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歌继续陪笑,“谢谢,我这里虽冷清,却也不会因你一个人的探望而热闹。还是冷清一些好,可以安静一些,不那么吵吵闹闹的。”
“是吗?”
祝子鸣轻轻微微地笑着,转眼瞧了瞧这海棠园,墙角处的所有腊梅都被压弯了腰。就那么转眼时,他那微微疼痛却依旧笑意的瞬间被君歌抓捕到眼里。
“那你继续享受你的冷清。”
说着,微微笑了笑,转头,离去。
那背影渐渐远去,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消失。
那雪中,他真正的神情,该是受伤的吧?
君歌得意一笑,“梅香梅竹,我们进屋。今儿,我们吃火锅暖暖身子。”装吧,你就装,你要真正地来赌这一场爱恨情仇,我,奉陪。
“火锅?”
“姐姐,什么是火锅?厨子们会做吗?”
漫天大雪的时候,其实并不是那么冰寒的。真正让人寒意彻骨的,是那冰雪融化的时候,地面的白雪把空气里仅有的温度给吸取,借着这点温度,它慢慢融化,然后把那冰寒的气温释放。
整个大地,悲天惨地的冷。
人们几乎是不敢出门的,好多人家早已经在自家的仓库里准备了整个冬日的必备之物,粮食,蔬菜,瓜果……
一眼望去,仍旧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星星点点的,会有些绿。院子里的小草芽,一点一点的,像个偷窥者,悄悄地探着头,生怕被人发现了。
那样,映出了蜀都城的春天。
只那么半月之久,雪就开始化了。
是啊,冬日的雪再厚重,又怎能压住春的萌动?
这半月,祝子鸣依旧偶尔到海棠园走动。
因为天太冷,他并没有去到处地打理生意。
君歌倒是觉得,近日他出奇的有空,整日,整日地呆在府里,不出门,穿梭在各房夫人的院子间。
在祝老爷的眼里,这个儿子开窍了,知道和儿媳们亲热了。虽然儿子不曾在哪房院里过夜,却难得见他与她们玩得这么开心,整日整日地同她们琴棋书画。
难得!
梅香梅竹经常嘟着嘴来向君歌报告,“姐姐,少爷今日又在七夫人那里呆了一天,还陪她下棋了。”
“姐姐,少爷今天又去大夫人那里了。”
“姐姐,少爷有三天不来海棠园了吧。”
这半月,梅香梅竹多数的话语都是这些消息。祝子鸣去了哪房少夫人那,送了她些什么,玩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君歌一一听着,自顾自地赏着海棠园的风景。
腊梅上的雪已经化了,落了一地的水。
一眼看过去,暗黄的花朵上晶莹剔透,阳光一照,那如珠光般的光泽星星点点的,照耀了整个海棠园。
看一眼,心情舒畅极了。
梅香梅竹说些什么,她都听着,不作回应,只看看花,看看雪。
有时候,静静地看着某些东西,心中会有许多感想。也就,不那么空落落的,倒觉得充实。
君歌会心一笑,“梅香,好似咱们海棠园可是没有书房?”
“姐姐,不是好似,是一直就没有。”
看来,大家都把她当穷家女,不识半字,不懂书画了。
“咱们去街市买去。”
“姐姐要买什么?”
“文房四宝。”
梅香准备了一辆马车,天太冷,地面又是雪又是冰水的,走着出府实在太冷。
祝府的哪个主子要赶车出门,都得去管家那领马车。
梅香去的时候,说是九少夫人要用马车出门买文房四宝。那管家另眼相看,“哟,九少夫人也懂得用文房四宝?”
那意思,似乎在说,她不就一个穷家女吗,还会写字,还会书画?
梅香心里暗暗骂着,真是狗眼看人低,口上却说,“何止,九少夫人还会吟诗呢。”
“哟,真看不出来。”
梅香气愤,“你……”
那管家眼色质疑,“得了,九少夫人哪怕是说她会琴棋书画,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说她不会。你要马车,领去吧。”
梅香坐在马车上,气乎乎的,见到君歌,满脸委屈。
君歌瞧见了,关切一问,“梅香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不知道,那管家实在是太狗眼看人低了。”
君歌看着梅香说:“怎么?”
“他竟然说……竟然说姐姐你不会用那些文房四宝,还挖苦说……”
君歌淡淡一笑,“让他说去,这会不会的被人说说双何妨?”
她又不是跑到这北都国来比试文墨来的,懒得去理会下人的那些议论,“车夫,麻烦你赶车吧!”
那车夫一听,神情有些木然。平常,那些个少夫人们,都是命令的口气,使唤他如使唤一条狗一般。
今儿,听到这位九少夫人这么客气,难免觉得受宠若惊了,赶紧应了声,“哎。”老老实实地跳上了车,赶着马儿出了祝府。
纸墨店的老板看来了客人,很是客气,“哟,小姐这是要买纸墨还是笔砚?”
君歌点点头,笑道:“我先看看。”
也难怪,这北都国没有规矩让嫁出门的女子一定要把头发给绾起来,所以这老板分不清她到底是夫人,还是小姐,见了她年轻,又带着丫环,自然地称呼其“小姐”了。
“一看小姐就是大家闺秀,一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小店偏厅还有些琴具,棋具卖,不知小姐是否有意?”
那梅香走了出来,哼声说,“不是大家闺秀就不能来买了吗?”
店老板赶紧恭身,“不是,不是,小姐尽管挑,尽管挑。”
君歌也不想难为人,说:“我就买些纸墨。”
“那,不用笔吗?我这里可是什么样的笔都应有尽有,连老虎胡子做的笔都有,姑娘可需要瞧瞧?”
君歌莞尔一笑,“谢谢,不用。”
取了纸墨,回府。
一回府,君歌缓缓下了马车,笑对车夫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憨实的车夫憨厚一笑,“小的黄世梦。”
一听,这名字真优雅,倒像个女子之名。那车夫解释起来,“小时候,爹娘希望我能考取功名,所以给我取了个这么秀气巴巴的名字。哪知,如今我只是个车夫。”
君歌轻笑,“车夫也有车夫的本事。谢谢你,黄世梦,你先下去吧。”
“哎,小的先告退了。”
君歌轻轻点头,微微笑着。
谁知,一抬头便见到那人。
不想见,不愿见,却偏偏碰了头。
君歌脸上的微微笑意保持着,见祝子鸣向她走来,与之随同的还有当日骂她“淫妇”的大少夫人。
一时,梅香梅竹心里有千千万万个不服气。这大夫人凭什么这么得意,有少爷陪就该用这种眼睛看她们家九少夫人了?
君歌一眼扫过,那大少夫人鄙视的目光里还带了挑衅,带了骄傲,炫耀。
君歌视而不见,迎上祝子鸣微微笑意的目光。
“天这么冷,还有兴趣出门?”
祝子鸣笑问,看似平平静静的。
君歌突然觉得,其实这些人都是贱的,明明心里酸酸的痛着,却非要死要面子地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祝了鸣轻轻笑意的眼睛里,目光太深,漆黑的瞳子像水晶一样,仿似一不小心就碎一地了。那目光深处的悲伤被他藏着。
可,君歌的眼睛太毒了,一眼看穿,把他的悲伤与愤怒看了个清清楚楚。
“少爷怕冷,又何必站在院子里?”
祝子鸣轻笑,与君歌礼貌地对视,活像一场戏剧。他们俩都是演技精深的资深影后影帝,把这声戏演得活灵活现,没有人能看出他们彼此的真正内心。
祝子鸣温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说:“映雪,我们回梨园。”
哦?
原本这大夫人名叫映雪?
这么美的一个名字,怎么取在她的身上。映雪,多纯洁的名字,让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给顶了。真是可惜了这两美好的字。
映雪哪里能从君歌平静的脸上看出她的心理活动。她自顾自地显摆,“好,雪儿陪你。”
真恶心!
君歌若是肚子饱饱,就该吐了。
那映雪往梅香梅竹手上一看,装着斯文地说:“君歌买来这么多的纸和墨做什么?”
她故意想了想,“难不成,你也会写字做诗?”
梅香梅竹心里把这个大少夫人给狠狠地厌恶了一番,心里后悔着以前怎么服侍了她,还给她当了卧底?
君歌一脸淡然,没有微笑,也没有其它情绪,就像那干干净净的宣纸,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既不写字,也不做诗,失陪了。”
语毕,领着梅香梅竹先他们一步向府院内走去。
第七章戏吻(3)
傍晚的时候,梅香从厨房回来说,“姐姐,老爷说晚上有聚会。大家都到正厅用餐。说是还有什么诗会。”
“诗会?”君歌轻轻问。
梅香点头,眼睛里有许多的期待,“是啊,姐姐,其她的丫环说是少爷安排的诗会。就是让各房的少夫人们比试学问的。”
君歌笑道,“那让她们去比试好了。梅香去吩咐厨房送一锅火锅到海棠园就好,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梅香摇头,“姐姐,那怎么行。那些少夫人就是欺负你没学问,得让她们瞧瞧你的厉害。”
梅竹也劝道,“是啊,姐姐,让她们瞧瞧你的厉害,那日你在梅花下咏的诗好美。”
君歌微讶道:“我哪懂诗,我有什么资格参加,去了倒闹笑话。”
梅竹反驳,“姐姐何需谦虚。只不过是看一场雪景,你也能咏出那么美的诗,怎么会不懂诗呢?”
她笑,“那只是借用,哪算懂诗。梅竹莫要传出去。”
“姐姐,去吧。不去,反而让其它房的少夫人瞧不起。”
“是啊,姐姐。”
君歌听梅香梅竹如此兴奋地帮自己,向她们投去温和的笑容,神情却依旧平静如昔,“姐姐不去,让他们说去吧。”
“可是,姐姐,老爷吩咐了,九房少夫人都得去,要公平竞争。”
君歌不以为然,“那就让她们去竞争好了。老爷子会理解我的。”她早向老爷子禀明,无论迟早,她都是要离开祝府的。
老爷子是精明的,知道她不愿跟其它房夫人争宠,自不会责怪与她。
梅香一脸不甘,“可是,姐姐,少爷还宣布了,若是今晚谁得胜了,他就会去她那里共度良宵。”
君歌淡然,“好了,你们都不必劝我。少爷他愿意与哪房共度良宵是他的事。我不参与。陪我去厨房吧,今晚我们大饱一餐。”
梅香梅竹再希望君歌能去那个诗会又怎样,她自是坚决不愿参加,只好跟着她呆在海棠园。
可谁知,入夜不久,祝老爷子亲自来了海棠园,特意请君歌去诗会聚餐。
诗会上,九房少夫人加上祝子鸣,祝老爷,刚好满满一桌。
今儿,少爷还格开开恩,让下人们也来参加这个诗会当观众。
君歌怎么不知道,他祝子鸣是想把声势搞大。
府院喧嚣,早已不复了昔日的清净。
也是,热热闹闹的诗会,能清净下来就怪了。
也不知谁给那些丫环们出的主意,各自手握一织旗,标语着给自己主人加油的字句。
梅香梅竹看了,从那桌凑近来小声说:“姐姐,要不我们也去找一织红旗来给你助威。”
君歌回头,淡淡说:“我们只来看戏,不参加这热闹。你们只顾吃饱自己的肚子既可,也难得这样,府上府下一起用餐,去吧。”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对面的祝子鸣听到。
当然,满桌的妻妾们,包括老爷子都闻见声音,把目光齐齐地向她投来。
老爷子那抹目光,她懂,是在示意她要争取。
君歌回笑,呵,他祝子鸣若是愿意在今晚,与哪房共度良宵就奇了怪了。
被好奇的目光围攻着,君歌觉得自己成了恐龙了,颇觉得不自在,低头看了看满桌的菜。
老爷子的喜悦毫不做作,估计真以为祝子鸣脑子开窍,要准备同他的儿媳给他生孙子了,“君歌,厨子说这火锅是你研究出来的?”
她就说嘛,厨子不是说不会做火锅吗。许是上次她要求厨子给她做,详细说了些火锅的材料与做法,厨子今儿就给这诗会献了个新鲜。她点点头,“是,小时候家穷,对用餐更是没什么讲究,所以就一锅混着煮。不过,这样的吃法,倒是挺方便的。”
她胡乱应付了一通,也不能给她解释,这是她从上辈子带来的吃法。
老爷子笑了笑,“是挺方便,上回厨子给我做了回,还真让人回味。而且,一边吃着,一边暖着身子。”
说着,那诗会就悄悄然地开始了。
先是那映雪,“爹,看今天多雅兴啊。要不,小媳就开个头吧,咱们以花为题,作一诗,如何?”
祝老爷微笑,“花,雅兴,就依映雪。”
映雪得意道:“那,映雪献丑了。”
花,
四季常开,
自是百争艳,
唯有牡丹最争辉。
老爷子默默点头,示好。
从头到尾,君歌只关注席上的美味,那目光一直离祝子鸣远远的,瞧也不瞧一眼。
倒是祝子鸣自己,好几次投来憎恨的目光。
她就这样,连多看我一眼,也不肯?
第七章戏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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