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夷珞点头笑而不语,她于是继续来劲儿:“有一次,我和主子去园子里摘果子。谁曾想,走在半路上,也不知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放冷箭,我们险些就要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便是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刹那,突然有道白绫破空而来,耳边只听得”嗖嗖“几声,仿若龙呤,接着便是‘锵’的一声,箭矢竟被白绫生生击落在地!你道那人是谁?”梅灵故做神秘的眨眨眼,翘起了唇,故意吊某人味口。
果不其然,红绡在正听得兴起的地方被打断,心中老大不悦,于是急不可奈的追问。
梅灵见卖够了关子,便适可而止,终于揭开了谜底:“却原来就是咱们貌若天神的大公子!嘿!”
看梅灵说得那么神奇活现的,夷珞实是忍俊不禁。心思也不禁回转,回转到那个薄雾轻笼,斜阳晚照的林荫小路。
当时流光媚,两鬓青丝缠。蓦然回眸,却是浮生若梦。
恍惚间看见红绡听得一幅呆头鹅模样,嘴唇微张,脖子伸得老长,又再次忍俊不禁,逸出连串欢笑声。
“那可有查出是谁放的箭么?”听她那语气,好似很想找那人来试上一回似的。
“你?!”两人齐齐抚额,最后都撑不住笑弯了腰。
“哈哈……知道,怎么不知道,现在还能替你指条明路呢!”梅灵半弯着腰,笑得险些岔了气,一手遥指左前方,一手揉着肚子。
“真是的,别光顾着笑啊?快说嘛!”
“梅灵,好了,别逗她了!”好在夷珞尚未理智全失,当即阻止。要不然,那傻丫头真去了,怕是小命不保。
“哦!”梅灵也知道玩笑开大了,吐了吐舌。
“怎么啦?”红绡不解,正要发问,假山后却传来一道微讽的轻哼声。
夷珞倏地睁大双眼,不敢回头,却忍不住闭起眼睛,有了撞墙的冲动。
“怎么?刚才不是聊得挺欢的么?怎么不聊了?继续,正好小爷我闲得慌,就想听听故事解解闷!”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主仆三人都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却是谁都不敢吱声。
夷珞暗自叫苦不迭,表面上却还是故作淡定,投给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二公子好!”
三人异口同声,红绡虽有些俱怕他的喜怒不定,却自认没有犯下什么错,倒是坦然自在。按常福身行礼后抬眸却愣了愣,不解她们为何会面色变得分外难看,似在隐忍什么。
流艳绝丽的华裳闪入众人眼帘,先是绛紫色绣金描花的长靴,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然后是深紫艳红交织的云锦衣袂。
“爷问你们话呢?刚才不是挺能掰的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嗯?”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让三人不约而同的感到阵阵寒粟。
“你!别看了,就你!刚才就听你说得最起劲儿……”晏飞卿微昂着美丽的下颌,桃花眼儿斜里睇来,冲梅灵勾了勾手指。
“二公子!”夷珞突然站出来,闪身挡在她身前,扯出抹自然的笑,“刚才咱们正说着在栊翠别院里看的一出戏呢,一时忘了形,还望二公子海涵。”
“喂,穿红衣的丫头,爷问你话呢?哑吧了?”晏飞卿似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略带怒气的斥责。
“回爷的话,适才是奴婢给主子说笑话呢。”红梅稳住心神,从善如流的对答。
“哦?什么样的笑话儿?也说给爷听听?”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晏飞卿一双流艳的桃花眼却像利箭一样射向她身侧的某人。
夷珞努力维持着面上得体的浅笑,纵是被他当众无视却也不觉难过。
只是心里有些堵得慌。
梅灵皱眉,再也接不下去。
“二公子……”
“闭嘴!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晏飞卿突然横眉冷目,迅猛侧身,咬牙切齿的指向蓦然红了脸的夷珞。
这样劈头盖脸的训斥让她尴尬的别开了眼,嘴角不由自主的牵起一丝苦笑。
“主子!”红绡偷偷的瞪了他一眼,朝夷珞挪近了几步。
“掌嘴!”话刚落音,红绡便一个趄趔,站定后,脸上豁然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儿!
☆、第十八章 犯上理论
夷珞惊怒不已,扬眉怒视,“二公子可否给奴婢一个打人的理由!”“奴婢”二字咬得极重,似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着。
却不是因为害怕,是气愤,也是委屈!
胸腔里涌动着莫名的狂潮。
他无故打她的丫环,其实就是在打她的脸!
不过是对她心有不满,迁怒于人罢了。
只是这样的罪何苦要连累他人呢?若今天这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自是不会二话。
可是,打在红绡脸上,就是不行!
她的丫环,若真做错了事,自有她来教训。
再说,她又何错之有?若真要寻她个错算,便是跟了她这个主不主,奴不奴的尴尬人,白白受了这皮肉之痛。
“主子打骂奴才还要理由么?再说了,这理由又是你个奴婢当问的么?嗯?”气焰嚣张的睨视,晏飞卿亦咬重那“奴婢”二字,却让人不难听出那其中的讽意。
夷珞淡淡扬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坚定的走到他面前,微仰着头,“奴婢知道二公子是何用意,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多费周章,您是主子,只要您吩咐一声,还怕有解决不了的事么?又何必在下人面前落得个苛待的罪名呢?二公子以为呢?”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夷珞扶起一旁犹自傻愣着的红绡,眼中闪过深深的愧疚。
“还好吧……”不敢触碰她肿得老高的右半脸,只能紧紧的握了握她手,心中暗下决定,哪怕是从此水火不容,也定要替红绡讨回这场无妄之灾的公道!
红绡垂着头,手依然抚在颊上,沉默的摇了摇头。
她也算得上是府中的老人儿,又是个伶俐讨喜的丫头,便是在人前红脸这样的事都是屈指可数。谁曾想,今日竟然无缘无故的被主子甩了个耳刮子,心里那股子委屈怕是一时难以咽下。
“好!好!真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呀!”晏飞卿不怒反笑,连连击掌。
“二公子过奖。”转身,轻扇羽睫,夷珞行了个谢礼。
“你要理由是吧?那行!小爷我就开个恩给你个明白!听好了,爷不说第二遍……”晏飞卿突然欺身过来,她尚来不及反应,便觉耳际一热,接着耳垂处传来一阵钻心似的疼痛。
“告、诉、你……爷就打了……你,还敢反了不成?”如情人私喃的声音缓缓响起,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夷珞下意识缩瑟,惹来阵阵恶劣轻挑的低笑。
愤而抬眸,正要斥责,却见红绡和梅灵大惊失色看过来,顿时掩住要出口的话。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之人,她敢保证她们两人能不想歪,但又有谁能保证别人不会穿凿附会呢?
再说了,这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何况此处还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若给有心人听了去了,怕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
思虑再三,如若事情闹大,于她于红绡等人都是有害而无一利的,于是决定暂且忍奈。
退后几步,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股气息,这才淡淡道,“奴婢谢二公子体谅,既然已经无事,那奴婢等人就先行告退。”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
“就这么走了?不再等等你那个忠心的丫头?”
“不劳二公子费心,她自是能找得到我们的。”头也不回,夷珞知道他说的是贾莲。
心里突然浮起一道小小的疑问,他到底是何时在那假山后的?是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与梅灵对望一眼,她立即心虚的躲开视线。夷珞轻轻一叹,凡事皆有因果,梅灵不明就理,只当是自己惹的口舌之祸,所以自责不敢与她对视。
可最魁祸首却是她自己,如若她们能跟得个好主子,以她们聪慧机灵的性子,定是最讨主子欢心的。
她不明白,为何晏飞卿要一再针对她,她自认从未与他结过仇,即便是有,那也是他当先挑起,她却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现如今,好歹也算她半个嫂嫂,他非但没有一丝改观,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利,也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便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这样的事,她自有是不能在晏如初面前透露,除了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外,她也别无他法。可同在屋檐下,又哪能是时时刻刻避得了的?
夷珞暗自凝思,心里苦不堪言,面上却不能表露一二。
三人一路无话,各自似有心事。
就在离前厅还有小段路的时候贾莲赶了过来。
只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在三人身边翩然落下,其身姿之优美让她们再次傻眼。
她却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依然淡漠着脸,走到夷珞身边,扬起的手顿了顿,这才替她披上一件猩红的狐毛斗篷。
“怎么想起给我拿这件了?”这便是除夕夜里守岁时,晏如初着人送来的。
当时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喝得迷迷糊糊,只让梅灵仔细收起。
今日在阳光下才发现,这件斗篷竟是用南祁难得一见的琉璃金线,以细细密密的界织手法精制而成。夜晚倒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可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发现衣料上呈现出轻盈流动的水泽波纹,一浪一浪,流光溢彩。
“真美!”梅灵看得咋舌,红绡也禁不住上前轻抚。
夷珞却皱了皱眉,轻声道:“这怕是不妥吧?”太过于招摇了些,美则美矣,却不是她所喜的。
贾莲破天荒的脸上现出一抹红痕,虽然淡不可察,却还是让夷珞捕捉到。
“唔,其实也还好。”拢紧两襟,带上风帽,雪白的狐狸毛滚边半掩着她莹莹玉泽的脸蛋儿,更显娇嫩动人。一对水灵灵的眸子掩着一抹深藏的慧黠,轻抿嘴角,两个深深的酒窝便隐若现,芬芳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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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指桑骂槐
走进前厅的时候,只晏茹芸略带落寞的坐在那里,无意识的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神儿却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便是有人进了屋,她都未做反应。最后还是夷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这才如梦初醒,却是一幅浑沌未开的模样看过来。
“夷珞嫂嫂……”
“怎么独个儿发呆?春燕呢?”解下斗逢交给贾莲,又让梅灵和红绡先行下去,这才四处瞅了瞅,却没见她的贴身丫头,底下也没个仆人侍侯着,心里颇感奇怪。
“哦,才刚向我告了假,她娘突然摔了。”
“年初一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了?春燕她娘是……”脑中闪过一道高瘦的身影,略略枯黄的头发,高颧骨,薄嘴唇。
“便是那看管东边园子的李嫂子。”晏芸茹突然叹了声,“夷珞嫂嫂,吃过晌午饭后我想去瞧瞧,行么?”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自小便在晏府这块天地里生活着,便是出得门去也是丫环婆子前后不离。
夷珞暗自思量,那李嫂子想毕并不住在园子里,不然也不用向她央求。
“嗯,行,等下你便和我一道去吧。”现如今内务之事已暂且交由她打理了,先前晏老夫人便给了她一道令牌,可以自由出入晏府。
这李嫂子摔了腿,她原该前去探望探望。
“芸儿谢过夷珞嫂嫂!”小丫头得到保证一下变得生龙活虎,再无半点没精打采的样儿。
“还不快坐好,老夫人就要到了,待她看到你这样又要念叨你了!”笑着扶正半跪在椅上攀着她胳膊的人,夷珞替她瞧了眼门外。
很快,大家陆续出现。今儿是大年初一,三房主事皆齐齐到位。
最先来的是东园的柳夫人,人称“赛西施”,倒真是花容月貌,只是一见便知是个身子不爽的病美人,犹胜捧心西子三分。
她在夷珞十五岁那年进府,是三位夫人中入府最晚的一位,却不受宠。
“夷珞见过三夫人。”
“见过三娘。”紧接着晏茹芸也低低唤了声,柳夫人闻言含笑点头,突然又用素帕捂嘴闷咳数声。
一旁的丫环忙给她顺背,夷珞赶紧端上热茶,“三夫人润润喉吧。”
“谢谢。”报以柔弱微笑,柳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难以名言的情绪,接着又是一阵闷咳,便是旁的人都替她揪紧着心。
“快扶三夫人坐下吧,别站在这风口上了。”门大敞四开,即便是有厚厚的门帘隔着,也还是有股冷风从那细窄的缝隙儿里钻了进来。
夷珞的话提醒了她的丫环,忙扶着柳氏落坐。
“今儿还真是热闹啊,连阿猫阿狗的都来凑热闹了!”尚未见人,便听得一阵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听到几声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