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苏九龄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夷珞默思良久,终于缓缓启唇。
“不行!”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苏九龄语带微怒的打断她未完的话。
“为什么?”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了,好不容易等到长乐长大,而庄里的人对他也是爱护有加……她为什还要再等下去,不!她不能再等了!人生还有多少个五年,再等下去,她怕那股深深的恨意会随着时间的消磨消失殆尽……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他怎么能让她再回到那里去!那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你是怕我一去不回么?你放心,我舍不得长乐……”也舍不得苏庄里的一草一木,包括他……
“不要去!丫头,不要去!”苏九龄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我知道这几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为了上辈子的恩怨牵怒于你!但是,夷珞,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颗心,永远是最真,最真的……”
“小九……你别……”鼻中一阵酸涩,眼眶一红,反手握住他修长的大手,“你别这样,你没有错,你也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这些年,他为她们母子俩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苏庄给予她们的她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今生,她注定要负他一世深情……
“宁姑娘是个美好的女子,别错了身边最美的风景……”那个姑娘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姑娘,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心中的小九。
而她,不配!
“丫头,你别左右而言他!我不许你去!听到没有?!哪怕你不愿意,哪怕你不接受,但是,求你,别离开苏庄……”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她一踏出苏庄,便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小九,你放心,我只用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回到苏庄,从此,便绝了这个念想!”是的,她只给自己三个月,这三个月她要彻彻底底地为自己而活,恨,也要有始有终。
“你真的去意已决?”苏九龄扳过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
“是。”半晌,夷珞重重点头。她已经考虑了很久了,这个是成熟的决定,再也不会更改。
“那好,我陪你!”与其看着她离去,不如一路相随!
“不行!老太君——”他走了老太君怎么办?难道她们母子都要做对不起苏庄的人吗?
“放心,老太君绝对同意,她可是巴不得你做她的孙媳妇呢!”似要打破这种凝滞的气氛,苏九龄低声戏谑。
“唔,好了,我到了,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别的事以后再说……”夷珞微窘,脸上已经飞红一片。好在寝房已到,赶紧抱过长乐闪身进屋。
苏九龄久久的立大门前,看着屋内亮起烛火,看着那抹让他眷恋的倩影叠印在窗上,心里为刚才的决定又生了几分坚定。
丫头,只要能护你周全,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夷珞吹灭了烛火,轻轻的靠在榻上,听着屋外轻柔的风声,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知道,他定是在外面看着,和过往的那些日子一样,默默的守护着她们母子。
小九,若有来生,夷珞定不负你此番深情!
只是今生,她已经伤痕累累,无心再恋。现在,心中只有不甘与恨意,或许,只有她,才能最真切的理解苏伯伯当时的心境吧……
☆、第五十六章 公主遇袭
清元三年,冬月初七,当今皇上的胞妹倾云公主上山礼佛,途中遇袭,形踪不明。
“皇上!皇上!”高公公火急火燎的奔进来,再也顾不得礼仪章法。
“何事如此惊慌?!”晏如初从案前抬首,凤目自生威仪。
“大事不好了!皇上!倾云公主——”高公公“扑嗵”跪下,两泪纵横,一时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好生回话!”晏如初低吼,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手中的奏章被他捏得扭丑狰狞。
“倾云公主遇劫,生死不明啊!皇上……”高公公的话让晏如初如五雷轰顶,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谁这样大的胆子,连皇家公主的仪仗也敢劫持!
“老、老奴不知……”高公公被吓得语无论次,双膝不停的颤抖,晏如初就站在他身边,随时可以因为牵怒而要了他的老命!
“御林军呢?!一个个都是废物吗?!公主都保护不好,要他们有何用?!啊?!传朕旨令,加派人手搜救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咬牙切齿的低吼,晏如初强压下心里的焦慌。
“是是是!”高公公忙不迭的领命而去,却在门口的时候被晏如初唤住,“告诉他们,如果找不到公主,朕要他们的脑袋!”
“是!”高公公抹了把冷汗,赶紧传令。
“皇上!”高公公前脚刚走,晏飞卿后脚就闯了进来,神色慌乱。
“皇上,是不是真的?三妹她——”脸上布满哀凄,晏飞卿不敢说出那个让自己痛心的字眼。
“飞卿,你稍安勿躁,芸儿她吉人天相,自会有老天保佑的。”晏如初同样担心不已,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他。
“不行!我不能这么干坐着,我得亲自去看!”晏飞卿来回踱步,恨恨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小贼,竟敢劫璃国的公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待本王找到他,看不剿了他老巢!”说着一拳重重捶在柱子上。
好在这皇宫算得上铜墙铁壁,若是常人家里,那柱子怕是已被他撼摇三分。
晏如初想了想,道,“也好,你马上和御林军一道前去,勿必要让芸儿安全归来!”
刚才他分析了一下,按说公主仪仗一般的贼人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劫的,况且还有大批御林军在!而此批人马能在御林军的手下劫走公主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小贼小寇,只是不知他们意欲为何……不过,照此看来,他的皇妹现在应该暂时性命无忧……
“事不宜迟,你快快前去!”晏如初赶紧催促,只有抓紧速度,才能有更多的胜算。
“是!皇上放心,臣弟一定把皇妹平安带回!”晏如卿此时所想的和晏如初也相去不远,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想亲自走一趟!
“嗯,一切小心行事!”说着丢了一方令牌过来,“只要有此令牌,御林军可随你调谴!”
“臣弟……谢过皇上!”晏如卿跪谢,深深了看了他一眼,最后转身离去。
晏如初袖手立在大殿内,看着那道艳丽的衣裳划出美丽的弧度,他的嘴解却慢慢的抿起一朵冷冷的笑花……
高公公悄悄的往里探了探头,一不小心瞧见当今帝上的那抹怪异之笑,刚刚回温的心又陡降直下,看来,又有人要受雷霆之怒了!
“唔……这是哪儿……”晏茹芸吃力的张开眼,顿觉一国天旋地转,强撑着的身子又重重跌回草堆间。
草堆……?
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接着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身上的草褥,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这只是一间破烂不堪的草棚,勉强能遮风避雨。而里面连张简陋木床都没有,山风呼啦啦地从四面八方灌入,冷得她缩成一团了还直打哆嗦。
“有人吗?有人没有?”扯开嗓子询问,半晌却不见有人回答。很想起身察看,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提不起力气来行走。
心里的一阵阵的害怕,恐惧像一只黑色的大布袋向她兜头扣来,压抑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在这个四周皆是荒山野岭的草棚内,晏茹芸无助而委屈。终于,她吓得低低抽泣出声。
“你怎么啦?”良久,一道略微低哑的声音响起,接着那半掩地破门就被人推了开来,是个约莫二十上下的女子。
“姑娘莫哭,这里没有野兽的。”以为她是害怕此处有野兽出没,女子温言相劝。声间低低的,哑哑的,听着却又让你感觉分外温婉,无形中给她安定感。
晏茹芸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然后抬眸静静的打量她。一身粗布衣裳,看不出面料与花色,洗得有些泛白,看着都觉得会糙得肌肤疼。她闪了下神,再次不着痕迹的视线投到她脸上。面色略略腊黄,细眉细眼,长得不算难看,却也漂亮不到哪去,只勉强算得上清秀。
“喝一些吧,姑娘。”女子突然转过身,缓步走到角落里,拔开草堆翻出一方小矮凳,上面豁然有只泛黄的碗。晏茹芸猛地甩甩头,摇掉脑中那些错觉,刚才那刹那,她竟然浮起一种荒谬的想法!
直到女子疑惑的再次相问,她才尴尬的回过神来,定睛瞧去中,原来那破碗里尚盛着的是半碗清水。
“嗯,谢谢!”着实有些渴了,晏茹芸也管不得干净与否,就着她的手就喝干了那半碗水。
“这是哪儿呀?”忍不住再次仔细端详着女子,终于打消了心中最后那点奢望。
“这里啊?这里是静阳山啊!”女子拿下身上那个青布包袱,掏了半晌,“这里还有个饼,你要不要吃些?”
“嗯。”摸了摸肚子,羞惭的接了过来。
“嗯,我把你的吃了……那,你吃什么?”
“呵呵,姑娘不用担心,待我大哥打了猎物回来,咱们就有好吃的了!瞧,我连粮食都带来了!”说着拍了拍那鼓囊囊的包袱。
“你大哥?!”
“是啊?哦,忘了告诉你,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大哥。”女子浅浅一笑,平凡的眉眼竟一下生动起来,晏茹芸看着她的身段,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了。
若是不看正脸,端端看那背影儿与侧面,倒真是像了个七八分。只是五年了,她早就不在了,如果还在,她怎会不来看她呢……
“你说救我的是你大哥……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记得当时自己正在轿里小憩,接着就听到外面的御林军在喊打喊杀,然后又听得婢女们的尖叫声。而待她掀帘察看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却突然而至,撒下一阵烟雾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我们原是住在山脚下的村庄里,因为快年关了,就想着打些猎物到集上去卖,也好换些银子过年。”女子缓缓说道,“昨日大哥在林间追一只大黑熊,正好发现你昏倒在草丛里,所以他就把你带到山上这间小屋来了。我大哥看你是个姑娘,所以才让我来照顾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劳姑娘了。不知你大哥现在何处?我想亲自向他道谢。”这个地方能住人吗?晏茹芸一边啃着饼一边想,嗯,待她回宫了就让皇兄重重赏她们,赐她们良田美宅!
“他正在那个山头打猎呢,应该快回来了!”女子走到屋外升起一盆火,待那木头桩子燃透了方才移进来。
内里一下暖和许多,晏茹芸本就有些昏昏欲睡,和那女子说不了几句话又慢慢的阖眼睡了过去。只是在临睡之际,她突然想起,自己连恩人兄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相问……罢,待她睡醒后再问吧!
女子见她睡着,于是轻手轻脚的转身出门,大约两个时辰后方才出现,而晏茹芸却一直在熟睡中,连身也未翻一个……
☆、第五十七章 酒后的错觉
晏茹芸在傍晚时候见到了那女子的大哥,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文静清秀。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眼配上那削薄的唇,竟也是个俊俏的男子。若不是他手里还提着血淋淋的猎物,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猎户联想在一块儿。虽是一身粗布麻衣,那气度与风韵却是不输任何世家子弟!
“多谢恩人救命大恩!”睡了一觉,精神略好,晏茹芸半躺着向他欠身。
“嗯。”男子正把打猎的器具堆放在角落里,听到她的话却连头也没回,只低低的“嗯”了声。
“呵呵,没事没事,我大哥就这性子,最怕和姑娘说话了。”女子正好进来舀米,忙安慰她。
“没关系……对了,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我叫苏乐,”女子偏了偏头,笑着指了指出了门了背影,“我大哥叫苏九。”
“苏乐……苏九……”低低念了一片,晏茹芸抬头,笑得很是欢快,“我叫晏茹芸!”互道姓名后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叫苏乐的女子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天苍苍,野茫茫,斜阳晚照一襟残温。很快,饭菜的香味飘来,为这个宁静而幽远的山间草棚染上一抹生的气息。看着那一缕缓缓飘升的青烟,晏茹芸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快吃吧!”苏乐递来筷子,旁边又燃了篝火,火上烤着一排香味四溢的野味。
“真好吃!”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她没少吃,可是竟都比不上今日这顿晚饭。
一直沉默的苏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给三人各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