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知道郭荣是关心自己,但是宁哥那会自己吃饭,掉在桌子上的一定比他吃进口中的多。摇摇头,周宪不再看两个儿子,自己吃了起来。
用完饭,周宪看郭荣在和两个儿子玩,就拉着阿久在一边做了,细细问起了他回周府的事情。
“阿姐放心吧,父亲大人和周夫人身体都还安好,就是大娘子……大姐姐,看着气色也不错。周峰,没有见到,小妹妹阿宝,也很好。”阿久对周家的人实在是什么好感,他回去金陵,除了是陛下姐夫的命令外,也纯粹是为了气一气周家人的。
周宪看阿久的脸色,猜到定是母亲周夫人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想到她的性子,也难怪阿久这样了。周家之事,也只那样了。周宪压住心中的失落,温和打量了一番阿久道:“初见阿久你的时候,还是瘦骨嶙峋的小猴子,如今已经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了。该说门亲事好成家了。”
阿久脸一红,半天才憋出一句道:“阿姐,我还小呢,不急的。”
周宪扑哧一笑道:“你往日里不是尽说你已经是大人了么?怎么现在又变小了?好啦,你放心,我帮你想看的娘子,还是要你满意才能算数呢。”随即说了她对白重赞女儿的观感。
“白家娘子人长得俊俏不说,那性子看着也是极其温婉的。还有,她父亲白重赞,你也是认识的,并不是河东一系的,不管从那方面来说,都是极好的岳家人选。你这几日里若是有空了,我安排一下你见见白家素娘,免得到时候成了怨侣就糟糕了。”
阿久想到尚在淮南未回的白重赞,气度却是不错,为人爷很谨慎小心。要是白家娘子真个同姐姐说的那样好,自己应下这门亲事也算是不错的。
晚间,皇宫虽然灯火点点,大宁宫后侧的紫宸殿,乃是天子的寝宫,除了大宁宫外偶尔巡视的宿卫亲兵,大宁宫诸殿里已经没有人影走动了。帐幔之后,郭荣和周宪并躺在床上说着话。
“我们进去秘境吧,这到明日丑时中还有四个时辰,在秘境里就有一天多时间,你正好在里面好生歇一歇。”
郭荣也觉得甚好,瞬间同周宪进去秘境里,也是并排躺在竹屋里里的床榻上。
“前段时日里,礼部编撰了《大周正礼》等文稿,想来不几日就有后宫规制新册子了。”周宪一想到后宫若是要新进嫔妃,心里就不舒服。
郭荣失笑,搂进周宪道:“不过是定下后宫品级,你莫要多烦恼了。不说远的,就说阿爹,宫中不也就德妃一个么?虽然阿爹同我不一样,但是我是不是要纳妃,朝中还有谁能勉强得了我么?”
周宪露出笑容,长叹一声道:“哎!就是不知道那些个大臣会不会将我比作隋朝的独孤皇后了……”
郭荣看这周宪含笑的双眼,便道:“独孤氏那里比得上你……对了,说到正礼,过些日子我要追封之前的刘氏为皇后,还有三个死去的孩儿,你不要多想什么,丰哥、宁哥几个,待他们大些在分封……不管如何说,刘氏那毕竟是我前世的发妻,在世人眼中,也是我这一世的发妻。”
周宪一愣,点点头道:“我哪里会多想了?是你说的,总是你的发妻,还死得那样惨。追封也是应该的。丰哥宁哥还小,这个时候封爵确实不妥当。”
郭荣亲了亲周宪的额头,心中很是舒缓,嘴中却鬼使神差般说道:“这次在淮南,我还见到了李从嘉。”
周宪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煜,拧了一下郭荣的脸颊,斜了眼看着郭荣,“前世是前世,现在的李从嘉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哦,要说真有什么关系,那也就是亲戚关系了,他是我的大姐夫呢!”
郭荣失笑,捉住周宪的手,对着那还想说什么的红唇就亲了下去,不一会儿后,从竹屋拂过的风便带来了阵阵让人脸红耳跳的声音出来,让寂静的秘境里多了几丝暖意。
风动间,桃花似乎在应着那吟唱的声音纷纷洒洒地飘落。
待周宪和郭荣在秘境里好生的黏糊了一天多功夫出来后,外间恰是丑时初刻。内侍总管安林已经在外间候着了。
周宪精神不错,亲手为郭荣穿上了头冠冕服,看着他用了早饭去上朝后,这才满意的回转。
所以一众大臣们见到了,便是只歇息了一晚就同前一天神色截然不同的天子,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哪里有半点的长途跋涉的样子?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啊!众人心中下了结论。
郭荣先是好言赞赏了一番亲征期间留守开封府的诸多的中臣,以刑部侍郎边光范为户部侍郎,以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权知开封府事王朴为尚书户部侍郎,并任枢密副使;以右羽林统军焦继勋为左屯卫上将军;以左卫上将军杨承信为右羽林统军;以左监门上将军宋延渥接替已逝的张彦超为右神武统军;以韩通为许州节度使兼侍卫马步军都虞候……
封赏完朝内之人,更是大封亲征的将领们,以滑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驸马都尉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校;尚在淮南未归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归德军节度兼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仍然为淮南招讨使,加检校太傅兼侍中,改天平军节度……
此番大封,乃是郭荣在秘境了好生思量了一回的。天子此时的威仪已经无人敢驳,中枢四相都没有说话,其余人更是没有多嘴。六部重卿之中,唯有刑部尚书张昭在听到韩令坤的封赏时,眼神闪了闪——韩令坤升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陛下,臣有本奏。”张昭长于刑名,在朝堂之上爷并非拎不清的人。此时的韩令坤他还不放在眼中,但是随着天子征讨四方之时日的到来,这些武将的地位必将更高,到时候就是更没有办法了。
郭荣看了一眼出列的张昭,瞅了一眼无所觉的韩令坤方才自内侍手中接过奏疏看了起来,果然是弹劾韩令坤之父韩伦的。自己是如前世一样处置呢,还是干脆点呢?
“韩令坤,张尚书奏疏中弹劾之人和你有关系,你且看看吧。或者说你也是知情人?不过出于私心而包庇住了?”
韩令坤的位置在武将之中算不得靠前,听见天子突然叫自己,还真是愣了,随即明白了天子的意思,脸刷地白了。而在他后面的恰好是赵匡胤,他将韩令坤的脸色瞧了个清楚明白,随即也明白了那奏疏弹劾之人了。他看着韩令坤跪在大殿之中,满头冷汗地看着奏疏。却是想起了三弟匡义,若是陛下能免去了韩伦之死罪,那么是不是也能宽恕匡义呢?
赵匡胤却不知道,此时的赵匡义正在为他保住他的命根子而和某些人斗智斗勇着。
天子临朝人心之异
此时,整个崇元殿一片寂静,只有韩令坤痛哭流涕之声清晰可闻。中枢四相两两端坐在两边,王溥为人机警,并不想这个时候出言得罪武将。李谷随天子亲征淮南,同诸武将算是有了一定的交情,此时也不好开口。范质品性很是高洁,不喜这等践踏律法之事,只是碍于天子才嘉奖了文臣武将,故也没有做声。倒是魏仁浦,因为他兼是枢密使,乃是总理军事地一人。其他三相可以不说话,他却不能不做声。
“陛下,臣请罪。”魏仁浦自圆椅上起身,撩开袍角跪倒。
“魏卿何罪之有?韩伦所做所为同你何干?平身吧,朕心中自有章法。”郭荣淡淡地道。
文武重臣听说天子言说心中已经有了章法,心中都是各有所思——天子到底会如何决断呢?
郭荣心中已经有定夺,但是面色依旧淡淡的,看了看哭泣哀求的韩令坤一眼,不置一词。
魏仁浦心中左右为难,他与韩令坤并无太多的交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今日依了刑部之奏请定韩伦斩刑。天子大胜而归,实在不宜这个时候斩大将之父,否则,岂不是让众多的将士寒心?
韩伦之罪确实不小,论罪当诛……自己到底该如何做呢?向训和韩通两人都有些踌躇。
两人都是聪明通透之人,看了一眼天子面无表情的眉眼,猜想着天子的心思,片刻之后权衡轻重,已经有了决断。
向训自觉自己虽然不是聪明人,但是天子之心思,他还是能猜到一二的。因为他清楚天子生父也曾在洛阳杀人之事,当时天子不好理会,不过是补偿了受害者之家人而已。而且此时斩杀韩伦不过是小事,但是寒了众将士的心,就不大好了。毕竟四方未定嘛。韩通呢,则是觉得韩伦论罪当诛,何必大肆讨论?
但是直接出列掀袍跪倒的,却是赵匡胤!“求陛下开恩。韩令坤之父所犯之罪不轻,但是于韩令坤而言,那毕竟是他唯一的父亲。作为人子,他自然不能眼看着父亲受死。但是他又是陛下的臣子,若是徇私放过生父,便是对陛下不忠。无论韩将军怎么做,忠孝难两全。不如陛下绕过韩伦的性命,让韩令坤代父立功折罪?”
赵匡胤和韩令坤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感情极深。此时,随着赵匡胤的出列,一众武将也都出列求情了,就是张永德,心中虽然有所犹豫,但是也出了列。
郭荣对于韩令坤并非不看重,即便前世韩令坤攻打扬州城后弃城而逃,他还是饶了韩伦一命。但是眼见韩令坤看向众武那感激的眼神,他的眼神暗了暗。
“你们所有人的意思是朕该许从赵匡胤之话而处理此事了?”
赵匡胤听天子的声音更加冷冽的,心中有些发毛,莫非自己错了?但此时此刻事已至此,只能咬着牙走下去了。
“陛下,谁人无父?韩伦如今岁数也不算小了,有了此番之事,谅他以后不会也不敢再行违法乱纪之事了。所以还请陛下饶过韩伦之死罪。”
郭荣沉吟了半天,才看向刑部尚书张昭和刑部侍郎陶□:“你们两人乃是刑名高人,你们说说看,赵匡胤所言可是有道理的?”
陶谷之前乃是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他重刑名律法,最憎恶武人骄奢犯法。且上奏疏参劾韩令坤之父一事,刑部早已统一了立场。武人骄奢贪婪,若不以律法加以制衡,他人未尝不会再生乱事。
“陛下,天下之事逃不开法理二字,韩伦于国并无寸功,且在陈州所作之违法乱纪之事,便是依仗韩将军之势。若是不严惩韩伦,我朝中武将辈出,若是他们的亲朋以此为例,我大周之后岂不是会多出许多这等仗势欺民之人来?故微臣请陛下重惩韩伦,以儆效尤!”张昭掀袍跪倒。
赵匡胤心中一紧,若是如张昭所言,天子绝对不会对韩伦往开一面的。
郭荣心中担心的也是如此,前世放过韩伦,一是韩伦同他的生父一样,他不好追究生父之罪责,对于他人老父的糊涂也得罢了;二是担心寒了武将的心。但是此世,他却深知此例不可开。
郭荣看着跪着的众多武将,再看众多的文臣,郭荣自御椅上起身,缓步到正前跪着的韩令坤跟前,“韩令坤,若是朕依律法斩了韩伦,你是否会在心中怨恨朕之凉薄?”
韩令坤心中一紧,头更低了,嘶哑的声音传来:“末将不敢对陛下心存怨懑。末将只怨恨自己,不曾好生拘束老父之行为,以致酿成今日之祸……”
郭荣淡然道:“你这话说得不错,你若是好生拘束你父亲,此事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随即缓缓从众多武将面前一一走过,
“朕知道,你们出列为韩令坤之父求情,并非是人人真的和韩令坤有什么袍泽之情,也并非是赞成韩伦所行之事。你们不过是因为自身为武将,父兄族人之中,或许也有这么几个不大着调之人,你们担心,今日之韩伦之境况便是他日你们的父兄或者亲族之先兆。之前朕着张昭等刑部熟知刑名之人裁剪旧制拟定新法,至今《大周刑统》尚未正式下发各州县。朕也不以新法论事,按旧制,韩伦也罪该当斩。但是韩令坤随着朕亲征淮南,勇武杀敌,朕并非不体恤臣子之君主。韩令坤,朕便饶过韩伦一命,但是韩伦在陈州所为,乃是依仗尔之势,伤害的是一州百姓,故,你必须着粗服布衣同韩伦一起,给陈州所有的百姓一家一户的请罪,韩伦所掠夺之财物务必悉数归还。事毕之后,韩伦流放沙门岛,遇赦不赦。”
众多武将,听着天子不大有起伏的冷凝话语,反思起家人族人中是否有这如韩伦一样天天干坏事之人来。
郭荣回坐御椅之上,斜靠着椅背,目光看过安坐着的李谷等三位宰相道:“几位相公认为朕如此裁决如何?”
范质听了魏仁浦之话,立刻就猜想到了天子之顾虑——天子今日不会杀韩伦,但是也不会让韩伦好过,因此他当先表态道:“陛下定夺实乃英明至极。”
王溥、李谷两人也起身做了同了差不多意思的表示。魏仁浦更是暗叹天子之英明手段。其后众多武将自然也是人人称颂了!
郭荣摆摆手,着令众人平身后方才道:“律法乃是国之大器,国之长治全依赖此。张昭,卿须和刑名老者们,快些将《大周刑统》拟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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