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舞会挺热闹,
家里晚餐胃口倒。
造访逸雯虽无聊,
反比陪客吃饭好。
这首打油诗另藏玄机,八句诗的句首合起来正是:“秦紫萤在向家造反”。
她交代自己行踪的方法还真新鲜!
饭后,秦文取出紫萤历年来写过的打油诗作品与他分享。他瞄一眼书桌上的
美女照,立刻认出这张亮丽灵动的脸庞。
真是她呢!那个不知死活、深夜追着抢匪跑的小笨蛋!他倒是很好奇那件促
使她不顾安危,冒险追赶小贼的“纪念品”究竟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直盯着人瞧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鸿宇对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常人
的礼节规范。这人确实狂傲,却傲得和他卓尔不凡的气质相得益彰。
“你应该不是附近的人吧?”如果他住在这一带,她不可能没有印象。紫萤
对特殊人物一向有着非比寻常的记忆力,而他肯定、保证、百分之百特殊。
“我住在市区,今天晚上来这一带拜访朋友。”
“何处高就?”
“自己经营一间建设公司,家里也做些小生意。”
“尊姓大名?”
“姓贺名鸿宇。”
“今年贵庚?”
“三十二!”
“结婚了吗?”
“单身汉一个。”
“女朋友呢?”
“没有固定对象!”
“亲人状况?”
“父母健在、两名弟弟。”
“你一向对别人随口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吗?”
“因人而异、视我心情。”
一阵沉默。
半晌,紫萤忍不住先笑出来。
“这下子该轮到我审问犯人了。”他对她眨眨眼睛。“小姐尊姓大名、府上
何处、今年贵庚、婚姻状况、交友情形、家境如何、亲人近况?还有,你是否
对别人随口提出来的问题有问必答?”
敢情他将她刚才的问题记得一清二楚!她嫣然一笑,有些狡狯。“我先回答
你最后一个问题,答案是‘不’,所以你其他的问题我就当作听而不见,阁下
多多海涵。”
他仰头大笑。这个女孩果然机灵,看来这回两人是旗鼓相当。“确实厉害!
我是个很有运动家风度的人,今晚的斗嘴算我输。”他从台阶上站起身,对她
伸出手。“来!”
她乖乖让他牵起来,好奇的双瞳亮晶晶的。“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他将她拉近。“既然今晚有个舞会,我们就该跳上一曲。”
咦?这倒是挺新鲜的,这个男人不像是个喜欢跳快舞的人。“有没有搞错?
你想跳舞?”她回头看一眼客厅内热烈舞动的人体,热门音乐依然在空气中流
窜。
“对!”他又变回“惜字如金”的样子,拥着她开始踩起舞步。
“慢着!慢着!”她退后一步离开他的怀抱,一脸滑稽地望着他。
他刚才跳的舞分明是华尔滋。“你不觉得这种舞和现在的音乐合不上节拍?”
“我们跳我们的舞,和音乐有什么关系?”不合理的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竟
显得很合逻辑。她被他重新拉回怀里,迷惑地任他带领着自己慢舞在幽暗沁凉
的花园里。
此刻被他围在臂弯中,她再度发现两人身高上的差距。
她并不高挑,头顶仅及他的下巴。他轻轻地将下颚顶着她的乌云跸首,热热
的鼻息吹在发上。她忽然对拥住她的瘦长身躯产生轻微的羞怯,一阵轻颤窜过
全身。
鸿宇察觉她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眸灼灼对上她的翦水双瞳,银白的月光仿佛
钻入他的瞳孔,焕发出灿亮如星的光彩。她掉开视线,有些心荡神摇、有些心
慌意乱,恍惚中承受着奇异而强烈的情感冲击。
“我……我该回家了。”她退后一步,眩惑地看他最后一眼。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匀称纤细的背影匆匆跑开。
和秦紫萤约两次相遇,首次见到她,她是只虚张声势的小野猫,振振有辞地
向抢匪要回她的失物,不知天高地厚得令人为她捏把冷汗!
再次遇见她,她像个伶俐俏皮的小精灵,狡黠中藏着天真,咭咭咯咯地与他
谈笑风生。
如此热情天真的小家伙,有着一张明媚照人的脸,用一颗轻快纯稚的心迎向
世界。
他的心湖浅浅地泛起涟漪,愉悦地期待着两人再一次的相逢。
HubertLam 扫校
“雯雯的生日舞会好玩吗?”程秀勋从客厅走出来,含笑问着神情恍惚的侄
女。
紫萤茫然看她一眼,眨眨眼缓缓从迷蒙的幻境中醒来。
“刚开始很无聊,后来比较好玩。”而那名奇异男子则是无聊与好玩的分界
点。
“玩得开心就好!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叔叔呢?”她转身走上楼梯。
“他和客人去隔壁找你向伯伯。我早跟他说雯雯今天开舞会,向家热热闹闹
的,要他改天再去,他偏不听——”
她忽然停下脚步,打断婶婶絮絮的唠叨。“婶婶……”
秀勋对侄女迟疑的口气挑高眉毛。“怎么了?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才不是呢!”她走下楼,不依地对婶婶撒娇。“你老是把我想得这么坏,
人家只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秀勋揽住她的肩头,眼神怜爱横溢。
他们夫妇俩对这小姑娘,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心诚意
地疼惜了她五年,目睹她由一个顽皮好动的小丫头出落为一名亭亭玉立的纤秀
少女。
二十岁!正是一位青涩姑娘蜕变为成熟女子的花样年华。瞧她这双清灵圆亮
的大眼睛,秀勋怀疑有谁能说得出拒绝她的言词。
“小姑娘,留着这副表情给你那些追求者吧!向我施展魅力是没有用的。说
吧!你想打听谁?”
“叔叔今晚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秀勋微怔,压根儿猜不到她居然会问起一位毫不相干的人。“问他的名字做
什么?你认识他?”
“我也不确定。今晚雯雯说,她看见叔叔带着一名客人上楼找她爸爸。稍后
我又在她家花园里遇见一个陌生人,所以觉得很好奇啊!”她很明智地略去两
人共舞的部分不谈。
“小萤!”秀勋娥眉微蹙,牵着她到客厅坐下。“他有没有对你提起他的名
字?”
她点头。“当时音乐很吵,我听不清楚,好像叫什么‘何宏裕’的!”
应该是他!“你听我说,小姑娘,叔叔的客人叫贺鸿宇,婶婶不希望你和他
太接近。”
“为什么?”想必是他!婶婶脸上紧蹙的眉心令她不解,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呀!
“因为你才二十岁,还年轻不懂事。贺鸿宇对你而言太深沉了,不是你适合
去接触的对象。他在公事方面是个正派的人,所以叔叔很喜欢和他的建设公司
合作,但是在交友方面他却……却……”她仔细推敲,想找出一个适切的形容
词。
“没有固定的对象?”紫萤想起他适才对自己感情生活的描述。
“对!正是如此!”秀勋似乎对她理解的程度松了一口气。“虽然你日后和
他接触的机会不多,婶婶还是希望你小心一些,别……”
“婶婶!”她打断秀勋的话,勾住她的手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早就有
喜欢的对象,还可能看上其他人吗?我又不是雯雯,见一个爱一个!”
秦文夫妇很早就知道她暗恋着梨山上的一位大哥葛树仁。
秀勋依然不放心。“是吗?既然如此,你问起那个人做什么?”
“我……”她顿了一顿。“好奇嘛!早说过人家只是好奇啊!”她对婶婶皱
皱鼻子,转身跑回房里。
被婶婶一说,那位贺鸿宇似乎成了一名大坏狼。奇怪的是,她并不做如是想。
据他的说法,他得经营自己的公司,并兼顾家里的事业(呆子也晓得,凭他
的举止气势,家里绝不可能只做做“小生意”)。他又是个长子……哇!身兼
数职呢!忙都忙晕了,哪可能有余闲去拈花惹草?
其实,最令她信服的是他浑身所散发的气质——冷然自持,疏离中带着一股
奇异的安全感。
板起脸孔的他一定很吓人吧!
今夜他却温和亲切地和她畅怀谈笑。多奇特的人啊!
她轻轻翻身,望向窗外的半掩明月。
两人月下共舞的情景不期然地跃入心中。
凌淑芬《你是我不变的期待》字体大小
大中小颜色… 第二章 “李安婷!”
安婷转头在人潮中搜寻适才叫住她的声音,一个短发俏丽的女孩排开人群迎
上来。“挤死我了!下回学乖了,绝对不参加任何毕业典礼。”她吐出舌头,
喘得像小狗一样。
“不参加也罢!除非你打算考插大,否则也的确没有任何毕业典礼可参加了。”
安婷提醒同学。
“这也没错!”小兰的双手拚命在脸旁煽风,斗大的汗珠仍然不断地冒出来。
“喂!小姐,你的衣服里是不是藏了一台冷气机,同班五年我看过你流汗的次
数比我阿妈的牙齿还少!”
“冰肌玉骨,自是清凉无汗哪!”她眨眨眼,脸上的表情转为促狭。
“少来!你如果是冰肌玉骨,我就是爱斯基摩人。”话虽如此,小兰不得不
承认安婷温婉文静的气质确实像针清凉剂,有助于平抚炎炎夏日中浮躁的心情。
“言归正传,离我们到分发学校报到的日子还有个把月,阿胖他们打算来个环
岛旅行,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凑一脚?”
“不行吔!梨山老家正在采收梨子,人手可能不够,我得回家帮忙才行。今
天下午有个邻居会到台中来送些货,我爸替我和他说好了,请他顺道绕过来载
我回家,所以恐怕没法子加入你们,对不起。”
“你要回山上去?报到的事情怎么办?”
“没问题的。”安婷想到这一点就很开心。“我的分发学校离老家不远,连
通勤的麻烦都省了。”
小兰翻个白眼。真是败给她了!“我真佩服你,前几名毕业的学生哪一个不
想留在市区,只有你还留着苏武牧羊的精神,拚命往北大荒跑!”
安婷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的确!当她缴交分发志愿表时,系上的老师还以为
她填错了,特地找她谈话,直到她再三保证自己确实希望回“梨园国小”执教,
他们才开始审理它的分发程序。
所有知道这项决定的人都认为她是个大怪胎,放着城市的肥缺不占却跑到深
山野岭,只有少数朋友明白回到梨山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看一眼手表,对小兰抱歉地微笑。“已经两点了,我的朋友三点半会来接
我,我得回去等他才行。”
“好吧!自己保重,我挑个暑假找阿胖他们一起上梨山看你,别忘了我们的
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哦!”
“没问题!”她依依不舍地挥别好友。
紫萤老爱笑她是个关不住的水龙头,这个毛病五年来依然改不过来。
回到宿舍后最后一次检视昨夜打包好的行李,为自己泡杯红茶静待葛树仁抵
达。
仔细算算她和树仁也已一年没见了。平日她放长假回家时,两人也往往各忙
各的,偶尔在半路上碰面向来只是点头招呼,她的性子依然羞怯内向,更不可
能主动和他攀谈,连多看一眼事后都要脸红上半天。于是五年来两人见面的时
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交谈的句子不超过十句。久别之后她更连这个人是俊
是丑都说不准了。
说不定他的体重已在爬升当中,或像葛伯伯一样头发日渐稀疏。她吐吐舌头,
为自己不太厚道的想法心虚。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来了!”她赶紧打开房门。
“对不起,我来迟了!卸货时出了点问题,没害你久等吧?”一张晒成古铜
色的脸孔在门口对她微笑。
安婷对门外的高大男子眨眨眼睛,白皙的脸庞渐渐泛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天!
幸好她刚才的想法保留在心里没有大声说出来。任何人一见到葛树仁立刻知道
他永远不可能是个身材走样的工人,他完全继承了葛伯伯山东汉子的高大体格,
黝黑的肤色更一望而知是个长年待在户外工作的人。
树仁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其实心里早已翻腾不定。他对李安婷的印象非常
模糊,只记得她从前总是跟在紫萤后头,秀秀气气的不爱说话,除了很会脸红
以外——这还是紫萤提供的资料——其他时候都是白白净净的。今天是他过去
五年来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她,他不禁怀疑从前为何未曾注意过她清秀娇弱
约五官和气质。
安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脸颊的红潮开始加深色泽。“我
……我的行李都打包好了,里面有两箱书挺重的,我搬不动,可能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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