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便是金陵府了。”韩正指着金陵城的大门,对着丰哥道。
丰哥看着高高的金陵城门,心中有些激荡,他还记得幼时曾听舅舅说起来,金陵城比之东京汴梁来,丝毫不逊色。而这里,是阿娘同舅舅的故乡,好似阿爹也很熟悉?
“金陵乃是南唐国都,江南重镇,大伙可要好好见识一番呢!”丰哥看着金陵城城门笑道。相对于之前在汴梁城中的丰哥,如今的他单从气质上看,好似长大了好多,其实是因为此次出行他大有收获而已。
在大理,他亲眼见识到傀儡国君的窝囊生活,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豪族党派相斗的大戏。(大理皇帝段思聪手中并没有大权,朝政被宰相高家声把持,朝庭上高氏和董氏、杨氏等结党相争)而在南汉,丰哥更是见识到了无道昏庸之君的作派了。南汉的皇帝刘鋹,居然将政事全部交给一个和一个宫女,其余官员甚至不及宫女的官位高。刘鋹的臣子,想受到重要,必须自宫才可以,因为他认为大臣有家室就会有私心不肯为他尽忠!而在吴越,钱弘俶则是爱好奢侈享乐,在百姓中课以重税。所以丰哥在吴越,经常看到百姓没有衣服穿,只能裸着身子仅仅在腰间围着竹篓当裤子遮羞。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真不愧是金陵城呢!”丰哥看着街道之上林立的酒肆赌坊,笑叹道。
“哎,这南唐的小娘子们比南汉和吴越的果真要好看得多啊……”朱二牛嘴角就差没流口水了。
丰哥摇了摇头,警告道:“你这样子都真丢本郎君的脸!咱中原的美人还少了去?快收起你那副色迷迷的样子来!”
“就是!”陈书更敲了下朱二牛的头,他可是猜到了丰哥的身份定是不简单的,姓郭行四,不会是那位行四实际上是陛下如今长子的殿下吧?
朱二牛摸了摸头,不再看向路边的姑娘了,而丰哥打马向城北行去后,被南唐巡街兵卒给拦住了。韩正忙去打听了,很快就将探的消息报了回来,原来是国后之母,周老夫人过世,国后同虢国夫人鸾仪入郭府亲自送灵,故而街道才有这些兵卒开道警戒。
丰哥得知消息后,神色变了变。
山风满袖粽香汴州
“郎君,我们先找间客栈歇脚吧。”韩正看着是呆,做起事情来却是几个侍卫中最为细致的。
郭宗谨点点头,和一行侍卫进了北城一不大不小的客栈。
“小二,有什么拿手好菜尽管上来。”朱二牛待郭宗谨等人坐定,忙大声吩咐小二道。
店中原本的客人就不多,看了郭宗谨一行人,也不过是多看了几眼而已,只当是陪着郎君出行的护卫而已。随即又纷纷说起了金陵城中的八卦大事来。
“哎哟,听说这周家老夫人去了,国主都亲临周府送灵呢!”一四十多岁的胖子喝着酒眯着眼道。
“怎么说这周老夫人也是国主的丈母娘,他去送送也是应该的。不过,听说虢国夫人被国后娘娘斥责,国主反而同娘娘争吵了起来?”
“听说娘娘同那虢国夫人都是美艳动人得很,咱们国主真是好福气啊!周家老夫人这女儿生得就是好啊!”
“哎哟,老陈,你这是羡慕上国主了?得了吧,国后娘娘还好,那虢国夫人,如今可是被人传的不堪得很呢,国主也不过是个风流种子而已。咱大唐从前的日子多好过啊,如今这日子一天是不如一天了。”
“如今这情势,明眼人都知道咱们大唐定会和蜀国、荆南一样成为北方周朝的囊中之物的,到时候日子或许还过点呢!”
“就是,要说这谁做皇帝谁当官都没大关系,只要咱的日子过得安生不久好了?”
……
宗谨自然将这些话听得明明白白,心中却更是明白父亲当初的教诲,在庶民百姓心中,高居皇位者是谁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他们每天是否能吃饱穿暖。叹了口气,想到已经去世的周老夫人和周家姐妹,他有些踌躇,到底要不要去送祭一番呢?想到阿娘的只言片语,她对周老夫人并没有说过太多的事,也猜到周老夫人同阿娘之间大概并不亲近,但是总归是阿娘的生母,去灵前拜祭一番也是应该的。
有了计较,用完饭后,宗谨便吩咐韩正几个去买祭品,他则在房中等着谢涛的出现。
两个多月前,谢涛突然出现在他房中,他才知道阿爹不放心自己,让人暗地里跟着自己,他也不矫情,自身安危他也知道不能轻忽的。
“殿下今日进了金陵城,可算是离汴梁城近了点了。”谢涛笑看着宗谨道。
宗谨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才道:“谢侍卫不是特地来和我感叹的吧?”
“殿下,在下这些时日里带着兄弟们将金陵城外的以及唐军十九州军力布防踩了踩,这是汇总成的图册,殿下请过目。”谢涛暗叹,这殿下年岁虽小,没有陛下那等气势,但是这说话转承倒是十足的像陛下啊!
宗谨接过图纸,看了看便道:“辛苦谢侍卫了。对了,南唐宫闱之中的事情怎么会传得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的?李煜再无能,也不会这点能耐都没有吧?”
谢涛一笑道:“谁叫李煜娶了个好老婆啊!南唐的国后,周氏为人,不可谓不厉害。圣尊后钟氏多年来总想将周氏压制推下,但是总没有成功。半年前一次,将周家的小娘子拉入战局,周氏差点被自家姐妹斗倒。不过如今事情完全反过来了,周老夫人病逝,周小娘子不孝且同国主奢侈享乐之名传遍金陵城,加之圣尊后的病重,可都是这周氏的手笔呢!”
宗谨知道这个周宣是阿娘的大姐,自己的从母,但是她曾经几次对阿娘不利,甚至惹来了阿爹的愤恨。如今看来,倒真是个狠角色。
“我后日里想去祭拜周老夫人一番,不想引来周家人的注目,所以你安排一下,不要让我碰上了南唐的这些人。”宗谨将一名单列了出来。
谢涛看了看点头应诺:“殿下放心,在下一定会办妥当的。”
李煜很理解妻子同爱妃的母亲病逝后的悲痛之情,且因为他知道周夫人死前,周宝一直不曾回家探望过,所以对于妻子仇视周宝的事情,他也只能选择忍让。但是看着周宝每次泪眼模糊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心,前几天里终究因为周宝同周宣吵了起来。这日里,他正烦恼着,听得内侍报说娘娘同夫人又吵了起来,他只得叹了口气去劝架了。
“琅嬛,嘉敏其实也很是后悔,她也很难过的。如今她也没有了母亲,你是她的姐姐,更要体谅她才是啊!”李煜拥着周宝,看着她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劝周宣道。
周宣心中冷笑,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是可以谅解她的,但是不在的人如何谅解她?母亲生前最疼的人便是她,谁知道她不仅没来探望过一次病重的母亲,死前也不来见母亲最后的一面,让母亲死不瞑目……”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比周宝那哽咽出声的哭泣更加让人心疼怜惜。
李煜一时间很是为难,看了看周宝,心想:嘉敏还是太过少不更事了。便轻声道:“嘉敏,你也不要再来你姐姐这边了,给周夫人送完灵后,你去寺庙将周夫人的灵位在佛前供奉一段时日吧。”
周宝听了李煜这话,看了眼周宣,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居高的冷意。她的心就直直往下沉,她知道,如今局面自己落了周宣好几手,若要逆转局势,得好生筹谋一番才是。因此,她也不多对李煜哀求,只是低声泣着应诺了。
李煜松了一口气,陪着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感觉到周宣面色回缓,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却不知道,周宣心中早已冷硬似铁,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动摇分毫了。
外殿灵前,李煜同周宣的长子清源郡公仲寓静静站立着,他冷冷地看着双眼耷拉的舅父周峰,好半天才道:“舅父身为周家下一代的家主,怎么行事还如同稚龄幼童一般?平白惹来他人的笑话!”
“郡公这话可错了,有娘娘有夫人,还有郡公您,谁能小瞧笑话我周家?”周峰低声嘟嚷着。
仲寓叹了口气,不欲同周峰多说话,对着周夫人的灵柩行了礼后,挥袖出了厅堂。出了前厅时,却看见周家的管事带着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年进来了,仲寓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少年,但是却莫名的有一种熟悉之感。他打量那少年的眉目,惹来那少年的回视。
管事的对着宗谨道:“这位乃是我大唐国主的长子,清源郡公殿下。”随即对着仲寓跪下拜了拜。
宗谨看向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好感。抱拳道:“清源郡公有礼了,在下郭宗谨。”
仲寓并没有察觉到宗谨若是普通平民话话,如此行礼是有违常情的,抱拳回礼道:“郭郎君多礼了,你是来拜祭周老夫人的?不知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宗谨一顿,略带深意道:“我想并不曾见过的,此次是在下第一次来金陵。不过在下以为,以后定会再见的。”
仲寓看着宗谨进了灵堂,转身出了周府,上了门前等候的马车,从马车窗纱下看见郭宗谨同几个护卫离开,他心中才一动,姓郭,莫非同母后所说的尚在北方的二姨有关?若真是如此,郭宗谨算是周皇陛下实际上的长子了,却放他出来行万里路。而自己,连金陵城的皇宫都出的极少。大唐,看来迟早会步入蜀国、荆南的后尘了,而父王,还每天醉生梦死,不知道国之将亡……
端阳佳节即将来临的金陵,没有丝毫的喜气,一是因为吏部侍郎韩熙载力主铸钱之事,让整个江南上下怨声一片。二则是因为整个南唐正在国丧之中,只因圣尊后钟氏逝,李煜上表郭荣,钟氏被谥为光穆皇后。
“郎君,此船可直接进广陵城,李重进李大帅正在广陵城内。”韩正看着宗谨立于船头,看着仅仅剩下一片灰黑轮廓的金陵城,冷不丁的说道。
宗谨转头看向韩正,弯唇笑道:“你以为我是看金陵城么?这金陵城总有一天会成为我大周的金陵府!我看的,是阅江楼上那位清源郡公。”
众人里唯有陈树根眯了眯眼,转头看了不远处跟着的一艘渔船,咧嘴笑了。
阅江楼上,仲寓迎着江风,站在顶楼,看着郭宗谨所坐的渔船消失在长江的烟波之中。“严恪,你说本公放走了郭宗谨,会不会错了?”
严恪乃是宰相严续之次子,为人却是人如其名,很是严正。“殿下,你所做的并没有错,即便拿下了一个郭宗谨,于我大唐国势并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惹恼汴梁城中的郭家天子,为我大唐引来灭国之祸。”
江风阵阵,吹模糊了仲寓的眉眼,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声,苦笑道:“如此也不过是一时的安宁,奈何我晚生了二十年,奈何如今已回天无力……”
严恪回望一片繁花树影中的金陵城,心中暗叹,但愿这一时的安宁能更加长些。
周宪听着郭荣说着周夫人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正在逗小儿子玩耍,望舒也在一边逗着弟弟。
“哇哇……”宵哥一阵大哭,周宪才顿回神,原来自己太过用力将小儿子给弄哭了。
“乳娘,将小殿下抱去洪哄,望舒,你也去看着弟弟。”郭荣叹了口气,吩咐道。
内殿里只有夫妻两人时,郭荣在捏着周宪的肩膀道:“丰哥在金陵时,已经亲去周夫人的灵前拜祭过了,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周宪摇了摇头,半响才看着郭荣道:“伤心是有些,但是更多的是茫然。你知道的,前世我死去的时候,母亲她还活着。她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在秘境中过了好几年了。想不到这一世她走得这样早……”
郭荣将周宪抱进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想到周夫人死的真相,周宣果然够狠。“娥皇,周夫人并非是正常的去世,她的死,是有人动了手脚的。”
周宪以怔,从怀中抬起头,想到什么般道:“动手的人是周宣?她,她果然比我狠……”
“她如何同你比?她对亲生母亲都能痛下狠手,光穆皇后钟氏之死同她也脱不开关系。这个女人也只会这些手段而已。过不了几年,她随着李煜来了汴梁城后,你不要见她了。”
周宪知道郭荣的意思,茫然中顿生出一丝好笑来,重又窝在郭荣怀中道:“你放心吧,真到了那一天,她又怎敢对我如何呢?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傻瓜,任她算计。”
郭荣摸了摸周宪的头发,轻声道:“自然是有那一天的……对了,丰哥已经离开了金陵城,我传旨到了淮南,召李重进回汴梁,他也正好同李重进一同回来。我想让李重进去燕北几年,也想丰哥同宁哥都随着他去看看。”
周宪听了,将南唐的事儿扔到了一边,皱眉道:“丰哥也就罢了,宁哥这样小就去燕北?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郭荣笑道:“我不过是让他们去看看罢了,这几年幽云一地还算太平,但是再过不了十年,契丹人必然卷土而来。前世的赵匡义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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