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掌握了这个特点,我找他也就容易的多。
我半眯着眼睛瞅了瞅日头,巳时刚好,李文清八成在房里看书。李文清房里总有很多书,从《诗经》到《神农百草》应有尽有。寨子里的兄弟都是粗人,自幼不是在泥堆里打滚就是在市井骗吃骗喝,没一个认得字的,也就我还算是个人物,可我也没那藏书看书的习惯,真不晓得他从哪儿弄来的。
到了李文清房里,我没敲门,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然后就站在了他身后盯着他看。李文清拿着毛笔勾着一行字,边勾边念,很是陶醉,“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他念的我听不懂,我站着他不知道,站了一刻,我失了耐心,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卷送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孙子兵法》。
以前萧宇晴也有读过这书,我依稀还记得第一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没想到李文清对这也感兴趣,真是奇了。
“兵法你也懂?”我翻了两页,觉得无趣,合上了看李文清。李文清静静的看着我,脸上有些许笑意,看似稳重,和一贯猴子形象很不符合。
“略懂一二。”李文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整理了一下衣袖站了起来,道:“又什么麻烦事儿要解决?”
“切……”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把书丢到了他手里。什么人,怎么总巴着我有麻烦呢?“医术你也略懂,兵法你也略懂,阴人你也阴的不错,缺德你也缺的缺的没人能比,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李文清半边唇角牵起,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神态,拿着杯子摇了摇,道:“杯子空了,给我倒杯水我就告诉你。”
又这样,又不是第一次,再上当我就是真傻了。我懒得理会,大拇指指了指外面,“要喝水自己倒,没谁没事伺候着你,爱说不说随你便。”
李文清若有所思的笑着放下了杯子,缓缓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后背往椅子背上一靠,懒洋洋道:“看来是有别的事……”
“答对了!”我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身子前倾着靠向了他的脸,逼问道:“你要搞花兰若的脸做什么?现在好了,你弄的他把账算到了我头上,一看到我就恨不得扑上来掐死我。”
“哦?你是为这个苦恼?”李文清嘿嘿的笑着向我靠了过来,慵懒地看着我,听我说完又躺了回去,“他脸花了你不是很兴奋吗?”
“哎呀,你不知道他以前是做男宠的,靠脸混,我觉得他太阴柔不像男人,年纪又小,想拉他一把,让他回归正途。可你这么一搞,我还怎么拉?连房门都进不去了。”我何止苦恼啊,脑袋都要穿了。
李文清不说话,陡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审度的看着我,看的我心虚,忙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
“你一个山贼还管那么多?”
“什么话嘛,我可是有素质的山贼!”这话我不爱听了,山贼怎么了,山贼也有山贼的品德,山贼也不是只会打劫。
“这样啊……那小子你不用担心了……我帮你解决……”李文清迟疑了片刻,手指敲着桌面点了一下头。
“……”又你解决,你招惹的你解决,然后再给我下个套套死,真是不折不扣的狐狸。我没理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你怎么还没走?”李文清坐了半刻拿过了书,抬头看我。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问完呢。”我想了想,咬了咬牙,向他又靠了过去,“去劫牢那天,小鼻涕他们往太守家的祠堂撒尿的事儿是你教的?”
“我怎么会教他们那么干,多缺德……”李文清嘴巴撇了撇,似怒非怒地看着我。
“哦,不是你教的……”这话都说了,大概不是他吧?我点了一下头,放心的拍了拍胸口。要真是李文清教的,那他绝对是狐狸中的极品,太黑了。
“我就让他们在祠堂里制造点气氛,比如弄出点异味,弄出点声响,弄出点……你问这个干什么?”李文清丢下了书,歪着脑袋看着我。
“……”
好吧,我无话可说。哎,看来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闯的祸事。我很沉重的开口道:“官……兵……封……山……了……”
“……”这回该他无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是礼貌的笑着侧着头对李文清笑道:“封山不可怕,两个字嘛!要封山的也不过就是那个用银子捐出来的,胆小怕事就会乱发飙的太守嘛,没什么可怕!执行的人也只过是出招起来漫无章法的萧宇晴嘛,没什么可怕。”
“噗……”李文清笑了起来,手叩着桌面缓了一会儿,道:“萧宇晴……你前夫唉……”
我阴下了脸,用眼神威胁他住口。
“他还真是打不起的小强,踩不死的蟑螂,还对你这么一往情深呀……”李文清笑盈盈,直接忽视了我的警告。
“李文清,别给我说废话,你说吧现在怎办?第一步封山,第二步封水,然后我们被困死在山上,你倒腾出来的事情要大家一起和你等死,你一点都不愧疚吗?”我愤怒,我非常愤怒,我极其愤怒。
“哎呦喂大姐,你有没有搞错,他围剿的是山贼我是顺带,他抓了你的手下我去劫牢,我一没跑去府衙举报你是山寨联盟的盟主,二没吃里爬外和某位官爷勾勾搭搭,我愧疚什么,我有什么好愧疚?”李文清两手一摊,坦然的很。
此时此刻,我异常的感觉到不适。他大爷的,所有的矛头都针对我,你就说麻烦都是老娘我惹的对吧!
“好,我不要你想办法了,我自己去对付那些官兵。”我火冒三丈,桌子一怕就转身,我不信了,没你李文清我就拿不下这帮子官兵。
气归气,我还没糊涂。我拿着长枪没骑马,一个人跑到了山下,找了一个可藏身的地方躲着,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山下围了很多官兵,还设置了路障不给过路的行人过。这架势跟大半年前抓逃犯是一个样,不过那逃犯是杀人惯犯,十分危险的人物,到哪儿哪儿遭殃。而我却是挂着山贼名的良民,本质是有着大大的区别的,因此,我打心底里抗议。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或许在太守眼中那几泡尿的罪孽比杀人放火还要重的许多,毕竟那已经动到他祖宗亡人头上。万一祖宗老人家一个不舒坦,不罩着他,以他现在那德行,怕是回去杀猪都会被猪看不起,太不具有屠夫世家子相貌,以及体态特征了。
“嘎嘎——”一只乌鸦飞过,聒噪的嗓音却是秋日里最为让人头大的声音,端的叫人心烦意乱。我拿起一个小石子朝着空中砸了过去,丢出去没多久,那乌鸦便笔直的掉到了我头上,重重的砸上了我脑袋。
我揉着脑袋一看地上,惊奇的一愣。我竟有这般本事,天上飞的乌鸦也能随意打下?却听得前方一阵喧哗,官兵们都围了过去。
“你们怎么封山的?”有人在大喝,声音好像萧宇晴。有了动静我便是蹲不住,小心翼翼地往前靠去,想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官兵问萧宇晴道:“大人,我们连路过的乌鸦都射下来了,请问还有哪里不对?”
好家伙,乌鸦是你们射的,也太过了吧,我能用乌鸦做什么,要封山封到这程度吗?
“你们看这是什么?”萧宇晴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俯下了身子又站了起来,然后……然后……然后我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只老鼠……
“这……这……”众官兵面面相觑,无人说的出什么。
却听得萧宇晴道:“你们给我看好了,但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活物,一样不许放进放出,放过一样,我为你们是问!”
我想知道有没有豆腐可以给我撞,萧宇晴啊萧宇晴,算你狠,我自愧不如!
回到寨子,我郁结了。只会做一个动作,手撑着下巴,两眼望着前方放空。
封水可以掘井渴不死,封山就棘手了,山上没粮,没盐,没肉,这最关键的是没肉。
自从我做了山贼,我就本着一条,我是山贼,我要吃肉,没肉的日子没法过,而努力打劫。这一下,银子有了,肉没了,我愁的哭了……
葵嫂了解我,她走到我身边,拍了一把我的肩膀,很是郑重道:“小狐啊,别哭,没肉吃不可怕,咱可以吃草!”
“……”
我……内……伤……
和谐的谈判开场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兰若我搞不定,萧宇晴我也搞不定,不是我无能,实在大家都太凶悍。
没肉吃死不了人,没饭吃会死人。之后的三天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连那个天塌下来也不会急的李文清也这么对我说。我就在想,饿死拉倒,都死了我就省心了。但是我不能说,连半点这想法也不能露出来,因为我是老大,我得担负起养活大家这个责任,这老大真他妈的累!
萧宇晴这次封山可真是做足了,七八天下来连只虫子也没见飞进来,原本生气勃勃的龙顶山硬是被他整得阴风飒飒,惨雾靡靡。不用打劫,不用筹划打劫,日子过的特简单,白天晒太阳晚上睡觉,我都觉得自己越来越近猪了。
我很镇定不代表我的兄弟们很镇定,我能白天晒太阳晚上睡觉也不代表他们能有这般境界。为封山这事儿寨子里的人大概分了三类,我算一类,该吃吃该喝喝,直接无视了山下的官兵。根子算一类,整日磨刀霍霍,准备与官兵们搏一把。葵嫂又是一类,每日愁容不展,似乎天塌了,日子到顶了。
小正午,我躺在草垛上咬着狗尾巴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二斤爬了上来,趴到了我身边,推了我一把,道:“老大,你睡着了没?”
“什么事儿?”我睁开眼睛,却是眼睛花被日头灼犯花,看人模模糊糊的。
“老大,封山这么多天了,你就没点想法?”二斤顿了顿,一把拽掉了我咬在嘴巴里的狗尾巴草,生怕我没听他讲。
“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想杀出去,不要命了。”我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又躺了下去,继续养神。
二斤不耐烦了,埋怨道:“那就这么等?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事儿轮不到你操心,回去,给我安生点,我自有谋划。”我推了他一把,翻过身然后补充了一句,“告诉根子他们,别给我磨刀了,从早磨到晚,累不累?从今儿起养精蓄锐,随时听我号令。”
也不晓得二斤听进去了没,反正是草垛下是没声音了,我也没看,继续做我的白日梦。
恍恍惚惚,我就要见着周公了,又有人推了我一把,把我给推醒了,我斜眼瞄了瞄,这回不是二斤,改成冬瓜了。
“老大,你倒是出个主意呀,老这么不给上山下山也不是个事儿,山上的存粮都熬不过半个月,再不想办法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二斤唉声叹气地样子像个妇人,没出息至极。
这么丧气的话他也说的出口,真是没用。我翻了个白眼,沉声问道:“你就来跟我说这个的?”
“这事儿还不重要吗?”冬瓜又摇了摇我。
我嫌烦,一把推开了他,道:“你少给我耳根子软听葵嫂胡说,我还没死了呢,我说不管不问了吗,我说没办法解决了吗,瞎着急……”
“这么说老大你有办法啦?”冬瓜喜出望外,又开始摇我。
“别摇来摇去,骨架子都被你摇散了,你先回去,到时候有什么情况我通知你。”我又了个身寻周公去了,可恶的是,他老人家不想见我了,怎么也寻不着。
过了一刻,冬瓜也没动静了,我却睡不着了。
眼前一黑,像有什么从空中掉下来一样,吓的我赶忙睁开眼睛,却是一个硕大的脑袋在我的正上方,灵动的大眼睛还在闪烁。
“李文清,你要死啦!”一阵眩晕,我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叫出来,忙转身坐了起来直拍着胸口。这家伙吓死我了,我当天上掉下一猴子,仔细一看,脸上没毛。
“嘿嘿,晒太阳啊?”李文清笑着坐到了我旁边,拍了怕他的身旁,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小,一吓就成这样了?”
我瞪了他一眼坐了过去,直喘气,“现在是非常时期,没心情跟你闹。”
李文清转头看着我,变戏法似的递来了一只橘子,道:“可是听你和二斤,冬瓜说话那口气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嘛!”
我一怔,接了过来,倒是很诧异,这橘子山上没有,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主意也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官兵在明,我们在暗,想做点什么很容易。而且他们在山下也这么多天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多半没吃过这苦,算计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没看出来你很有头脑嘛!”李文清眸光渐沉,往草垛上一躺。
“没办法,师傅教的好!”我望着西南方向叹了一声。我也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搞的官兵们人困马乏然后知难而退。这也不是我凭空想出来的,实在要感谢这次带兵的人是萧宇晴,曾几何时他就是要我这么对付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