凤来说,这样反而顺眼得多了。
两人虽然只要有时间就会在一起,但萧红药毕竟是一门之主,所以还是无法时时刻刻共聚的。平日杨逸凤也挺闲的,梁先生便会来看望他,彼此聊天谈心,日子还算和顺。只是梁先生有时还是会怏怏不乐:「我已劝过红药了,他却不肯将你放了。」
杨逸凤倒是不惊讶萧红药不放自己,他惊讶的是,梁先生居然会帮他求情。杨逸凤只是一笑,说:「我明白的,谢谢你。」
梁先生叹了口气,说:「我什么也没帮上忙才是。不过……他答应了的,绝对不会为难你。说是等你义子交出他想要的东西,必然会放了你的。」
杨逸凤实在是很诧异于梁先生的天真。不过许是因为梁先生一直未曾出谷,所以才那么纯真吧?
其实杨逸凤见梁先生的谈吐也容易得知,梁先生一直都没出过门,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而所认识的人也十分有限。原来的门主对他很照顾,只让他在殿前斟茶扫地,不必忧烦什么。后来门主就指了他去教育萧红药武功,然而,萧红药的武功资质却是梁先生百倍有之,武功没教好,却弄出个师徒孽缘来。事发后,门主毁去了梁先生的容颜,梁先生只是独居在禁地之中,更加是不与人接触,因此他对人对事都是十分的天然纯真。
杨逸凤却是笑道:「我懂的。我与其担心萧红药要怎么对我,还不如担心我这个病好过了。」
梁先生却叹道:「你这病症虽有些骇人,但还不及我的症候深,怕是还有可医的。这个我会尽力劝劝红药,让他想个法子治好你的。」
杨逸凤却笑道:「他是个大忙人,恐怕没功夫理我。」
梁先生一下便难过起来。
杨逸凤又道:「梁先生,你不必担心我。你们两个蹉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破镜重圆,自当好好地珍惜每一天,就别为了外人伤和气是好。」
梁先生叹了口气,说:「先生说得对。我也不知自己还有多久可活。如今的日子是多过一天便是多一天了。」
杨逸凤听了,便也劝道:「说不定会好起来的。」
梁先生却苦笑道:「我是懂医术的,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我只愿多和他过些日子,多一天也好多一个时辰也好甚至是多一刻,都是不错的。」
杨逸凤便又道:「你这个想法真是很好的。我很叹服。」
梁先生顿了顿,却又捶胸顿足的:「但我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己想不开,要躲着他呢?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好和他过日子,必不致于此。」
杨逸凤便略有些黯然,说道:「大概是真心爱他,才患得患失罢。」
「唉,」梁先生叹了口气,说,「若是真心爱他的话,应当相信他才是。我想过了,若今天毁容的人是他,我还爱他吗?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我当初竟是小人之心了。也不懂得将心比心,枉说自己爱他。」
杨逸凤听了这话,便犹自伤感。
二人相对聊天,过了一阵子,萧红药却来了。只见他穿得是沉香织锦大衣,颈上挂着个鸳鸯锁,头上盘着蟠龙髻,系着珍珠璎珞,真是珠光宝气。萧红药却笑道:「杨先生,您看这个锁好看不好看?」
杨逸凤便仔细打量起萧红药颈上挂着的那个锁来,那形制似是个给孩子戴的长命锁,是大人拿来给孩子保平安的。这个锁是黄铜鎏金的,上面錾刻着一对鸳鸯,雕工是不错的,但应不是千足金的,却不似是萧红药这般富贵人会戴的。于是杨逸凤转念一想,便知这必是梁先生所赠的,忙说:「我看这个挺骨子雅致的,是个好东西。」
梁先生却说:「什么好东西呢?都放旧了,而且又不是足金做的,不算得什么稀罕物。」
杨逸凤却道:「金金银银的岂不俗套,再说萧门主风姿不凡,不必特意拿真金来显得自己如何,若凡事都用真金白银的,倒显俗了。再说正所谓『工艺品』,『工艺』方是第一考量,材质倒是次要的。」
萧红药听了便笑道:「杨先生这话说得是极好的。」
梁先生却道:「那你们慢慢聊罢,我先回去了。」说着,梁先生便疾步走了出去。
杨逸凤便笑道:「门主不去追他?」
萧红药却道:「我这次来是找你的。」
杨逸凤脸上笑意已失了七八分,嘴还撑着弧度,问道:「原是这样,快请坐。」
(13鲜币)第十九章 网中的蝴蝶
萧红药便在刚刚梁先生还坐着的玫瑰椅上落座,只觉椅子是褥垫上尚有馀温,念及乃是梁先生的肌肤温度,不觉眯起眼睛,神情略放松些,又拿起刚刚梁先生用过的杯子,将他未喝完的那半杯一饮而尽了,便道:「之前师父劝我放了你,你须知我并不是不答应的。」
不知道萧红药到底是意欲何为,杨逸凤眼珠一转,嘴唇一勾便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其实我刚也劝了他的,只道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团聚了,便不要为了我这个外人的事而伤了和气。」
萧红药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也不知道这个缘故吗?」
杨逸凤愣了愣,道:「萧门主此话何解?」
「其实我不是不想放你,我既能和他再在一起,自当珍惜彼此才是。我也没意思拿这么宝贵的时间去争找那不知真假的宝藏了。」
杨逸凤半信半疑的,却见萧红药却是一副真心真意的诚挚模样,便信了他六七分。
萧红药又说道:「我不放你,自是有原因的,但这些缘故却无法跟师父说通,你也知他对世情不通,认理简单的。」
「也是。」
「我要放了你,又能放到哪里呢?天下一庄吗?现在的天下一庄已非那美丽庄园,而是江湖上最凶险的地方,就是秋意云也不敢回去。秋意云此刻藏身何处,谁也不知。」萧红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本托人送了信到庄里,不知这信有无送到秋意云手中。若送到他手中了,那么等他办完了正事,定然会来这里的,等他来了,我就送你走,必不会为难。」
杨逸凤见他此番言辞恳切,但他要是说假的,一时也没得奈何,但愿他是真的才好。杨逸凤笑笑便道:「那就多谢萧门主了。」
「我也烦请你帮我跟师父解释。我跟他解释,他也不怎么理会,或许你才好哄他。」萧红药却笑道,「说来也是缘分,若非得你,我哪里可以再见到师父呢?」
杨逸凤突然苦笑了起来,说:「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我那义子。」
萧红药便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人在,终还是可见的。来,让我为你再看看脉。」
杨逸凤却记起自己已将武功恢复了,若此刻给萧红药看脉,岂不露馅?
萧红药看杨逸凤这番犹豫态度,便一笑道:「师父已与我说了,我也猜的你是有武功的。也不怕了。」
杨逸凤这才将手伸了出来。萧红药跟他按脉一番,又道:「你的武功深厚,本来武功深厚是与身体有益的,只不过……」
杨逸凤问道:「只不过如何?」
萧红药叹道:「只不过你练的这武功,其阴寒诡柔更甚于我们芳菲门的武学,威力虽是不少,但却易伤精元。你这本是正气不足之症,又练此功,怕且是弊多于利。」
杨逸凤不想竟是如此,便又问道:「那该如何?要把他废去了吗?」
「那更是不可。」萧红药道,「失却真气,恐怕瞬时立毙。」
杨逸凤问道:「那改练其他武学?」
萧红药说道:「改练阳刚之功该是一个法子,但杨先生你身上的阴寒内力却是几十年的修为,已是根深蒂固,若硬要修习阳功,怕是会经脉尽断而亡。」
杨逸凤便失声笑道:「那你不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吗?」
萧红药却苦笑道:「我哪里是开玩笑?要知道,师父所修习的也是阴寒武功,我可是为了解这个病想尽法子了。」
杨逸凤这才明白:怪不得萧红药对我这个症突然又上心起来了,原是为了救他师父。
萧红药又道:「但我却也想到了一个法子。」
杨逸凤问道:「是什么法子?」
萧红药便道:「此法有些险。」
杨逸凤心想:故才拿我来试?
这话虽然答在心里,但杨逸凤却没说出来。
「且说我日前得到了《玄金宝典》。」萧红药说道,「若有个武功高强的人一直以真气为此人护住心脉,那么废去武功后,也不至于经脉受损。之后再以丹药续命养气,一边又让他去习那《玄金宝典》,应当能成。」
杨逸凤却道:「是什么丹药如此神奇,竟能让一个命也将绝的人能学习武功?而且还是《玄金宝典》这种霸道武学?」
萧红药却笑道:「只要炼个『纯阴丹』便可。」
杨逸凤一听便觉疑惑,正要问个什么,却突然头晕目眩,一下子歪倒在地上。看着杨逸凤倒在地上,萧红药只拿脚往杨逸凤肩上一踏,并以足尖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叹道:「用药将你迷倒也非我所愿,只是有三十年以上功力的纯阴之身,天下本就难找,眼前却有一个,教我如何放过?」
萧红药便将杨逸凤带到后山的炼药房里去。因炼制『纯阴丹』乃是非常耗时耗功的,所以他只跟人说是要闭关,命人在外守着,不得闯入,又先与梁先生交待。
梁先生却也说:「红药,你听我说,杨先生年纪不小了,又身患绝症,你堂堂一个门主,就放了他罢。若不是他,我们还不能相见,说起来 他还算是我们恩人呢。」
萧红药便柔声说道:「其实适才天下一庄已派人来将他接走了。我也没怎么拦他。」
梁先生惊讶地说:「他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萧红药便信口胡诌道:「只因他义子满心以为我要加害于他,便使计将他劫走了。我本不想轻易放人的,但又不愿让你难堪,便就此作罢了。」
梁先生十分相信萧红药,所以误以为杨逸凤已经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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