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也不瞒赵三郎你了,此次我来救你,是受了费贵妃娘娘之托来的。娘娘说她本是一番好意想将你举荐给王枢密大人,谁知反而会害了你?遂托咋家来走动一二救了你。”
赵匡义听了李德的话,却没有生出对费贵妃的丝毫感激之意。在他看来,事情也确实如此,若是费贵妃的多事,自己又岂会遭受牢狱之灾?
“多谢公公援手了。”
李德听赵匡义神色淡然,眼光中有些忿然,心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赵三郎,之前在宫中见你,咱家就觉得你是个人才,若是有人提携一二,必能一飞冲天。不知道你可会愿意跟着咱家?”
李德之所以会这样想着拉拢赵匡义,也是因为他心中着实佩服唐末的大太监安重荣,一介内侍宦官,但是却能高居节度使之位,让许多重镇节帅也不及安重荣风光。同自己一样出身之人,有如此荣耀,如何不让人心生羡慕?
赵匡义脸色一变,冷笑道:“李公公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公公既然是受贵妃娘娘之命来帮在下一把的,如今在下已然脱离牢笼,其余诸事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赵匡义没有想到他的语气彻底将李德给激怒了,带着一身狼狈离开的他没有看到李德眼中诡异的光芒。
这晚,身上并无多少积蓄的赵匡义托他一副好皮囊的福,在桃花渡一家寡妇开设的旅馆之中投宿了。借酒浇愁的赵匡义,醉得模糊中,没有抗拒住老板娘的诱惑,当晚两人就滚在了一起,果真是一夜**只嫌流光短。赵匡义对这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的投怀送抱并不曾抗拒,他需要一点他人的温暖,这样颓丧几日后,他在外闲逛时,被人用麻袋蒙住了头一顿好打,而他的命根子在此毒打中也受了伤,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断,他此生怕是难以做父亲了。
赵匡义当时只觉得想一死了之,随后便是深深的愤恨,他恨费贵妃,恨王昭远,恨李德……也更恨郭荣和周宪了。心中的恨火越烧越旺,他最终去找了李德,进宫做了一名内侍。
“阿爹,阿娘,二哥,我也不想自断子孙之缘做这等为家人脸上抹黑的内侍,但是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赵匡义说得泪如雨下,也惹来了杜夫人等人的眼泪。
“好孩子,阿娘不怪你,阿娘不怪你……你二哥家的孩子不少,大不了以后过继两个给你就是了。”杜夫人抱着赵匡义流着泪道。
“你做内侍虽然是不得已为之,但是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蜀国你也不用回了!”赵弘殷老眼也有点红,“那些个打你之人,总不会真是街头的泼皮,背后主使之人可有查出来?”
赵匡义想到那背后之人,眼中就是一片赤红,李德?这个老阉狗,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还有葛桃花,若非是看在她如今怀了自己骨肉的份上,自己一定将她碎尸万段?居然合着阉狗来算计自己!
“阿爹,我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只是如今儿子动他不得。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要他不得好死的。至于不回蜀国,怕是要让阿爹你失望了。之前周帝陛下让儿子带话给蜀帝,三日后便要启程了。而且,在儿子受伤之前,已经使得一女子有孕。故儿子还得回去一趟。”
赵弘殷这才静默不语。赵匡胤素来也很疼爱这个弟弟,如今对他的遭遇也是颇为同情的,握着他的双肩鼓励道:“不管如何都不可坠了男儿心志!我赵家的男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做内侍?你回去蜀国将一切事务了结了再回来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都不曾知道,遭此大变的赵匡义,心性已经决然不同于之前,丝毫不将老父兄长的话语放在心中,蜀国他是必然回去的,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垂下的眼眸之中掩藏着嗜血的狠厉。
晚间曹彬和谢涛进宫将听到的之语回禀了郭荣和周宪,夫妻两人对看一眼,眼中净是复杂。
“虽然事情不尽详实,但是大体上应该是不差的。想不到赵匡义是这样才做了内侍……”周宪想到前世之时,赵匡义对着小妹周宝所为,只觉得唏嘘。
郭荣也知道赵匡义所说肯定是有所偏颇的,但是这番话语中部分确实是真的。而他则从中听出了其他的东西,赵匡义如今的心态怎么听都怎么危险,只是如今他祸害的不是大周罢了,若是没有了一个皇帝兄长,他能祸害到什么程度,倒是真想看看呢!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郭荣挥手让曹彬谢涛两人下去了。
“娥皇,赵匡义此人便是如此了,你也不用多感叹了。倒是后日里要去嵩陵祭拜先帝,你也要同往,该好生准备才是。”
周宪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
两日后,天子携皇后、皇子同中枢重臣亲临嵩陵祭拜太祖皇帝,回城之时,天子同皇后更是下了御銮,携手跨步进了新整修的汴梁城门西华门。万民齐声高呼万岁之声中,赵匡义踏上了归蜀的征途。
又没有两日,是皇五子宗诫两周岁生辰,其后是中秋佳节,紧接着又是天子生辰的清秋节。
“这是我给你做的,看看?可还合意?”周宪将准备的礼物用雕花梨木盒子装好,递给郭荣道。
郭荣笑了笑,猜想着是什么东西,揭开木盒盖子,居然是折叠整齐的布匹。展开一看,其上居然绣着郭荣前世所颁发的完整的均田图!“娥皇你这是……我真是高兴!”
周宪挑眉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郭荣不顾尚有宫女侍立在一边,紧紧抱了抱周宪,低声道:“确实喜欢……”
显德三年九月清秋节前夕,世宗皇帝收到昭穆孝懿皇后奉上的均田图,遂发出诏令,派遣散骑常侍分行诸州,以均定田租。朝中重臣莫不震动!而此时的南唐金陵,江南国主李璟,知道失去了淮南诸州之后,金陵北有周朝,东有吴越,形势大恶。而此时的南唐,最终的疆域便是整个江西,所以李璟决定迁都洪州(现今的南昌)。太子李弘毅等人极力反对,惹来李景的不快。又因李弘翼登上太子之位后,行为举止不知收敛,时常惹来李景的痛骂。之以至于李弘翼将李景一句气言记在心中,心中恨极的他毒杀了已经不再是皇太弟的他的亲叔叔,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晋王李景遂!南唐宫廷揭开了最血腥的一幕。而周宣,却在伺伏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百般算计万事皆空
自从失去了淮南诸州,李景便像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头发尽白。他那日亲眼见到了长江之上周军之势,便心生了惧意。金陵背靠长江,如今与周朝仅一江之隔,若是他日周军南下,金陵城便是无险可守了,而东南方尚有吴越虎视眈眈,因此李景就同臣子商议迁都之事。一部分臣子是和李璟一样的想法,因此便支持迁都洪州。另有很大一部分臣子则是站在太子李弘翼的这边持反对意见的。之所以要反对,乃是因为李景想迁的新都洪州,那是前皇太弟如今的晋王、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李景遂的封地。李弘翼自然是不愿意都城是李景遂的地盘了。
奈何无论他如何反对,都无法劝动李景,李弘翼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了。加之当初李弘翼在常州和润州同吴越军队交战之时,不经请旨,就下令把所有俘虏将领全部在辕门前杀死之事很被李景记着,时时拿出来责骂他一二,他无法痛恨李景,只能将怨气都发泄在李景遂身上。
“殿下,皇上如此对你,也是希望殿下能有为君主的气度。殿下莫要再气了。”御史大夫萧俨道。
李弘翼冷笑道:“萧御史可知道父皇今日对孤王说了什么?他不仅用打毬杖笞孤王,还说他将召景遂回来。孤王一心为了南唐,到头来居然比不上一个给国家蒙羞给我李家蒙羞之人!孤王如何不气不恨?”
李弘冀心中尽是愤怒,既然父皇如此,也怨不得自己做绝了。
便遣了心腹侍从,吩咐了一二,侍从心中巨惊,但是为了保住小命还是接过了那瓶毒药,星夜赶往洪州去了。
而这一边,李从嘉因为大哥弘翼做了世子之后,对自己愈加防范,他也就更加不喜欢上朝参与政事了。知道皇叔在洪州过得极其逍遥,便同周宣道:“琅嬛,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周宣看了一眼李从嘉,摸了摸长子的头轻声道:“我和你父王要商量事情,仲寓带着弟弟出去玩一会儿吧。”
仲寓点点头应诺了,牵着举着小木刀的仲寕被侍女们簇拥着出去了。
“殿下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周宣拉李从嘉坐下,温和道。
“琅嬛,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政事。之前不得已参与其中如今惹来了大哥的猜忌,在金陵的日子实在过得难捱。不如我们一家往洪州走走去?父皇有意迁都洪州,想遣人先行往洪州走一躺,我想向父皇请命。不管是否最后能够迁都洪州,起码也能离大哥远一些。皇叔在洪州过得很是逍遥自在,真是让我羡慕异常啊。”李从嘉期待地看着周宣道。
周宣心中转过思量,笑道:“殿下你的苦闷,我这个妻子又岂会不知道?若是能去洪州我自然是双手赞成的,只是我担心,会不会让大殿下误会你是站在皇叔的一边,使得他更加嫉恨于你?”
李从嘉苦笑道:“再记恨于我又能比现在差到哪里去?不管怎么样,能远着一点,毕竟会轻松些。”顿了一下,随即握着周宣的手道:“谢谢你,琅嬛,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周宣垂目投入李从嘉的怀中,声音柔和道:“我是你的妻子,自是该为你着想的。”但是谁也不曾看见的目光中却是无半点的涟漪,李弘翼对上晋王,鹬蚌相争,或许李从嘉就能够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第二日里,李从嘉进宫请旨,成为新都巡查使,不日将携带妻子家眷往洪州去了。周宣也趁机回了一趟周府。
“老爷,来,喝点药吧,你别多想了,阿峰那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您你的苦心的。”周夫人抹着眼泪,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亲自喂着药,眼见一汤匙药汤大半流了出来,她的心中也是惶恐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儿子虽然说是依靠,但是没有了丈夫的女人怎么比得了有丈夫的女人?
周宗卧在床上,勉强自己吞进了一些药汤,无力地摆摆手,喘息道:“去……去将阿峰……和阿宝,阿宝喊过来……”
周夫人心中一急,顾不得药碗摔破了,抓着周宗枯瘦的手道:“老爷,老爷你不能有事啊!我这就去让人请御医来,我去找琅嬛,唐她帮忙请最好的御医来……”
“不许,不许找那个不孝女,她迟早,会给咱们周家……带来,灭门之祸!你要答应我,咱们家的次女,在保大八年时久已经过世了,你要记住,咱们周家人在金陵一日,这件事情就一日不可张扬出去!”
大概是汤药起了作用,周宗感觉心中好受了些,脑子也愈加清楚了,他知道,李璟如今虽然去了皇帝之名,但是依旧是这江南的君王。他拿周帝无法,拿周后也无法,但是却可以拿周家泄愤!除非有朝一日,南唐国破……但是自己终究是李家臣子,且长女为郑王妃,所以内心里他从不曾想过南唐灭国。所以次女和庶子,也就只能当做都不在了。
周夫人虽然不知道周宗心中的想法,但是见到丈夫如此,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边流泪边劝慰道:“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话紧紧记在心中的!”
周宗想到长子周峰的不争气,心中一阵气苦,待看到长女周宣和周峰、周宝一同过来了,他心中才稍显安定。他直直看着周宣,直到周宣都忐忑起来了,才道:“劳王妃惦记了。你还记得回来看我这老父?”
周宣一阵不自在,之前她惊惧周军之势,匆匆回家,想说服周宗一旦南唐国破,便利用周宪的关系保得一家人的性命。谁知道被周宗狠狠的责骂了一顿。她气懑地回了郑王府,两个多月间不曾踏足过周府,也不曾想到周宗病得这样厉害。
“父亲说哪里的话,最近日子来,因为郑王殿下一直被太子殿下排挤,我在府中除了主持王府的内务和还要教养两个孩子外,更是每天要安慰郑王殿下,不曾留意外间的事情,也不知道父亲你病重了。否则我早就过府来看望父亲您了。父亲你也不用担心,一会儿回府,我就让人拿名帖去御医院请最好的大夫给您诊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周夫人本来对周宣也有些不满,听她这样说了,心中的不满稍稍轻了些。但是周宗而不是那等容易被糊弄的妇人,前次之事他就看出来了,这个长女自私自利,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就是她自己的一切,周家和父母于她而言都不是重要的。周宗心中叹息,后悔当初没有好生对待次女,但是此时此刻,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只得和周宣道:“你弟弟阿峰和妹妹阿宝,你要多多放在心上才是。你们始终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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