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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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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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司徒永控制了局势,他或许还能等,还能忍。
      等司徒永被囚,朝中必有极大变故,端木氏重新扶立的继承之人可能是司徒焕的弟弟,也可能是司徒焕的侄儿,但绝对不可能是司徒凌。
      司徒凌心高气傲,连司徒永都没放在眼里,要他屈膝于其他宗室子弟俯首称臣,绝对不可能。
      因此,我苦苦忍耐,等着他的动作。
      但他微微侧脸,唇角一个冷峭的弧度,慢慢道:“你猜错了。我觉得你死了更好。”
      “因为我退婚?”
      “因为你辜负。”
      他答得很快,也听不出指责的意思,只是捏着我膝盖的手紧了紧。
      他慢慢道:“秦晚,我是人,不是木头。我也会伤心,我也会灰心。”
      我无言以对,垂头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我的伤处,静默良久,才低声问道:“朝中局势怎样?”
      司徒凌把长长的干净布条,一圈圈地束在夹板上,简洁地说道:“司徒永与南梁书信往还,让淳于望在南面发兵拖住了端木青成的兵力,并劝说秦哲等人领了秦家军从北疆秘密回京救人,意图联合秦家军控制北都。事败后,皇上惊怒,已于前日驾崩,他自己也被端木皇后囚禁。如今,端木氏秘不发丧,伪造遗诏打算立四皇子司徒建为帝。
      司徒建!
      那个受人暗害成了白痴的司徒建!
      我点头道:“他们不需要文武全才的继位者,只需要乖乖听话的傀儡。若司徒建得立,从此政事无大小,都该出自端木家了!便是有朝一日把大芮国号改作大凉,也算不得奇事。”
      司徒凌看我一眼,慢慢道:“你越性再笨些,笨得刚才那般,给欺负了也只晓得抱着我哭泣,也许更好。当初不该教你怎么学着刚硬要强,一转头都用在了我这里。”
      我默然,许久方道:“凌,相交近二十年,我是怎样的人,你该清楚的。我。。。。。。从不想负你。”
      司徒凌淡然道:“已经负了,还说不想负?只是沦落至此,不是不想负,而是不敢负吧?”
      我攥紧他袖子,垂头道:“是,是我错了。你从小就待我好,即便我千错万错你还是待我好。所以我以为,即便这次做错了,你还是会待我好。”
      他包扎夹板的手顿住,然后徐徐打了个好看的结,轻轻放下我的衣袍覆住伤处,才抬眸我。
      我勉强笑道:“即便我无情无义,让你恨得入骨,好歹也该念及秦家与南安侯府这许多年的情谊吧?”
      夏王早逝,他年纪轻轻入朝为官,虽有往日亲信部属照应,但如果没有深受当今芮帝信重的秦家扶持,绝不可能这么快培养起自己的亲信势力。
      他不答,夜一般黑眸凝视着我,半晌,才轻叹一声,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拥住。
      他的呼吸略略急促,起伏的胸膛与我相贴,慢慢在我耳边道:“给我一纸手谕,我要调用被司徒永引到京师的十万秦家军。”
      我怔了怔,说道:“只留五万人马驻守北疆,一旦柔然大举入侵,后果不堪设想。其实秦家军不该卷入这些纷争中来。”
      他淡然道:“那 你写不写?”
      那样淡淡的语调,却让我心里陡地起了一层寒意,立刻道:“写!”
      他笑了笑,松臂放开我,四顾并无纸笔,遂取了一件我的旧衫,铺在腿上作纸,说道:“便写这上面吧。他们知你境遇,写封血书更好。”
      我点头,摸着榻边的一根簪子,正要刺破指尖时,他忽握过我的手,捏紧那簪子,往他臂上一扎,顿时鲜血直冒。
      他笑道:“瞧你这样子,还有多少鲜血可流?还是用我的吧!”
      他的血尚是温热的,那样毫无间隙地沾于指尖,让我有些心惊胆战,忙在旧衣上草草写了几个字,交给司徒凌。
      写得很简洁,只让他们听从南安侯安排速来救人。
      司徒凌随手拿帕子缠了伤处,接过血书仔细看了看,说道:“落款这‘晚’字,有些奇怪。”
      我点头道:“为防他人仿了我的笔迹暗中调兵,我和几名主要将领早有约定,落款的'晚’字,‘日’会写作梅花形状。”
      司徒凌叹道:“秦家军剽悍勇猛,能以一挡十,谁都想控制,却终究只受命于秦家,秦家人着实费了许多心思吧?”
      我涩然道:“这本是自保之道,可如今,只怕有许多人因此想要秦家人的命吧?”
      司徒凌道:“秦家的度一向把握得很好,劳苦功高却不至功高震主,兵马精强却不足雄霸天下,若朝中没那许多纷争,本是长久之道。可惜。。。。。。”
      “可惜成了双刃剑。”我苦涩道:“端木氏容不了秦家军,应该是打算用我投敌的供状和我的人头来瓦解军心吧?”
      司徒凌道:“不错,司徒永被擒,秦家军本就开始人心动荡,再有秦家投敌的供状,即使是再多疑虑,群龙无首之下必不敢轻举妄动,很可能眼睁睁看着端木氏奸计得逞,然后腾出手来清除异己。”
      我捻着指头上的血迹不,勉强笑道:“可有我们南安侯在,想必不会容端木氏得手吧?” 




      金波怒,风高帆影急(二)


      司徒凌叠着旧衣,唇角笑意清冷,缓缓道:“自是不会。我与秦家并肩作战多年,那群出笼猛虎未必肯听我号令,但和端木氏相比,一定更信任我。待秦家人死绝了,我只需找人证明你们是被逼供的,或者盗出你们尸身让他们验过你们受刑痕迹,到时端木氏把秦家说得越不堪,那群血性汉子越是义愤填膺,想引他们为秦家报仇雪恨,必是轻而易举。带他们灭了端木氏血债血偿后,我在朝中已能稳稳立足,又是秦家最亲近的人。那时他们无枝可栖,不必我说话,自然会听命于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冷静地分析,只觉手足都已冰凉,不由得“咯”地一笑,说道:“既然秦家死得越惨对你越有好处,只需在城外静静候着便是,又何必过来和我要什么手谕?”
      司徒凌将旧衣塞入怀中,默然一笑,说道:“可不是呢,我便说了你死了更好,我死了心,你也不必纠结该怎么丢下秦家和你的轸王双宿双飞,岂不两便?”
      我给他拿话堵得又是愧怒,又是伤心,说道:“那你何必进京?又何必跑这等腌臜地方来?既然皇上秘不发丧,北都城目前应该还在端木氏控制之下吧?这样冒险,不怕泄露了行踪被人当场捕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司徒凌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我也觉得太过行险。可不行为什么,我安然呆在城外,就是寝食难安,只想入城看你一眼。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想来你这地方关了一个月,怎么也漂亮不到哪里去,我看一眼,必定更会死心,懊悔以前有眼无珠,不该满心装着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寻常女子。”
      他托过我下颔,让我对着他的眼睛,叹道:“你的确已狼狈不堪,容色寻常。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给这样的你拖着走不了?”
      他素来寡言少语,用刀剑说话的时候只怕比用唇舌说话的时候还要多。
      但他此刻话语之锋利,竟不逊于刀剑。
      我无可回答。
      拖住他本是别有用心,与他行房更是刻意取悦,用的都是常人最不齿最不屑的下贱手段,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他等了片刻,听不到回答,眸光愈发地森冷,却将我放开,转过身淡淡说道:“我记得,我将婚书和庚贴送还后,你并没有把你的送还。”
      “是。。。。。。并没有送还。”
      “那么,我们的婚约,还算有效吗?”
      “有。。。。。。有效。。。。。。”
      司徒凌蓦地冷笑,:“大声点,我没听见!”
      我无地自容,已是泪流满面,却不得不别过脸去,高声道:“婚约。。。。。。有效。若秦家得救,我自当嫁给侯爷,侍奉侯爷一辈子!”
      他静默,握紧拳瞥向我:“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我哽咽道:“嗯,是交易。。。。。。”
      他的身体一僵,冰寒的黑眸扫我一眼,转身去开狱门。
      我才觉出,他刚那句话,虽然冷淡矜持,实则询问口吻,而我正肯定了他的回答。
      无关感情,只是交易。
      他现不曾回顾一眼,身体挺直如标枪,缓慢而有力地一步步踏了出去。
      囚室中便恢复了寂静,只余我牙齿格格地打着寒战的轻微磕响。
      片刻后,又有两个蒙着脸的狱卒悄悄走入,拿着两张破席将地上被快剑割断喉咙的两具尸体迅速裹了,蹑手蹑脚地飞快抬了出去。
      除了地上两汪鲜血,便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仿佛他从不曾来过,仿佛我从不曾那样下贱地取悦过他,更不曾亲口承认我一意否决的亲事,那样卑微地祈求两人的复合。
      他并不曾弹我一指甲,我却似给人扇了不知多少记耳光,满脸的火辣辣,满心的羞辱难堪,甚至没有勇气去回忆那些寄予我厚望的亲友的模样。
      即便我能率领秦家军扫平北都城,把端木氏一党尽斩于剑下,我都将因为今夜的卑贱无法在他跟前抬头。
      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全部的尊严送到他脚下,然后跪在他跟前,请求他高抬贵脚,将它踩得粉碎。
      是我自取其辱,我怨不得他,甚至没有资格抱怨任何一个人。
      我取出那根沾着他鲜血的簪子,对准自己心脏部位,轻轻刺入。
      扎破血肉,有新鲜的血液覆住原来的血迹,缓缓滴下。
      只是麻麻地凉,竟觉不出疼痛。
      料想这样深扎下去,扎入心脏,也不至于有多么疼痛,并且很快连任何疼痛都将觉察不出。
      将要去的地方,虽没有那男子幽梅般的暗香,也没有小女孩稚嫩的笑颜,却有母亲馨香的怀抱和温柔的目光。
      可我身上背负了多少的性命,多少的仇恨,多少的责任。。。。。。
      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簪子 “丁”地一声落地,我将脸掩到双臂之间,无声痛哭。
      过了今晚,只怕我连哭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将需要钢铁一样的手腕,以及,钢铁一样的心脏。
      第二天,狱中很安静。
      我已认了罪,再不会有人过来提审我,一时也不见谁过来赐我死;想来秦彻、秦瑾他们那里也是一样。我只盼着他们的伤势能够挨到司徒凌领军过来救人,也不枉我不要脸面不要尊严出卖自己一回。
      死了两名狱卒,也不见有人追究查问。 



      金波怒,风高帆影急(三)

      司徒凌原就在刑部安插过人手,想来我入狱一个月,更已设法打通了许多要紧关节,才能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中杀了狱卒依然如没事人般来去自如。
      有粗劣的饭菜照常一两顿送来。
      早间的那顿,吃到最后,见得碗底有字条,不知何人所写,却是告诉我,已给秦彻、秦瑾暂时不妨事,但秦瑾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晚间那顿,上面一层是糙米,下面却盛着喷香的东坡肉和上等的大米饭。
      我想尽快恢复体力,自是来者不拒。
      碗底又有字条,我看完浑身都在发抖,却端起碗来,把那字条连同糙米都吃了个干净。
      而眼前,来来去去,是大嫂十多年守着大哥留给她的遗腹女辛酸度日的身影。
      她已经死了,在今早被一张破席卷往了乱葬岗。
      在那两个狱卒想污辱我时,也有狱卒看上了比我温柔美丽的秦素素。大嫂拼命保护爱女,被狱卒一刀刺在腹部,依然用手上的镣铐硬生生勒死了狱卒,才含恨而死。
      晨间换班时人们才发现那个牢房死了两个人,而十五岁的秦家小姐和两个死人呆了大半夜,已经疯了。
      死的死,疯的疯,重伤的重伤。。。。。
      听着门外巡视的狱卒渐渐凌乱的脚步和惶惧的低语,我轻轻地笑了。
      我这个最该死最该疯的,偏偏还没死,还没疯。。。。。。
      入夜,又有人从下面丢进一把短窄却极锋利的短匕。
      我悄悄收了,藏在袖中,然后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该来的一切。
      先如清风过树梢,沙沙细响,后如海浪卷惊涛,波澜壮阔,再如霹雳当头,鬼哭狼嚎。
      三更后,厮杀叫喊声袭到牢中时,有人在高喊:“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叛军进城了!”
      囚室的门蓦然洞开,有一员武将满身血迹带人冲进来,一把将我挟起,吼道:“让开,让开!这些狗娘养的敢造反!看老子当场把他们主心骨给劈了!”
      是闵侍郎。
      一个文官居然也一身铠甲上了阵,看来外面闹腾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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