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那便是刘鋹。”史彦超骑在马上,指着跪在地上手持降书的刘鋹道。
郭宗谨点点头,打马上前,他看着刘鋹道:“汉主既已降周,便是我大周之臣,请罪之说,待入了汴梁城,我大周皇帝自有论断。现在不必做此姿态,起吧。”
刘鋹听得郭宗谨之话,放下心中大石,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郭宗谨率领周军一部进了兴王府,一直入了南汉的宫廷,看着庆元殿之前的宽台之前跪着的黑压压的人群,他的脸抽了抽。小小的南汉宫廷,光内侍居然有两万多人!
“传令下去,身无恶行之内侍,每人给足回乡银两遣还,至于那些搜刮银钱谋财害命把持朝政的阉人,全都关起来。宫女也依此例办之!”
卢琼仙、龚澄枢、陈延寿等昔日在南汉呼风唤雨等人都是胆战心惊!
“将军,将军,妾身昔日之行全是不得已为之啊!妾身,妾身都是受人蛊惑才那样做的……还请将军明鉴啊……”卢琼仙自负美貌,跪着爬向宗谨,那架势,就差没抱着宗谨的大腿哭求了。大约许多的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都是这样,自视甚高,以为男人见到这副样子都会心软吧。
但是这一次,卢琼仙撞上了铁板,韩通、史彦超等人略带戏味的看着这少年君侯会怎么样处置。
郭宗谨皱眉厌恶的看向这个女人,若非之前他走过一趟南汉,还真会以为这女人是受人蛊惑的。她以后她这副样子就能迷惑自己么?
“你就是卢琼仙?”郭宗谨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冷声道。“先侍奉刘晟,再侍奉刘鋹也是他人蛊惑的?(刘晟乃是刘鋹之父,杀兄夺位,称为南汉中宗)以妇人之姿高坐朝堂侍中之位是他人的蛊惑的?毒杀不以重金贿赂你的文臣是他人蛊惑的?肆意抢夺百姓财物是他人蛊惑的?”
宗谨越说声音越冷凝,“来人!将这个卢琼仙拿下,三日后在兴王府长安大街游行斩首!”
卢琼仙早已吓得软成一团,突然瞧见随着周军大将身后的刘鋹,忙扑上去苦苦哀求。
刘鋹有些心疼自己宠爱多年的才人,但是看到郭宗谨的冷脸,他只得狠下心来没有理会。其后龚澄枢、陈延寿自然也没有逃过。刘鋹更是将属于自己的罪责全部推在了这两内侍身上。
宗谨对于刘鋹为人极为不齿,若非是阿爹早有旨意,他早就一刀砍了刘鋹这窝囊之人。
“君侯,兴王府已平,待各地稍加整顿之后,我军修整之后是乘胜北上泉州还是班师回汴州?”史彦超几人如今对年岁不大的宗谨是完全的信服了。
宗谨看着舆图静默半响,好半天才指向桂州以南的安南经略使道:“众位莫非忘记了这静海军之所?”
韩通等人俱都静默下来,他们也并非是疏忽了静海军所镇之交州一带,此乃原属大唐最为南方的一块土地,唐末内乱之后,此地虽然名义上属于南汉,但是一直动乱不已。
“到底是打与不打,我们静待陛下的旨意下来。不过大家也知陛下之志愿,一心想让我大周有大唐盛时之治,所以众位心中也要有个数。此时交州正直内乱之时,后吴王吴昌文讨伐翻版之时被杀,如今的安南,正是群龙无首之时,各州豪强你争我夺,真是中原收复此地的大好机会。诸位都是跟随陛下多年的老将了,眼光应当比小子我长远,当知道此处不可丢,此处一丢,它和大理相萌,岭南则是他们的眼中之肉!”
宗谨缓缓说着,这番话是他的意思,更是郭荣的意思。
众人沉默半晌之后,还是魏仁浦先道:“君侯所言极是,不如快马奏于汴梁,陛下旨意一下,我大军即过白藤江平定交州。如今倒是先该将力气放在整顿原属南汉诸州吏治之上了。当年刘晟杀兄自立之后,杀尽了宗室血亲,对于文官是非常的轻视,故而诸州至今也是武将当权,所以土地文书人口户册都不全整,所以咱们接下来的事儿将特别多呢。”
宗谨点点头,抱拳道:“魏相公一向高才,这事儿就要相公你多多费心了。”
史彦超看着宗谨等人商议庶务很是无趣,便继续看着舆图之上的岭南五管之地,他一开始也对安南无视了,那里蛮族居多,民风彪悍,时常有动乱,且非富庶之地。但是丢了此地,邕州(现今南宁)桂州(现今桂林)两镇将门户大开,岭南的西南一带将两面受敌。
摸了摸下巴,史彦超有些心动了,若是能够带兵平定安南,这回了汴梁,得封国公也是有可能的呢!
宗谨自然不知道史彦超心中这番打算的,同魏仁浦等商议完事情后,便同众将散了。
“君侯,您今日个白天处置那卢琼仙当真是干脆,大伙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朱二牛几人护着宗谨回屋,想到白日的情景,便道。
宗谨回头看着韩正、朱二牛等人笑道:“你们捏着什么汗?怕我没见过美人?见到女人几滴眼泪都心存怜惜?放心吧,我虽然年岁不大,对这女人还是颇为有认识的,这女人呢,最重要的还是心胸和气度。容颜倒是其次,多少空有外表而脑子空空的女人,搞得腥风血雨的?来,本侯今日个就给你们讲讲古,喏,就说唐朝睿宗李旦的老娘、老婆、妹妹和女儿们的事情吧!”
朱二牛没读过什么书,听宗谨这话,忙催促道:“君侯快讲,这李旦怎么说都是个皇帝,难不曾还被一群女人给哄了骗了?”
陈树根和韩正等都在偷笑,在他们看来,这李旦就是有史以来最北悲惨的皇帝了,有个史上最为强悍的老娘,娶了一个欲效老娘的娘子,有个一心想同哥哥争位的妹妹,更是生了一群要不得的女儿,最后更是死在了老婆和女儿的手上。
宗谨虽然身份高贵,但是私底下同这些亲兵还是颇为亲近的,笑嘻嘻的将李旦的事儿说了,他看着朱二牛的脸色变得讪然,就颇为好笑。女人,还是应该同阿娘那样,知道自己的位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放在心中才是。那些个脑袋里塞满了野心和**的女人,除了本来就是个蠢的外,其实还不是男人无用纵容出来的?
宗谨这里感叹的话,若是周宪知道了,定会要和丰哥好生“唠叨”一番的,她此时正在做着丰哥认为女人不该做的事情,同郭荣说着军政之事呢。
“你打算让丰哥、魏仁浦回汴梁,让赵匡胤下岭南去?”周宪有些呆愣地看着郭荣,半晌也眼神晶晶亮,“君贵,你可真是记仇啊!那都是前世的事儿啦!居然还特地让赵匡胤去平定安南。”
郭荣扯过周宪,捏着她的下巴,往嘟嚷着的嘴唇上了亲了亲才道:“你相公我哪里记仇了?我一没有记恨他前世负了我的信任,夺了我大周之天下,反而依旧让他带兵,如今还节镇一方;二没记恨他欺辱孤儿寡母,反而给他赐下了娇美娘子。你相公我这是大度容天下啊!”虽然自己确实是故意的,只要一想到前世赵匡胤“潇洒”地任凭安南做大背弃朝廷自立,他就很是愤概。
周宪哭笑不得,谁能知道这大周天子私底下是这般样子呢?“好吧,你不记仇,那为何让赵匡胤去平安南?”
郭荣笑了笑,搂着周宪躺在床上道:“各处藩镇去年都大动过了,王彦超坐镇西京,阿久坐镇夏州,李重进在幽州,郭崇坐镇真定,刘晟坐镇潭州……这些人都不能轻易动的,至于赵匡胤么,听说他在淮南时常同周宣有书信往来,我虽然想看好戏,但是可不想他真和周宣有什么。虽然世人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但是总归还是你脸上不好看。”
周宪有些气恼,扯着郭荣的胳膊道:“你说周宣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该好生看紧李煜打击周宝才是,怎么还巴巴的同赵匡胤往来?她莫非还以为赵匡胤能取而代之?”
郭荣摸着周宪丝滑的黑发没有做声,好半天才道:“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了,无论前世今生,你是一心放在丈夫身上,但是她则不是的。她大概已经看出南唐亡国在即,也大概是早就对李煜无心了。”
周宪瞅瞅郭荣的脸色,凑近他耳边笑道:“怎么?你还在吃李煜的醋?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正如你说得,我可是一心放在你身上呢!”
郭荣笑了笑搂紧了周宪,“我知道……”所以想到还有八年时光,便心中难受,就这样认命么?
……
“赵匡胤同魏仁浦私交甚好,故而魏仁浦留在岭南做监军我大不放心,因此这监军,我让窦仪去一趟,他为人公正严恪,军政大事之上从无私心。至于其余的将领,我让郭孝仪跟着,再加上一个潘美,平定安南足够了。”
周宪点点头:“你拿定了主意便是了,倒是丰哥,他回了汴梁之后,是不是要开始留意他妻子的人选了?”
郭荣道:“是该留意了,他十五岁了,待到明年必将人选定下来。他身为皇储,早成婚是应该的。”
“哎——”周宪叹息了一声,“我以前一直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如今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你别多想了,问过他的想法,我们尽量从满足他的条件中的小娘子中挑选就是了。不是人人能够同你我这般幸运的……”
周宪闻言,只得更加紧紧地缠住了郭荣,自己这般幸福,所以也希望儿女也一样,果然是有些奢望了么?
第二天,郭荣在崇元殿里同中枢众相说了他的意思,很快诏令便王淮南而去。众臣心中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认为:“喏,天子居然这般信任赵匡胤?这个时候也不忘给赵匡胤立功的机会。”一种则是暗想:“赵元朗是做了什么让天子记挂了?从淮南这冒油的花花世界下放到岭南?”
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淮南的赵匡胤收到旨意的时候,心中是高兴居多的——立功的机会来了。当然也有那么一点不舍,那不舍自然是去了岭南就不能同周宣书信往来了。
很快这一消息传到了周宣那里,要知道广陵和金陵就隔着一道长江,这书信往来是极其方便快捷的。
抓着书信,周宣在殿内来回踱了两步,挥袖道:“荷香,我明日要去大皇安寺祭佛七天,给先帝和光穆皇后祈福。你去安排一下,我现在去见国主。”
荷香自然知道周宣不是真的去祈福,心中虽然忐忑,但是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默默下去安排不提。
周宣被几个宫女簇拥着往辰星阁去了。
“娘娘万福——”“娘娘万福——”一路之上的宫女内侍很是慌乱地给周宣行礼,要知道近两年多的时间,周宣都不曾踏足辰星阁的地界。
还没有进入内殿,周宣便听到了殿中的曲乐之声和嬉笑之声。看着前院之中几座精巧别致的琉璃花房,周宣虽然对李煜没什么感情,但是此时也不禁心头火起。李煜还真是宠爱周宝啊!即便自己同他新婚期间,也不见他为自己这般费过心思呢……
“娘娘万福——”霍德听到小内侍说是国后来了,心中一激灵,看向搂在一块儿说笑的国主和虢国夫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霍德啊!国主呢?本宫要见国主。”周宣瞟了一眼霍德,径直往内殿而去。
霍德心中大急,却也不敢阻拦,他可是比李煜看得清楚,这宫中最能下得狠手的,就是这位娘娘了。
“臣妾拜见国主!”周宣看着李煜和周宝,忍着心中怒火行了一礼。
大殿之内的乐声嘎然而止,李煜松开了周宝,看着周宣,有点惊喜有点恍惚地道:“是琅嬛啊!你来了?”
周宝咬着牙看了一眼李煜,对着周宣屈膝行礼:“妹妹见过姐姐——”
周宣丝毫不理会周宝,就当她不存在般,而是对着李煜道:“国主多少时日不曾好好地处理过政事了?算了,国主你不喜欢臣妾说的话,臣妾也不多说了。只是过不了多久,就是先帝的忌日,臣妾想去大皇安寺里拜佛七日,还请国主应了臣妾。”
李煜有些讪然,笑道:“这是自然,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国主,姐姐乃是一国之后,虽然拜祭先皇乃是应该的,但是断没有去寺庙里待七天的道理,姐姐身份尊贵,不如让臣妾代替姐姐去——”周宝打断李煜的话说道。她可不相信周宣去寺庙是真个拜佛的,肯定是有什么计谋。若是国主也一起去了,自己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周宣拿捏了?
“啪!”周宣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周宝的脸上。“我同国主说话,那里有你插嘴的道理?我周家的家教门风都被你给败坏了,我今日也算尽尽姐姐的责任,好生教导你一番!”
周宝双眼的泪水流过不停,这次倒不是假装的,而是痛疼得哭的。因为周宣这一巴掌真的非常用力,手指上还带着长长的指套,现在周宝的左脸颊不仅有个红红的巴掌印,更是有两道划破的血痕。
“姐姐——妹妹说错了什么话?妹妹不过是心疼姐姐罢了,姐姐身份尊贵,何时在冷清的寺庙里吃七日的苦……”周宝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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