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进府之前,那收留她的公子就说过,以她当乞丐的身份,根本进不了裴府,就教了她一段话,并让她牢牢记住,假如一日,有人问她,就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说出去即可。
此时,见枯蝶询问,她又怎么敢说实话,只好将那段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话语拿出来搪塞。
这个故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破绽,可枯蝶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当下道:“你的那义父义母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只是不知是那条街上的商户,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些商家怎么可以趁火打劫呢?明日,我派人去查查,如果是契约作假的,到时拿住一定送到官府治个罪,好将你的义父义母给你留下的东西讨回来一些!”
“回大少奶奶的话,奴婢的义父义母家乃是城东吉祥街上的陈家,奴婢多谢大少奶奶的恩典。”芳菲继续低着头,声音稍微带颤地道,其实,她是说了谎话,心中多少有一些惊慌,回话的时候就带了颤音。
当日,那公子说,不管裴府的人说什么,她都不要惊慌,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就行了,至于,城东陈家的确有一个义女的,只是那义女私下里去了南方,让她不要害怕穿帮。
而枯蝶则以为这芳菲是因为义父义母之死,心中悲伤,所以,才有这样的表现,不过,她倒是打算派人去城东陈家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户人家。她当然未必就会派人去找那些商家,无凭无据地不是大海捞针吗?不过是说出来看看这丫头的反应罢了。
如果芳菲过于镇定从容,枯蝶心中的怀疑反而会更大,只是因为这芳菲的神情有些躲躲闪闪的,枯蝶就认为这个丫头大不了就是真的想爬上主子的床,却不会特意向更深的方向想去。
因为她的思维中也有个盲区,总认为对裴奕涵,对自己,对裴府不利的人很狡猾,绝对不会派如此蹩脚的演员来演戏,所以,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就让这个芳菲回房去了。
且说芳菲出了枯蝶的院子,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来,不过身上倒是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加快脚步,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就看芳卉一脸审视地看着她。
“听说大少奶奶找你过去了,都问了些什么?”
“我都是按公子说的回答的。”芳菲畏缩了一下道,自从前天晚上知道,芳卉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她就和芳卉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相处模式了,她一直想不通,那位当日带她进府的公子,到底想让她干什么,现在见到芳卉,她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那样最好,要不然,你在这裴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还有,等侯爷回府后,要多表现表现,别让侯爷用了你,就将你丢到脑后去了,那样的话,还要你干什么?”
“是,我明白了。”芳菲沉默了,如今,她突然觉得,这裴府的日子看起来虽然比外边当乞丐要好上许多,可此时的她怎么感觉满心都是害怕呢?
裴府这几天还算安静,基本没什么事发生,裴大夫人与裴侯爷住到了侯府那边的宅子里,没过几天,身子骨果然好了一些,裴侯爷见到自家夫人的身子骨越来越好,面上还露出了他以前都不曾留意过的笑容,当下觉得儿媳的这个建议还真是对的。
现在裴大夫人小产,自然是不能有房事的,但裴侯爷也不介意,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很纵一欲的人,现在每晚睡在大夫人身旁,什么都不做,夫妻两就是说说话,反而更有一番情趣,两个人有时说的都是心里话,过了几天,相互之间觉得更加知心了一些。
卢三小姐并没有什么举动,那日过后,也没特意再来过她的院子,就算是在裴老夫人房中见到了,两人也都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卢三小姐不再用话外之意刺她了。
可枯蝶并不觉得卢三小姐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了,她看得出,卢三小姐这种人,其实性子里也有执拗的一面,恐怕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的平静,恐怕只是表面的平静,还不知卢三小姐在暗地里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呢?看来,她也是要小心点了。
最诡异的是,府中这几天,突然闹起鬼来了,下人们还议论纷纷,有的说是狐狸精,有的说是孤魂野鬼,总之,有几个版本,传到了几个丫鬟的耳中,自然就到了她的耳中,她想起那日,几个姑娘的反应?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这一次,对方的矛头指向的是自己?
说起来她一个现代人只相信科学,不信鬼神什么的,不过自从发生离奇的穿越事件之后,她对冥冥中的有些东西还真拿不准,不过,她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法海那样多管闲事,道法高深的高僧,估计多半都是装摇拐骗的,就算是请来她也有法子对付。
天气开始入冬了,越来越冷,裴老夫人受了风寒,再加上这几日劳心劳力,还真病倒了,这次裴老夫人病倒之后,实在没有什么精力来处置裴府的大事了。
枯蝶从太医哪里知道,这次裴老夫人的病的确是病,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才放下心来,不过她这个跟着管事的人,本来还算清闲的日子再一次结束了。
裴三夫人,裴五夫人为了让枯蝶不至于招揽太多的权利,将府中一向什么事都不管的裴七夫人推了出来,这裴七夫人前面已经说过了,进门之前,裴七老爷就死了,她从进门守活寡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吧。
这位裴七夫人,枯蝶见面的次数不少也不多,在一些重要的场合都能见到她的身影,看起来,裴老祖宗和裴老夫人心中对她都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府中的下人也不敢在这位裴七夫人面前放肆。
这位裴七夫人的样子一向是清清冷冷的,枯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交道,所以,两人的关系刚开始一两天维持在一种礼节周到,不亲不近的氛围当中。
过了几日,枯蝶倒也发现,这位裴七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毕竟是世家出身的吗?只不过她这人不是诚心要管事的,一向有恩无罚,凡事只做到一半的好就可以了。倒是把大半的事情丢给了枯蝶。
枯蝶也不着急,只要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府中乱不起来,她就不急着表现,反正来日方长嘛,人家说能者多劳,智者多忧,她作为智者已经为了找出那些准备害自己与裴奕涵的人已经够劳心劳力了,实在不愿再当个能者了,至少不是个高调的能者了。
高调起来虽然华丽,可被吊在半空中,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绝不是她想要的,她是枯叶蝴蝶,蝴蝶当累了,也要不时当当枯叶,学着让人忽略。
且说她虽然想当枯叶,可有些人还是不想让她如愿呀,今个,她突击检查账房,不小心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后,就无法再继续装低调了,她原本以为,在近二十日的时间,她是不需要将心神浪费在账房的。
谁知对方根本就没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作假帐。
“大管事,这样还是不好,这事情要是让大少奶奶知道了,恐怕我们两个都要受重惩。”
二管事想起枯蝶那日的一些作为来,还是心有余悸的,不由劝道。
“什么好不好的,这账房的事情,我们向来管的好好的,一个什么都不懂,又出身低微的妇道人家能看懂什么,要是真能看懂,那日,她就将账本抱走了,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吗?”裴府账房的大管事有些不屑地道,他向来看不上二管事的小心翼翼。
“可大少奶奶毕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的,要是真被她发现了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二管事还是觉得大少奶奶不是省油的灯,就凭她当日能想出那样查账的法子来,就绝不是一点都不懂账本的外行。
“难不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们先不能自乱了阵脚好不好,沉住气
其实,这段日子,空闲的时候,枯蝶也在研究这古代账本的诀窍,特别是那些行话,有一句话不是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吗?像她现代人毕竟学了那么多年的数学,挑战过最高难度的数学问题,难不成还会被这小小的账本给难住。
所幸,她身边的人才还真充足,这红裳却是个懂得算账的,虽然,只是她们院子里的支出,但却被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行话倒是难不倒红裳的。
既然有红裳这个入门老师,这枯蝶学习起来,倒是日进千里,其实就是将古代的算账法子跟现代的算账方法结合起来了,再加上她记忆力本就好,心算能力更是不错,让红裳这个丫鬟看的啧啧称奇,直说从来没见过像大少奶奶如此聪慧之人。
不过私下里,她还是认为现代的记账法子更好用一些,不过,还是等以后,再将那法子整理出来,现在她只要能看懂账本就好了。
账房中的人都知道,大少奶奶拿走了三本账册,却不是他们手中正在纠结的今年的账册,而是前些年的一些旧账,枯蝶这个行为让账房的人越发看不明白了。
这日,枯蝶估计自己将账房中的事情挖的比较通透了,她就派绿裳去请账房的大管事,二管事过来一趟。
那两人谱还真大,绿裳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人还没有请到,倒是好大的架子呀,当然在这一段时间内,枯蝶也是将两位管事的身家背景给摸了个清清楚楚,果然他们的父母都是老主子面前最得力的奴才,难怪敢如此嚣张
枯蝶倒从来不怕得罪裴老祖宗和裴老夫人,她想这两位内院的最高领导就算在体重某个下人,可裴家对她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惜,有人看不到这一点。
终于在枯蝶等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后,绿裳带着两位管事进了他们的院子。
二管事今个一见绿裳,听她说明来意,心中就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位大少奶奶今个又打算弄出些什么事。
不过大管事倒是气定神闲,无知者无畏,绝对是有相当的道理的。更何况,他自认为账册做的绝对的精妙,量大少奶奶也无法发现其中的奥妙。
枯蝶是在正房的花厅接见他们的,可再接见之前,先让他们在门口站了有足足半个时辰,才放两人进去,当下两人就明白,大少奶奶绝对是心里憎恨他们来的太慢了,所以,才施了这样的惩罚。
两人此时心中都有些后悔,为何绿裳姑娘请的时候,要找借口拖延,现在该轮到他们等了。
“大管事,二管事,你们也知道,今年的账册还在各位账房的手中核对,本少奶奶还没有看到,所以,这账册事情咱先不提,今个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将我们府上这一年来,总体的支出先给我说一说,等我看账册的时候,好歹心中先有个底。”
其实说白了,今个就是先找你们给我做报告来着,这古代还没有报表之内的东西,我今个就是让你们自己说,她就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大管事一愣,虽然觉得裴府的账目繁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可能要耗费自己很多的口水,可让他自己说,就自己说吧,当下就挑着那些生涩难懂的行话回了一些。
当然,他现在回的东西都是经过自己加工处理的。
其中有些问题,枯蝶反复问了两三遍。
“大管事,你确定账册上也是如同你所讲的这样吗?”
“回大少奶奶的话,属下记得很清楚。”
“那就好,绿裳,将刚才大管事说过的话可都全记清楚了?”枯蝶片头问着身后的绿裳。
大管事,二管事这才发现,在大少奶奶的身后,绿裳姑娘正在飞快地运笔,将大管事刚才说过的话都记了下来,当下,两位管事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并在心中暗暗回想,刚才有没有说一些太过火的话。
枯蝶自然将两位管事的表情看在眼里,但她却悠闲地吃着茶,这表情落在大管事眼里,心中不免更增加了几分慌乱。
这说出去的话,变成了白纸黑底,到时要是万一大少奶奶查出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证据,他就想抵赖也不成。
原本他很自信,弄的假账,大少奶奶绝对看不出来,可此刻,这心中越发的没底了。
“绿裳,记完了没有,完了之后,拿给两位管事看看,看跟他们刚才所说的有无出入。”
“是,大少奶奶。”绿裳将记录大管事和二管事刚才说过的言语的本子送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但是接过了那本子,很仔细地看了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之处。
二管事已经有些害怕了,他干嘛要跟着大管事一起搅合呢,如果知道大少奶奶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主,他应该早为自己打算后路才是。
枯蝶今日并不想马上就收拾这两人,先是敲打敲打他们,看这两人接下来的表现如何,如果这两人还继续不知悔改,那下一次,她有的是手段,到时,那些账房们应该将账务都对清楚了,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