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沙漠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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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沙漠浪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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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蛇头子脸色难看到极点,和一只金黄色的烤鸡腿比起来,吐司面包苍白得
可怜。他嘴一张正要大喝,一道阴影压在她身後,甚至罩住他的全身。

 烤鸡腿当然不会说话,发话的是持著烤鸡腿的那个人。

 纱缦呆呆地转过身。身後是一张俊美而令她张口结舌的年轻睑孔,还亮著一
口白牙,灿亮的笑容直直闪进她的心灵深处。

 「怎麽样,小妹妹?」这个看似外国人的年轻男人,竟然操著流利的泰文。

 「不只烤鸡腿,我那里还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而且保证不
用陪有恋童癖的男人睡觉就能吃,跟不跟我走?」

 跟!当然跟!即使他没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她都跟他走。

 流浪在街头一年,她很清楚跟著人蛇头子会有什麽下场。而这年轻的大男孩,
有如金光灿烂的太阳使者,即使跟著他会带来更悲惨的命运,她也赌了。

 於是,麦达和那个人蛇头子痛打了一架,把对方踩在脚底下,自己也打得鼻
青脸肿。可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似的,一个迳儿冲著她傻笑。

 至此,她再有任何疑虑,也被他笑得烟消云散了。

 她被他带回沙漠。

 麦达的老巢,当时还只徒具虚形,百废待举,她就成了他的内务大总管。

 此後数年间,麦达把她留在牧场上住下,自己经常独自去旅行,一走就是十
天半个月——最长的一次纪录是八个月,他被送出国念书了,只能趁寒暑假回
国。

 而每次来,他都会带回几个对牧场有用的人。

 他也不忘替她带一点小东西,可能是女孩子会感兴趣的饰品、护手的乳膏、
便利的家电用品。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羁留住他的脚步,因为麦达就像水一样。

 微笑的他,是一池温柔的春水。

 快乐的他,是一溪清唱的河水。

 爱捉弄人的他,是屋檐下顽皮的雨水。

 盛怒中的他,是狂烈的汪洋大海——只是这种场景很难得一见,认识他十四
年,她就在五年前见过一次,当时有一位牧工喝醉了酒,把吉普车开进牛栏里,
撞死了一头牛。

 水就应该是流动的,将生气和活力灌溉於每一处流经的土地;若停滞下来,
终将变成一摊腐臭、溃败的污水,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踪无迹。

 人类永远捧不住水,但是,人类能筑起一个小小的窝,盛住这道水。直到它
跳溅到土地里,开始下一趟旅程。

 她知道牧场的人如何看待他们两人。然而,刚开始的她对麦达并非「那一种」

 的感情。她只是以著报恩的念头,和以牧场为家的心态,来替他耕耘这块土
地。

 真正让她感觉到情况有改变,是在她二十岁那年。他站在溪流边瞪望她,这
种眼神才真正烧烫了她的心。

 「呃……他们说……你自己接生羊……呃……」话语无意义地在他口腔滚动。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从多年的和平相处中警觉,她已长成了一个女人。而她,
很好笑的,也是在他的惊愕褪去,惊艳升起之後,才蓦然体会,自己已成为一
个女人。

 他眼也不眨,突然丢出一句话,「我想要你,你呢?」

 她被吓到。

 她真的被吓到!

 她从没想像过,麦达会对她感兴趣。那个如风一般潇洒的麦达,老是和牧工
的女儿们打情骂俏的麦达。

 所有和他交往过的女人都喜爱他的陪伴,也哀伤於自己留不住他,然而,从
没有一个女人气恨过他。当她们谈起他时,语气中总有掩不住的喜悦和伤感。

 她向来以为,在整个牧场里,只有她和麦达的关系是最密切的,两人从年纪
尚轻时,命运之索便紧紧相依偎。只有在女工们含羞带怯地谈起他,她才会觉
得两人之间仍有著遥远的区隔。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愿被排除在他的人生之外,无论是哪个层面。

 「好。」她眨了一下眼睛。

 於是,他们做了。

 她痛得差点哭出来,过程中,千百次的咒骂自己,没事为何要自讨苦吃。

 然而,看著他餍足的神情,慵懒的眼眸,以及发现伤了她时的心慌失措,她
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後来她才知道,那一年他格外狂烈野放,是因为他的父亲、二娘、三娘和其
他兄弟们在一次意外中,全数罹难了。麦氏家族仅剩下他与亲生母亲,以及异
母弟弟齐磊。麦达以他自已的方式来熬过这段哀伤期。

 她爱麦达吗?

 老实说,她和麦达的纠缠,远超於爱与不爱的问题。麦达已成了她记忆的一
部分,生活的一部分,感情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少了他,「纱缦」永远
不会是完整的「纱缦」。

 她喜欢空气中有他的味道,四周有他的笑声;她喜欢他吊儿郎当的搞怪,聚
精会神的驯马;她喜欢他吃饱饭的满足,欢爱後的慵懒。

 如果,爱情的面貌就是如此,那麽,她确实深爱著他。

 纱缦温柔打量枕畔的俊颜,他忽然张开眼睛。

 「抓到你了!」麦达猛然将她压在身体底下。

 纱缦吓了一跳。

 「快起来。」她用力拍他的背。

 「不要。」他的睑埋在她的发里,话声咕哝咕哝的。

 「已经傍晚了,再不起来,你今晚就没饭吃了。」

 他不知又咕哝了些什麽。

 「你说什麽?」

 「我说,」他抬起头,眼底都是带笑的星光。「你好好闻,摸起来好舒服,
我舍不得起来。」

 亲密的耳鬓厮磨,无可避免的激起一些反应。

 纱缦轻抽口气,不由分说的滚出他身下。

 「快去洗澡!我的床单都被你弄脏了!」

 然後,顾不得他贼兮兮的眼光,或奉送她几句关於「弄脏床单」的荤笑话,
她抓起地上的衣服套上,匆匆闪出去。

 啊,他的宝贝纱缦,还是一样腼腆逗人。麦达满足地想。

 第二章回历的九月,介於西历的十一至十二月之间,又称为「斋月」。在这
整个月份,每天从破晓到太阳下山为止,成年人都必须守斋,并禁止男女之事。
斋月期满的那一天,就是「开斋节」。

 开斋节是回教的重要庆典。在这一日,各地教友热热闹闹地庆祝起来,大街
小巷都张灯结彩,欢贺斋月的结束。

 麦达回来的当日,正是开斋节。

 纱缦不禁怀疑,他是故意选在这一天回来的。若是在斋月期间回来,她一定
不肯和他……和他……

 想到这里,巴掌大的俏颜顿时红通通。

 虽然麦达这浪子百无禁忌,斋月也不太限制得了他,可是,有些事是需要「
对手」的。即使他自已不忌,别人也会忌;可以想见,过去那个月他一定处处
「碰壁」,难怪昨天夜里对她索求得格外厉害。

 「纱缦,你的脸怎地红成这样?中暑吗?」工头的妻子阿加娜突然冒出来,
探探她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纱缦连忙低下头继续揉面团,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平时,阿加娜负责主屋的清洁打扫,兼替牧场的工人们煮三餐。主屋的事,
其实她一个人整理就够了。可是麦达和众人都不依,知道她其实体质并不健朗,
硬要加派一个人手,她也只好由他们去。

 「炉里的烤鸡可以取出来了吗?外头那些大个子在叫饿了,晚上庆典之前,
我先端一只烤鸡出去,让他们垫垫肚子。」阿加娜套上防热手套。

 「其实我们应该昨天就过开斋节的。」纱缦叹了口气,把面团放进面包模子
里。

 「那怎麽行?麦达昨天下午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一定累得很,晚上如果
直接办庆典,他一定无法玩得尽兴。反正我们也只是顺延一天而已,顺便帮他
接风洗尘啊。」阿加娜说得很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麦达周围的人都养成了随机应变的习惯。

 阿加娜先端一只烤鸡出去安抚群众了。纱缦瞄一眼墙上的钟,距离庆典还有
两个小时,食物准备够了吗?

 主屋的厨房里,放眼所见的空间都堆满了食物,香喷喷的味道不断飘出窗外。

 十只肥嫩金黄的烤鸡、二十七条面包、三十人份的印度大饼、二十盘配著大
饼吃的烤肉及沾酱、十大盆新鲜沙拉、七桶热米饭、十五盘炒蔬菜、十二盆鲜
美水果、三十人份的葡萄叶卷,冰箱里还镇著十碗鹰嘴豆泥,屋外有老工头正
在熏烤一只全羊。

 自从养了飞飞之後,麦达就讨厌极了吃羊肉,因此,主屋里唯一会出现羊肉
的机会,只有在重要庆典时。

 「……这些食物应该够了。」她喃喃自语。

 站在这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纱缦的心涌起一阵满足感。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归依,她的心之所在。喂饱牧场上的人——以及喂饱麦
达,或许看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对她而言,这就是她
小小世界里,最重要的使命。

 或许是平时禁忌太多,压抑久了,阿拉伯人一旦狂欢起来,野放畅快的劲儿,
连许多民风开放的外国人都自叹不如。

 开斋庆典选在牧场正中央举行。巨大的营火熊熊燃烧,四条长桌平行排开来,
上头堆满色彩缤纷的蔬果及热食,烤全羊已经先切割妥当,摆在桌上,看不出
来一丁点羊模样,这是为了体贴也会出席庆典的飞飞。

 绵羊区的四个牧工轮第一班乐队,演奏响亮热闹的传统音乐,乐队前方已清
出一块场地,铺上木板,做为临时舞池。

 根据传统,没有亲属关系的男人与女人是不能共舞的,可是,会跟随麦达的
人,当然也不会是拘泥於狗屁礼教之人。牧场上的工人和眷属全聚集在一起,
同欢同饮兼同舞,热腾腾的食物不断补给上桌。

 随著时间过去,夜的加深,进食的人越来越少,而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

 「哎啊,纱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麽?」一个牧工太太忽然跑过来,把纱缦
手中的大汤杓抢走。

 「我替大家盛甜汤啊!」纱缦杵在第四张长桌後,一头雾水。

 「这些事让我来就好,去去去,你去陪麦达跳舞!」

 「对嘛!这些事让曼姐去就好,来来来,你来陪我跳舞。」一个阴魂不散的
男中音突然摸到她身後。

 「麦达!」纱缦连忙去扯他圈在纤腰上的臂。

 回头一看,她差点笑出来。

 麦达今天晚上还特地「盛装打扮」过,头上戴著可笑的圆顶帽,身上穿著镶
金边的阿拉伯袍,嘴唇上还用黑炭涂了两撇翘翘的八字胡,看起来就像电视上
色迷迷的中年阿伯,俊朗得很好笑,好笑得很古怪,古怪得很俊朗。

 「好了,小冬烘,别躲在这里装古板,陪我跳舞吧!」麦达凌空把她抱起,
一路攻向热闹滚滚的舞池。

 「纱缦!纱缦!纱缦!」

 群众的吆喝刺激了他爱现的天性。麦达把她扛在肩上,挥挥手示意大家清空
舞池,让他们俩来一场双人秀。

 「麦达,快放我下来。」她用力拍他的背。

 麦达得到观众全部的注意力後,得意地咧开嘴,至於背後那一点小小的阻力,
他皮厚骨粗,自动当做没感觉。

 观众被他们的小动作逗乐了,音乐演奏得益发热烈。

 他深深一鞠躬,猛然把纱缦抛向半空中。

 「哗——」观众长长的惊呼。

 「麦、达!」可以想见,是受害者的怒唤。

 「就来了,宝贝。」麦达大笑著接住她。

 接下来的五分钟,纱缦只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健身器材,被麦达从左侧甩到右
侧,再从右侧甩到左侧。左右甩还不够看,他索性举起她,高过头顶,打旋了
两圈,再降到胸口的高度。

 就在头晕眼花的她随时有可能吐出来时,她的一双脚突然站在实地上,乐风
一变,蹬、蹬、蹬蹬蹬居然变成探戈!

 麦达面容一整,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向横打直,有模有样地踩起舞步。

 乐队仿佛和他们杠上了,乐风一转,又变成快节奏的街舞。麦达罔顾身上是
绊手绊脚的长袍,从背後搂著她,像玩傀儡戏一样,抓住她的手就跳起巡回性
的舞步。

 大家夥全乐了,只见一群穿著传统装束的阿拉伯人,左右排排站,全跟著麦
达的舞步走,一时之间,街舞的阵容热烈而浩大,声势惊人;偶尔还会左右两
侧的人互相陷害,故意转错方向,和邻居撞个正著。

 庆典达到了最高潮,而欢腾的中心永远在麦达身上。

 他跳,他动,他唱,他叫,他吃纱缦豆腐。

 大家也一样,跟著他跳,跟著他动,跟著他唱,跟著他叫,跟著他……呃,
吃自己老婆的豆腐,因为纱缦的豆腐只有麦达能吃。

 他低头一瞥,怀中的纱缦早已放弃挣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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