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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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记-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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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世,倘若真的有下一世,我一定不再做人了。

哪怕做株花花草草静静地看着一切,也好过做人。

我觉得苍嘉是看出我轻生的念头来了,所以才会这样紧张地守着我。

我很想开口跟他说,他目前大可不必这样。因为现在的我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可以去休息休息的,真的。

“嫂嫂,喝粥吧。”那个大概十六岁左右的圆脸丫头又端了一碗什么进来,于是苍嘉抱起我,让我靠坐在床头。

他左手端着白瓷蓝边的大碗,右手拿着一只同样花纹的白瓷勺子从碗里舀起一勺雪白的粥,靠近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才送到我面前。

我麻木地张开嘴,任由勺子送进我的嘴里,流进温热的粥。

粥应该是很香的吧,可我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有人喂我吃,我便吃了。

大概吃到十几勺的时候,我就闭上嘴不愿意再张开。

、奇、苍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焦灼:“嫂嫂,再多吃几口好不好?”

、书、我看看他,不说话,也不张嘴。

、网、“要不就再吃一口,一口,好不好?”他的嗓音本就清朗温柔,现在压低了嗓音哄我,倒是有些低声下气的。

我还是看着他不说话,他再三试了几次未果,只能把碗勺交还给圆脸丫头,然后拿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擦拭我的嘴角。

“待会儿饿了再吃。”他又露出了一贯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微笑,只是怎么看都带着抹不去的疲惫。

说着他又伸出手来轻轻抱住我让我重新躺下去,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痛了我,连掖被角的时候都是轻缓的。

“想睡了么?”苍嘉将被子小心地掖在我的下巴下头,抽离手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手背柔柔地从我的下巴上擦过。

我还是木讷地看着他,他又是一笑:“要是还不想睡,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我不置可否,他自说自话地跑到外头,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什么书,兴冲冲地对我说:“这是小六子今天从街上买的志怪杂谈,听说很有趣的。”

虽然知道我不会有任何反应,可他还是停顿了一下,目光温柔地看了我两眼,才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翻开书页,轻声朗读起来。

我的脑子里朦朦胧胧的,忽而想到东忽而想到西,忽而记起幼时被许刘氏罚跪挨饿的场景,忽而又想起我动手做的那件小衣裳尚未完成,心里登时一抽,像是被锯子狠狠拉过一样,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苍嘉朗读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可只是一瞬,他又继续读了下去。我完全听不进去他读了些什么内容,可是他清朗通透的声音像是一剂解痛散,渐渐的,我的意识开始迷糊起来,呼吸也开始跟着他诵读的节奏一般,接着就睡着了。

如此这般,苍嘉衣不解带在我的床前守了整整半个月,直到我浑身的疼痛都缓解了很多时,他才如释重负,被全叔赶去沐浴更衣。

我现在已经能倚靠着软垫子坐在床头,只是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全叔端了一碗药进来,对圆脸丫头说:“细妹,喂夫人喝药。”

细妹这时候已经跟我熟悉了起来,想必对我的遭遇也有所耳闻,因此就算我从来不说话,她也总是轻声细语地跟我说东说西的。

“昨天,咱们院子里的老吴头过寿辰,大家都去吃了几杯酒。可惜夫人身子还没好起来,不然跟少主一块儿去坐坐,一定更热闹。”细妹一边喂我喝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听少主说夫人是针黹巧手,等夫人好了,可得好好教教我。我娘总说我笨,老是学不会。”

……

一碗药喝完,细妹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家长里短。不过她很灵光,等喂完药,她就会停下来,端着碗出去。

全叔却还是留在屋子里,等细妹出去了,他又给我号了脉,说:“脉象平稳了许多。”

我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眼去。

脉象平稳了便又如何?

我倒是宁愿如此长睡不复醒,那才是真的一了百了了。

“老夫耗尽心血才能捡回你一条命,更别提少主伺候了你这么多日,自己都快熬出病来!现在你这条命不单单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想自寻短见,也得先问问老夫同意不同意!”

我略有些吃惊地看向全叔,难道我厌世的心理全都写在脸上了么?

全叔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丧子之痛,可是已经这样了,你除了好好活下去,还能怎么做呢?

这世上失去孩子的人不止你一个,想当初老夫的一子一女尽丧于仇家之手,老夫还不是活到了今日。你那孩儿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会希望见到自己的娘亲活得好好的。”

良久良久,我叹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开口:“原来全叔也是伤心人。”

全叔看上去有些吃惊,隔了一会儿道:“世上伤心人何其之多,老夫算得了什么呢?逝者已矣,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你既然被老夫救回了一条命,就表示你命不该绝,所以你自己更不能萌生轻生之念。”

“我连轻生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轻生不轻生的。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于我都没什么相干了。”

“你!你这孩子,性子倒是挺拗!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们少主要怎么办?”全叔看上去有些动气。

我虽然知道苍嘉对我的心思,可是全叔动怒之下这样坦白的说了出来,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你看什么看?少主的心意,你会不明白?这半个多月来为了你,少主吃不下睡不着,瘦得脸颊也凹了下去。你若是不好好活下去,老夫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我又是一声叹气,却不再说些什么。虽然我贱命一条,可毕竟是全叔救了我,再说他也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对着他,我真的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我只能闭上眼装作困倦上涌,过一会儿听见全叔走出屋子的声音,我才睁开眼来。

春光无限好,我又躺了大半个月,终于可以下地,苍嘉就说:“外头好太阳,不如出去晒晒?”

我没说话,他就微笑着叫细妹去准备软椅和毛皮褥子,等外头张罗好了,细妹又进来帮我穿好衣裳鞋袜。

我看着自己伸出去的两只脚,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变得瘦骨嶙峋了,一时有些怔忪。

“失礼了。”苍嘉说,然后他弯下腰来,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来,走出屋子去。

我这时候才看见原来这屋子非常精巧雅致,所有的布局装饰无不显示出屋主的别具匠心。

不知道苍嘉是从哪儿找到的这么雅致的房子,亦或是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产业?

走出三进屋子,穿过花廊,外头的阳光明媚得让我有些睁不开眼,不由自主就闭起眼来。

“没事吧?”苍嘉的声音透出几分紧张。

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没事。”我闭着眼说道。

抱着我的两只胳膊忽然颤抖了一下,我复又睁开眼,微眯着看向苍嘉。这是怎么了?

苍嘉看起来激动像是要哭了出来:“你终于……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心里暗叫惭愧,当日跟全叔说了几句话后,我又整日不说不动了,也难怪苍嘉会如此触动。

接下来,苍嘉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几乎飞奔起来:“全叔!全叔!她开口说话了!说话了!”

全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先是一怔,接着说:“是吗?那是好事!好事!既然愿意开口说话了,就表示郁结之症化解了很多。”

苍嘉激动得面色绯红:“是吗?是吗?”

“是的是的。夫人想必无大碍了。”全叔说。

苍嘉猛一低头,看向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我实在顶不住苍嘉如此热烈的兴奋,于是又开口说道:“不是要去晒太阳的么?”

“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走,我们晒太阳去!”他抱着我又转过身去,朝放置软椅的地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真好!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虽然仍旧不大说话,可是身边的几个人却气氛高涨,尤其是苍嘉,双目变得炯炯有神,走路都带风。

我的身体一向不坏,虽然经此大病,却依旧一天天康复起来。

可是我的心却停留在了出事后刚醒来的那一天,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只怕再也好不起来了。

“夫人的头发生的真好,乌油油的。”细妹给我梳头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茫然地看向梳妆台上放着的镜子,里头映着一张毫无血色双颊凹陷的脸,生气全无,唯有一头头发,还是跟从前一样乌黑发亮,只是枕头上每天都会落下不少发丝,想必再过不久,就不复从前的丰密了。

有一次跟海瑾天在房中说笑,聊起画眉之乐,海瑾天说:“月婵的柳叶眉如此好看,却也叫我凭白少了一项闺房之乐呢。”

我笑着不依,他便说:“我看这样好了,今后我就给你梳头,以代画眉之乐。”

从那以后,海瑾天偶尔真的会帮我梳梳头发,我还记得他的手指撩起我头发时的触感。

心里又被锯子狠狠拉过。

多少怨,多少念,全部涌上心头。

你不是答应过我,说会好好保护我和我们的孩子么?

你不是答应过我,说要跟我白头偕老的么?

难道那些话真的像泼出去的水一般,等水印子晒干了,连痕迹都不曾留下么?

若不是遇到你,我沉寂多年的一颗心又怎么会像如今这般痛彻心扉?

你叫我尝到浓情蜜意的美妙滋味,却又将我至于危险境地,这一切都是为何?都是为何?

“夫人,夫人。”细妹的呼唤声将我从臆想中拉了回来:“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见苍嘉拎了一只很大的鸟笼子兴冲冲走了进来。

“小六子又找了个新奇玩意儿回来,你看这八哥……”苍嘉走到我跟前,猛一顿足,说话也停了下来。

“细妹,侍弄好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细妹知道苍嘉有话要跟我说,三下五除二把我的发髻绾好,就出去了。

苍嘉把手上的鸟笼子放在了一边,冲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莫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

我看看他,他双目里流露出复杂的哀伤,一如往昔在海家时那样。

“他,有找我么?”

苍嘉一愣,好一会儿才说:“先前是找了几日的,可是到十来天的时候,家里都说怕是找不回来了,就把派出去找你的人都给叫了回去。”

下意识的,我就握紧了拳头,用指尖狠狠地掐着掌心的肉,狠狠地。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当日的山盟海誓,当时的浓情蜜意,都是泼向泥地的水,到现在,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留下的,只有我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海家,没有查出究竟是谁害了你。”苍嘉说。

“无所谓了,谁害的还不是一样,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反正,一切都回不去了……”

苍嘉往前踏了一步:“别这样……别这样,你不能总是这样幽怨度日。那些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有我在,没人可以再伤害你,我对天发誓!”

我低下头去:“我累了,想休息……”

苍嘉却打断了我的话:“月婵,我可以叫你月婵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苍嘉不再叫我嫂嫂,却也不敢叫我的名字,每次都只是以“你”为称呼。

我没说话。

他却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他说:“月婵,我知道现在我不该说这些的。

可是看着你每日落寞心伤,我只恨自己不能代你受罪,又恨自己不能让你开怀。我知道你受的伤太大,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一定要振

27、心意 。。。

作起来好好活着。”

“活着,要怎么活?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没有了孩子,又身无长物,无依无靠,这天大地大我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活着,说的都很轻巧,可我要怎么活着?”

“月婵,你还有我。如果……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苍嘉的双目灼灼地看着我,脸上越来越红。

“嘉少爷不要开玩笑了,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我又是什么身份地位?更别说我是嫁过两次的女人了!”

我不傻,苍嘉虽然在海家里毫不张扬,可是这么多年来帮助海家打理生意,他怎么会没有积攒下自己的产业呢?

只看这所环境清幽的宅子和那几个下人就知道,苍嘉虽然是养子,可是自己的身家一定很丰厚。

他自己要财有财,要貌有貌,什么样的女子他得不到?偏偏会看上我?看上我这种被人抛弃的残花败柳?

“月婵,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对你心生怜意,就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保护你……

以前你是别人的妻子,可现在,海家都已经放弃找你了。以后,你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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