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全谦恭有礼道,“夫人,少爷命我来接你。”
丁大叶迟疑地望望红姐,红姐低低道,“跟他去吧,我们很快就被放出去的,你不要陪在这里受苦了。”
礼全领着丁大叶走出了监牢,外面漆黑一片,丁大叶在监牢里困了一天,顿感疲惫,礼全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则坐在车外吩咐车夫开路。
丁大叶茫然地自窗口望着窗外,她是江湖儿女,江湖上自有自己的生存规矩,但在天子脚下已经不是空有一身的武功就能全身而退的。
喻思荇显然还没睡,脸色在随风摇晃的灯笼下略显苍白,
89、第89章 。。。
远远地见了礼全领着丁大叶回来,淡漠道,“送何夫人去客房休息。”
礼全应身退下去准备。
丁大叶道,“谢谢你。”
喻思荇淡淡地笑了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了。”他看了看丁大叶隆起的腹部,转头又对管家道,“吩咐厨房里炖一些补品端去何夫人房里。”说罢他打了个哈欠。
丁大叶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静静下床,推开窗子坐在窗台上,心中烦闷的很不知何家福现在怎样了,不知私盐的事情是不是非常的严重,不知不觉地她便走出了房门,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观赏相府的风景。
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着,照得整个府邸忽明忽暗的,长长的廊道空无一人,她白天也来过几次,相府总是显得极为的静谧,听何家福说喻思荇家人丁单薄,现在喻家就仅剩他一人了。
冒昧的别人家里乱逛实在不太好,丁大叶往回走,不觉远远望见喻思荇的书房。
白白的窗纸上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随着烛火摇曳,他还未休息?
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他落在陷阱里哭泣的模样,无法与现在的喻思荇重合在一起。那时的他眼里是清澄一片,有着一丝羞涩。
那时的她还全心全意地爱着斐东玉,在他为她编制的美梦里沉醉不醒。
事实上她或许该感谢斐东玉,至少在少女时期给过她一段最幸福的生命。又或许该感谢斐东玉,是因为他的背叛才让她有机会遇到了何家福。
或许她一开始抓住了何家福只是想抓住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那时仅仅是喜爱。
但现在一定是爱了。
她知道爱,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书房的灯终于熄了,丁大叶连忙闪躲到了长廊之下。微微仰头望着,只见喻思荇一身青衣穿过长廊,回房间前朝着丁大叶处稍稍滞了滞,脚步又朝着房间走去。
丁大叶待到喻思荇回了房间才走了出来。
她摸摸自己的腹部,习武的原因身体健壮所以少有孕吐,除了稍有腰酸背痛外并不如其他孕妇般虚弱。
背靠着长廊朱红柱子,她温柔地摸着肚子喃喃道,“宝宝,我好爱你。”
因为……我好爱你的……父亲。
过了几日,喻思荇就让礼全送丁大叶回别院,别院里不过被封了几日,院子里就落了不少黄叶,想来已近夏末,秋天就要到来了。
丁大叶不忍如此美好的花圃变得惨败,拿起墙后的扫帚扶着腰一点点的将落叶扫去。
门被缓缓推开了,丁大叶没有回头,一人轻轻地从后面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发上,“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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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叶扁着嘴,喉咙口梗得酸疼,“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啊。”
丁大叶不知何家福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但隐约从方诗诗的口中得知是左芷栎从陈庆年那里偷了那本重要的账簿交给了闻宁大哥,闻宁又出钱从中斡旋才将何家福等人救了出来。
半个月后,丁大叶没想到再见到左芷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蜷缩在别院的屋檐之下,头埋在膝盖上,雨水打湿了她全身。
何家福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动,是她看到他僵硬的模样才走出了别院,进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雨水从她长长的睫毛处挂下,说不清得有多惹人怜爱。
丁大叶是不会给人这种惹人怜爱的感觉的。
何家福屈弯下腰抱起了左芷栎,她的小脸烧得通红,眼睛紧闭着,浑身打着颤,他迟疑着,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她好像生病了。”望着丁大叶,眼神里有着询问。
丁大叶大度地让开身子,何家福并未将左芷栎送到他们的房间而是来到一间客房,吩咐了下人来将左芷栎身上湿衣换去换了干燥的衣物。
左芷栎昏昏迷迷一直未醒来,高烧没有退去。
为什么她来找的是你?
为什么要留她在这里?
我可以拒绝吗?
若是以丁大叶往日的脾性,她早在左芷栎在门外的时候就决绝地拒绝让她进入这个家门。
可是丁大叶在何家福的融化下,心已经慢慢柔软了。
左芷栎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来,整个人都枯槁憔悴得犹如死去了一般,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茫然地毫无灵魂。
丁大叶半夜醒来,一摸床边,凉凉的,没有了何家福的身影。
窗外还下着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屋檐。
她下床推开窗户朝外望去,何家福一人坐在花架之下,雨打湿了他的全身,长发未梳湿漉漉地搭在瘦削的背脊上,单手撑着额头,朦朦胧胧的雨里他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知他在想什么。
是什么让他如此烦恼。
是左芷栎还是……她……
是他后悔了吗?现在左芷栎来到了他的身边,所以后悔太早的和她成亲了吗?
丁大叶胡思乱想着,这样的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少年时光里,面对着斐东玉的感情她猜来猜去,很累很累。后来在江湖上流浪她就开始想得很少,每日只会为了多赚一些银子烦心。
原本是两个人的空间,突然插进了一个人。
突兀的好像在丁大叶的心里扎了一根针。
左芷栎一直不说话,来了别院已经六七天了,大部分都是昏昏沉沉地睡去,要不就是呆坐在花架下一声不吭。
何家福也似家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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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左芷栎那个人一般,照旧在商行里做事,晚上回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左芷栎也已经休息了,两人并没有丝毫的交集。
“她自从和陈庆年在一起后就同所有的人决裂了,她大概是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了。”这是方诗诗在商行里打听到的事情。
既然同所有的人决裂了,却偏偏来找何家福?
丁大叶一直认为当不成恋人了当朋友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左芷栎是从来不同他们一起用餐的,她住在客房里的那几天都是下人端去她房间的,似乎她自己也很避忌何家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见面甚至是说一句话。
有一天晚上,丁大叶听到夜里有女人压抑低沉的哭声,学武之人听觉总是是极其灵敏的。何家福应该也是听见了的。黑暗中,借着微薄的月光,丁大叶看着何家福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明亮的好像是黑夜里的星辰。
他凝视着丁大叶探究的眼神,苦笑了一声,“吵醒你了。”低头在丁大叶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丁大叶很想问他,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位置放着左芷栎。她的心里已经彻彻底底地将斐东玉驱逐出去了。她不会强求,爱过的人都明白要真真正正的将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忘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左芷栎只在别院里住了十天就离开了,或许是回到了陈庆年的身边又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何家福不主动说,丁大叶也不愿意主动去问。
秋天很快就来临了,花架上的鲜花多是枯萎,藤蔓自根部开始泛黄,满园的枯叶纷纷随风飘落,原来这里的秋天也是很美的。
丁大叶终究还是个女人。
她开始期待何家福的回家,开始计较,计较他对自己有几分好。
丁大叶已经逐渐褪去了江湖习气,毕竟在她十七八岁之前都还是名门闺秀,受过琴棋书画的教育,经过诗书礼仪的熏陶,而后离开了丁家流浪江湖才被江湖逼得不得不嚣张刻薄。
面容一日日的红润起来,真当如十七八岁时嫩得像一颗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怀孕后的她变得温柔平静。
生活也开始趋于平静,每晚何家福自商行回来后就会陪她用餐,用晚餐两人扶持着一起出去散步。
有时候丁大叶总觉得已经老了,太依赖这样的安稳的生活,想起之前在江湖上流浪的日子就觉得心底一阵发寒,不记得当年是如何忍耐的,如何在别人的白眼压榨下艰难生活。
她思念小海,想同他分享自己此时的快乐。
真得美好得像一场梦,不是吗?
一日丁大叶去何家福的书房里想找几本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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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看到一本书间压着一张东西。
原来何家福一直在调查自己,已经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上至丁家几十口人,下至斐东玉全家,甚至连斐东玉的叔叔宁云岫。时间署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
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
丁大叶嫁给何家福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了解他的,直至现在她除了知道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他的几个朋友外依旧不了解他,当初的成亲确实是仓促了一点,但她觉得他是爱她的,仅仅爱着她这一个人才决定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反观自己,里里外外都被何家福扒得干干净净的,而他却在很多事情上装傻,明明早就知道她的所有过去却还装得毫不知情。
她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
何家福回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丁大叶的不对劲,可是他最近实在太累了,他有自己的责任,这是他不能推脱的,自他出生就必须承担,他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年少时可能还有一点年轻气盛的不服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心底隐约开始有点莫名的小小抵触,但确切的又不知是什么,拉扯着心茫茫然的叫人看不清。
疲惫了一天,想同丁大叶说说话,但她都是爱理不理自己,索性便早点梳洗上床睡觉。
这一晚,丁大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何家福还是醒了,借着月光撩去她散乱的发,柔柔的问,“怎么了?睡不好吗?”
丁大叶背过身去,何家福扳过她的身子,“不高兴?”
丁大叶面对着他,看着何家福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月光中没法看得真真切切,总觉得有一些陌生。
她本来就是陌生何家福这张脸的。
在扬州的何家福是一个很秀气的男人,却并不是一点瑕疵也没有的,他的眼睛不够大,眼角甚至稍稍下垂,鼻子虽然挺,但是鼻梁上有少许几点的雀斑,唇形很可爱,微微的上翘。
可是他的笑容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真挚,这发自内心讨人喜欢的笑容已经掩盖了他容貌上的一切瑕疵
可是面前的何家福,京城的何家福才是真正的何家福。
对待手下的冷酷,对待朋友的亲切,对待长辈的尊敬,行事的圆滑冷静都是在扬州时她所不知道的,即使是过了几个月,腹中怀着他的孩子,每日与他同床共枕,可有的时候还会一时恍惚反应不过来。
丁大叶第一次开始扪心自问,问自己与何家福这段仓促的婚姻是否正确。
同一个自己丝毫不了解的人携手一辈子,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何家福是一个细心的人,凝着丁大叶的眼,察觉到她眼底有一丝踌躇。他身子下沿,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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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地附在丁大叶的隆起的腹部,“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讲的吗?”
丁大叶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扬州?”她怀念扬州。
怀念扬州的……何家福。
何家福低低笑道,“会有机会的,我会陪着你一起去扬州。”他搂着丁大叶,低头想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一下才发现她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她的薄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壑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总想看穿人心的眼睛,何家福低头在丁大叶的唇上印了下,喉节微动,搂紧了她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紧得不想松开。
白天的时候丁大叶大半时间都是坐在花架下晒太阳,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若是看着她这样的模样断然不会想到那个执剑狠毒刁钻刻薄的江湖女子,温和的阳光落在她平静的脸上,几乎要照透了她的脸,显得极为晶莹剔透。
家里丫鬟家丁也免不了开始讨论,自家的少奶奶怎么越来越美了。
是谁改变了她,从那个脸苍白的毫无血色,面色刻薄淡漠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面容祥和,圆润白皙的夫人。
有时候,丁大叶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刹那的惊厥,这是多像十七八的岁自己,眼里有着被爱浸润的依赖,这太不像丁大叶,丁大叶怎么能是被关在金屋里养着的金丝雀。
她的心剧烈的收缩着。
哗啦一下就把镜子砸碎了,手不幸地被碎片划破,血流得小臂全是,丫鬟尖叫地跑了进来,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何家福赶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把丁大叶的伤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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