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下闪着微微星红,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唉……”祝子鸣轻轻叹气,“相士不是能知天下事吗,怎么算不出我的心事。”
“哈……哈……老夫我只知道少爷是自寻烦恼。”
一夜那么长,祝子鸣和相士坐在君歌的鼎前,直至天边微微亮起了朵朵发红的云朵,是太阳该升腾的时候了。
“君歌她快醒来了吧?”
“快了。”
“醒来就没事了?”
“虽说没事,可下个月若是再这样例诊,会很伤身子的。况且,让贵夫人月复一月地承受这样的痛苦,难免有些残忍。”
祝子鸣拧紧那颗跳动的心,脸色发暗,眉间是抛也抛不开的愁绪。这样的愁绪,在这十余年间是从未有过的,“可是,我不能放弃那些粮食,只能委屈君歌了。”
“唉,命中终有此劫,逃也逃不掉。也许,这劫难后头,正是奇迹的源头。少爷莫担心,总之,君歌一定是你命中的贵人。”
……
天边越来越亮,火红的太阳像血染一样,红得那样耀眼可怕。就正如一场战事发动,然后血流成河,百姓们就在这样的血红当中颠沛流离。
祝子鸣拾起几根木棍往那火堆里递。
相士阻止道:“好了,不用加火了。这个时候,贵夫人也快醒了。她醒来后iu,会很累,需要休息。老夫已经让梅香她们给贵夫人准备了软榻,待三日后贵夫人身子有力了再回府。”
祝子鸣轻轻微笑:“谢过相士!”
相士回笑,“要谢,就谢我与贵夫人有缘。老夫也累了,回去休息片刻。少爷若是累了,可以让丫环们来守着。大概这个时候,贵夫人也快醒了。只需给她洗洗身子,就可以送到准备好的小屋休息了。”
祝子鸣摇头,“我等她醒来吧,您累了,辛苦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睡觉,恐怕连这眼也合不上了。
恰在此时,君歌发出一声低吟,二人将目光都转过去。祝子鸣惊讶道:“君歌,你醒了?”
她眨眨眼,眼神有些迷惘,看了看祝子鸣的脸,一怔,随即眼睛里涌出一股厌倦的情绪。不等她出声,祝子鸣连忙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受如此之大的痛苦。”轻轻伸出手,握上她那皮肤已经泡的发涨的手掌,紧紧握着。
“可是,我不能放弃那些粮食……”
祝子鸣的话,回荡在君歌的脑海,每个字都像是刻上去一样,太深太深。
她早醒了,只是听着祝子鸣与天下第一相士在谈话,故意听了会。只是那么一句话,便能证明祝子鸣爱的不是她。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她一个穷家女,又怎可能和他的那些家产相比。
她如是想,她就是贼,上辈子死在这个情字身上,这辈子还想往跟头里栽。
微微轻笑,不让祝子鸣再看出她心底的这些烦恼的情绪,“我不疼,所以不痛苦。少爷你不必自责。”
相士说:“我不打扰二位了。”
抬眼望去,君歌朝着相士笑了笑,那笑容奄奄一息的,“辛苦您了!”
待相士走后,祝子鸣握紧君歌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
君歌无力推开他,口气极轻地道:“少爷,我累了,可以抱我出来吗?”
祝子鸣这才意识到,君歌还泡在这黑乎乎的药水当中,立即弯下身子轻轻把她从那大鼎里抱出来。梅香梅竹早已经在一旁准备了一个浴桶,盛着热气腾腾的净水。
君歌昨日里被这病痛折磨了一天一夜,实在累了,连自己洗浴的力气也丧失,“谢谢你!”
祝子鸣往她身上浇着热水,温柔地把她的容颜看在眼里,珍视着,“谢我什么?”
君歌轻笑,“谢谢你替我洗身子。”
祝子鸣继续浇着水,不再说话,心里好难受,他宁愿君歌用言语刺激他,责怪他,也不愿她与他保持着如此之远的距离。
良久,都不敢正视她微笑着且又无力着的眼神。
擦洗到君歌私处的时候,祝子鸣轻咳了一声,脸微微地红了。虽然,他们的关系那么近了,可毕竟还是第一次替一个女人洗澡,不同亲密接触的时候,闭着眼。此时,她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眼前,另方寸大乱,微微抖了抖,“累了吧?”
“是有些累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君歌微微抬了抬腿,以方便他为她擦洗。
拧干毛巾,祝子鸣把君歌抱了出来,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痕,“那我替你把衣服穿好,抱你去休息。”
她轻轻点头,不在意他替她做的任何决定,淡淡道:“好。”
铺好了床,梅香本以为君歌会饿了,特叫梅竹替她煲了清粥。相士说她大病初愈,不太有胃口,所以把这清粥煲得软软烂烂的,“九少夫人,喝点粥再睡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看了看祝子鸣,一同说道:“少爷,你也吃点吧,昨晚你一直没睡,守着少夫人,一定饿了。”
君歌听着,心说,守我一夜又有何用呢?我要的,不是你守着我。而是取代在你心中的位置。如果,我没有那些家产那么重,何谈真爱?一条活生生的命,还不如那些粮食。人命没了,就像花一样凋零了。可粮食呢,没了,不是还可以再种的吗?
君歌抬眼望着祝子鸣,见他的脸,似乎一夜消瘦了,眼神无光,呆滞着。
唉,这又是为什么?
第十章 猜心(5)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表现似乎很珍视她?
君歌抬眼淡淡地望着祝子鸣,见他一脸的憔悴,定是一夜都没有睡觉,所以才会目光无神,连眼圈也有些灰暗,“这样就可以了,很暖,你自己也去休息吧。”
她看着他如此在意的眼神,有些心乱,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想的,可以平静地说他自己不愿意放弃那些财务,也可以伤神地看着她,关系她。
心,很乱。
所以,不想再见。
怕这么时时刻刻地见着他这张关怀她的脸,会有错觉,会让她方寸大乱。
说好了,这辈子要凉薄的,不是吗?
她安慰自己。
祝子鸣替君歌盖好被褥,拂了拂她微乱的发,“我不累,在这里看着你。”波光泛动,吹起一江的春水,恰似温柔。
她需要这样的眼神,可,她怀疑这样的眼神,淡淡说:“那我先睡了,你若是困了,也一起上来,你一夜没睡……”轻轻闭上眼,心想着,管你在这里呆多久,我是真的累了,随你自己吧。
很快,入眠。
梅香梅竹退出房门,随即又来了落花流水,轻着脚步进来,小声说:“少爷!”
闻声望去,祝子鸣点点头,“君歌睡了,小声一点。”回头看她熟睡的容颜,很像夜晚里的睡莲,干干净净的带着疲倦之意,不忍心打扰,起身,迈了两步。
落花立忙关心道:“少爷,你还不休息?”
祝子鸣不在意地说:“我没事,你和落花回一趟府上,把我的印章拿出来找官府证明,将我在北都国二百七十三家粮庄转给风清扬,务必把解药拿回,要快,现在就去。”
落花立即劝道:“可是少爷,一旦把粮食转给风清扬,就会立即暴发战事。如果没有了粮食,我们就没能供给朝廷,以保障军队的正常运行。如果前朝余党拖延战事,北都国必败。”
祝子鸣果断道:“就按我的吩咐去做,拿回解药后把它掺着君歌正在服的解药让她服下,别告诉她我已经和风清扬做了交换。”
落花流水齐声道:“少爷,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现在就去执行。”的确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人命关天,若真人发起一场战事,他祝子鸣无力阻止。但,君歌的命,他有能力救回。他怎忍心,下月此时,再一次看见君歌受到如此折磨。
他不忍心。
祝子鸣无力地道:“出去吧。把解药拿回来。”
落花流水无声地退了出去,掩好门,从门缝前看见祝子鸣一脸的无精打采。
退回床边,祝子鸣伸出一只手扯过被角,替君歌盖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冻着了。尽管他细心地给她洗了澡,她身上却仍旧有淡淡的药味。泡了一夜,怎可能没有些许味道呢?
他脱了靴子,轻轻地爬上床,小心地从后背搂着君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很想睡过去。
那么累,那么忧心,相冲突着,睡不着。尽管药味不香,却让祝子鸣闻起来很舒心,这么轻轻搂着她很是一种满足。
君歌,如果一直不让你知道我愿意把粮食交出来,你会不会一直生气。
又会不会,因此而恨我?
他静静想着,你的心里,到底能不能容下我?
想不通的事情永远也想不通,他在脑子里重复这个问题,猜测君歌的心,亦如君歌看着他关怀的眼神时,猜测着他到底爱不爱她一样。
猜心,猜测,越是猜测,越是乱,越是不能明白对方真正的心。
谁要,这之意如此多的误会?
他一直想着,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直至夜色,君歌醒来,拧头一看便是祝子鸣沉睡的摸样。他依旧轻轻搂着她,心一悸动,都不知道这样相拥的动作给她如何的心情。
乱了。
往屋子里一看,才发现点了火烛,她睡了一天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感应,君歌轻轻逃出他的怀抱,他立即睁了眼,一同醒来,轻声问道:“醒了?”
君歌点头。
祝子鸣起身,微微轻笑,“睡得好吗?”
她亦轻轻点头,沉默不语。
祝子鸣伸手轻轻拂了拂君歌的发丝,微笑道:“饿了吧,我叫梅香送来晚膳好不好?”
她点头说:“好!”的确是饿了,总不能因为心中有恨,而不吃他吩咐叫来的东西吧。还是先顾及肚子要紧,管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她正要准备下床,被祝子鸣按住,“你身子太弱了,躺在床上就好,我让梅香送进来。”唤来梅香梅竹,奇…'书'…网俩丫环见他们醒了,赶紧去准备吃食。
祝子鸣替她找来了块枕头,垫在她身后,吩咐梅香找来了矮几,摆上晚膳,看着君歌那苍白的脸很是虚弱,心疼她连拿筷子的力气也没有,“我来喂你可好?”
君歌摇头,沉默不语,自顾自个儿的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鸡汤往自己嘴里送。
祝子鸣见她能自己吃食,这才放下,静静地看着她喝汤吃肉的样子,很是欣慰。
他们沉默的吃着,各自不语。君歌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他,突然感觉到很安静,这才抬头看他,“你怎么只顾看着我,不饿吗?”
祝子鸣摇头,微笑道:“好吃吗?”
君歌点头,这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好吃的。
祝子鸣往她碗里夹着菜,微笑说:“君歌……”
她抬头看他,眼神痴迷,“嗯?”
他微微轻笑,很是谨慎地说:“我们以后也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好不好?”
突然,君歌被他这话搞得莫名其妙的,可依旧镇定,“我们本来就在一起的,不是吗,都住在祝府,少爷想什么时候去看我,都可以。我没什么意见。”
祝子鸣伤痛地微笑道:“对不起……”
第十章 猜心(6)
君歌就那么镇定地看着祝子鸣,嘴里含着汤,竟然忘记把它吞下去,不知所谓地轻笑,一哽咽,“呵……我是不是听错了。”
祝子鸣迎起身子,“小心点,别噎着了。”
君歌哽咽,“没事,挺好的……”伸手再舀起一勺鸡汤往嘴里送。仿佛方才祝子鸣的确说错话了。她也听错了。
祝子鸣迎身过来,伸手一把抓住君歌的手,“君歌……”
她再抬头,目光似水,透明地映进祝子鸣悲伤地脸。
突然,祝子鸣镇定了,不再紧张,重复着那一句话,“对不起……”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这个时机更是不宜说出口,算了,什么也不说罢了。
她把心揣进包里,当作没有感应到他的思愁,没有感应到他的关切。镇定地告诉自己说,君歌,你别贼了,这个男人不能给你幸福与踏实,不能,别再作践自己的感情了。
别……
三日后,祝子鸣带着君歌回到了祝府。
冬末春初的阳光很冷,照在人身上清淡淡的,每一缕都把人包裹起来,半丝暖,半丝冷。君歌仰头一看,好耀眼,她赶紧把头低下,看着门匾上,大字书上那金色的“祝府”二字,心好不踏实。
豪门真的是深似海,她又回来了。
坐在马车里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如若能一辈子生活在天下第一相士的竹楼里,和自己爱的男人,每天听风,看竹叶,看飞鸟停经,闻闻花香,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日子。
在竹楼呆过的三日里,她看着祝子鸣关怀的眼神,误以为他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
这种误以为,不安地爬在她心里,不肯走。她告诫自己,清醒,清醒,一定要清醒。那个男人不是祝子鸣,不是,别做梦了,别……
梅香呆呆地看着君歌,“姐姐,都到家门口了,你怎么不愿进去呢?”
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说:“哦……我看着大院门前的这座石雕狮子蛮特别的,贪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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