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脚不想养了,所以带到警局来谎报遗失,看看我们是否会将她送到孤儿院,
另外找人收养她,对吧?”
“我……”台湾居然有想象力这么丰富的警察?
“还不快带她回去?如果你再重施故技,警方立刻控告你恶意遗弃!”
砰!纸镇代替惊堂木重重敲在桌子上。
结案!
——风动植字B孟影倩把照片举高到面前一个手臂长的距离,对其中光影变
幻所制造出来的绝美影像扮个鬼脸。
“帮我推掉吧!”照片放回桌上,她的签名龙飞凤舞地挥洒在最后一张宣传
照背面。
“小姐!”她的经纪人夏先生怪叫起来。“明明是你自己挑明了,下部戏只
肯扮演这种角色,我好不容易相中一部品质和价码都能符合你要求的剧本,你
现在反倒叫我推掉,没搞错吧?”
“没办法,小女子最近染上职业倦怠症啦!”她懒洋洋地瘫进沙发里。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住她。“我没听错吧?你过去八个月只接过一部
片子,两个月前已经杀青了,现在居然‘有空’染上职业倦怠症?”
她挑起一道弧度优雅的柳眉。“倦怠症不分工作年龄,说来就来,我也没法
子。”反正我又不缺这份片酬生活!她保留最后一个想法没有说出口。
夏先生却立刻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说真格的,孟影倩这型的女人真教所有经纪人又爱又恨。她具有一股天生的
明星架势,不仅包含容貌的美艳,更兼有难以言喻的华贵气质,注定站在荧光
幕前接受影迷的倾仰。任何经纪公司一旦网罗到她,说现实些,等于找到一株
摇钱树。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眼光好,在众多CF模特儿中,一眼相中她的潜力,
经过两年的雕琢培育,造就出亚洲地区最耀眼闪亮的电影红星。
然而,麻烦就出这里。孟影倩的贵族气息其来有自。她的家境非常富裕,父
亲是个白手起家的饮业巨人,母亲是政界大老之后,自己又是个集三千宠爱于
一身的独身女,男朋友王磊的后台更是硬邦邦的,向来呼风便得风,唤雨便得
雨。
当初加入模特儿的行列只是出于玩票心态,踏进电影圈大红大紫后她也不觉
得特别稀罕,偶尔来个小小的罢工,只要不违约,他也奈何她不得。
“我的大小姐,”他直叹气。“你这次会倦怠多久呢?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吧!”
她阿沙力得很,毫不拖泥带水,伸出四只纤纤玉指。
“四个月?”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很久呀!你不怕影迷忘记你?”
“忘了就算了。”她还稀罕吗?提起背包就往门外走。
“小孟,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犹不死心,眼巴巴追到门口,只来得及见
她回头皱皱鼻子。
七月的艳阳比老虎还难忘,柏油路面隐隐出现阵阵上升的雾,骑楼下的阴影
虽然阴隔了烈日的曝晒,却驱不散空气中沉滞不动的暑意。
孟影倩走向停车场,闷闷不乐地嘟嚷着。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好事惹的祸。
当初只为新鲜感作崇,允诺朋友成为他的电视广告模特儿,谁知居然一炮而
红?走红也就算了,谁知居然引来那位夏娃经纪人?引来他也就算了,谁知她
居然拍起电影来?拍电影了也就算了,谁知居然把她捧得更红?
哈!这下可好,晚上出门买吐司面包都得戴墨镜,活像个通辑犯似的,人生
至此,有何乐趣可言?
所以,说来说去教师自己好事惹的祸。
基本上,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女人。荧幕上风情万种、冷艳迷人的面具全是
假像,真实的孟影倩开朗随和又好相处,丝毫没有半点明星架子。
她这辈最大的期望是和母亲一样,找到一个心心相契的终生伴侣,不需要有
炫人的外表、傲人的财富,只要能和她真心相对,执手到老。母亲当年既然能
放下一切身段,陪父亲披荆斩棘而造就今日的事业,她孟影倩照样能做得到。
不过,在觅得如意郎君之前,她还是尽快调适自己幕前幕后的两面生活吧!
“刚才应该说五个月的。”她不无遗憾地摇头,低头寻找车钥匙。
“阿姨。”稚真的嗓音在她身后细细叫唤。一回头,却见到一尊洋娃娃站在
身后。
洋娃娃?
“阿姨,帮我签名好不好?”
她回身打量。哇,好漂亮的小女生!她相信自己即使幼年时,都没有眼前的
女孩长得标致。一身细柔的肌肤似乎掐得出水来,嘴角处嫣然上扬的樱唇,配
上五官中最引人注目的大眼睛,会被人误认为洋娃娃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婉儿。”悦耳的声音自瓣唇间轻吐出来,无论在视觉或听觉上都是一种享
受。
影倩直觉对她升起亲近的好感,这女孩不知如何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的父母呢?”她四下张望,没有见到任何大人陪伴在女孩身侧。
“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张叔叔。”她嘴角下垂,装出一副惹人怜爱
的小弃儿模样。
“你的张叔叔呢?”原来小女孩是个孤儿。
“在家里。”
慢着!这是什么意思?
“婉儿,你住在哪里?”她优雅的眉头皱起一个小褶。
“南京东路四段。”小女孩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那位“张叔叔”居然放心让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独自从南京东路四段
路来信义路三段?
“张叔叔不会担心你吗?”
小婉儿绽开一朵天真的微笑,对她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大人,难怪幼童的失踪率
和绑架案件节节升高。她霎时对张某人产生极度的反感。
“婉儿,到阿姨家玩好不好?我们到时候再打电话给张叔叔,叫他不要担心。”
影倩漾出最无害的笑容,心中已经准备好一堆“阿姨是好人”、“不会诱拐
你”
之类的说词。
“好啊!”小女孩开开心心地绕过车头,坐进前座。
所有言论卡在喉咙间,英雄无用武之地地折吞回腹中。她啼笑皆非,只好随
着小女孩坐进车内。
看来这位婉儿小姐很容易相信别人呢!相形之下,那个“张叔叔”轻率的态
度就更令人发指了。
林淑慧宛如中了定身术,呆望着三公尺外光鲜亮丽的宾士五00敞篷跑车—
—不,更正确的说法是,呆望着跑车盖上色彩缤纷的“印象派油画”。
她勉强安慰自己。或许这部跑车只是“看起来”很像宾士,其实是一辆嘉美。
毕竟在中国大陆,连三轮车都可以在车头上装个宾士标志,谁规定台湾的嘉
美不可以?
“对不起,借过。”愉悦的男中音在空气中震动。
她转身的速度慢到足以列入世界纪录。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配上一双飞扬的
黑眸映入眼中。然而,最令她心惊肉跳的目标却是那串握在手中的车钥匙。
钥匙环中一个银灰色铁圈构成,圆心部分呈放射状画出三条半径,平均等分
圆周为三道弧线。这是所有爱车人共同的语言——宾士。
“这辆车……不是你的吧?”她犹抱一丝希望。
“是,而且是我亲自改装的。”骄傲的笑容顿令她跌入绝望的深渊。“林小
姐,你想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淑慧发现自己的嘴巴很不优雅地张大,连忙闭上。
“你认识我?”不会这么衰吧?
“原来你没认出我。”他的微笑转为尴尬。“我是王磊,你父亲汽车材料行
里的常客。我们见过几次面。”
“你就是那个纨……”她硬生生咬住舌尖,将剩下的“裤子弟”三个字吞进
肚子里。
千万不要乱说话!无论如何理亏的人是她,如果再让她这副向来坦白到会得
罪人的脾气,把局面越搞越僵,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我就是那个‘玩’车的人。”王磊目光一闪,似乎明白她险些脱口而
出的评语。
她暗暗呻吟。
天哪!谁的车子不好砸,偏偏砸中熟人的车,这下子还逃得掉吗?根据她对
王磊微薄的了解,他的父亲恰巧是那种逼财政部长下台后,还能大刺刺地向新
闻界放话:“我可没说不让他做下去”的财经界重量级人物。
当然,他的背景显赫与否并不重要,反正和她林淑慧风马牛不相及;但是,
有着这种背景的人通常不太可能开辆冒牌宾士,这点可就很重要了。
她尽量站在正前方挡住他的视线,这基本上不太容易,因为淑慧一百五十二
公分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她只好一改以往对陌生人爱理不理的态度,拼命找
话说,使他的视线暂时集中到她脸上。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等到她想出该如何善后再说。
“还好啦!一般中上家庭都买得起。”他耸耸宽肩,不怎么在意。
这个回答明显是在自欺欺人,不过王磊并不打算说出真正的行情。不知如何,
这位林小姐对他的态度冷淡无比,似乎认定他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只懂
得香车和美人。天知道他的“香车”也不过眼前这辆赁自己力量一点一滴改装
起来的敝篷跑车,美人也只有那位青梅竹马的死党孟影倩。
一旦让她知道这辆车的价格,林淑慧绝对会将他打压三级,然后在“跑车价
值”和“足以拯救非洲十万饥民”中间画上等号。虽然她对他无足轻重,但是
随便被别人看轻的感觉总是令人不太舒服。
“你的一……板金很贵吗?”
“这必须看看板哪个部分。”真难得她对他的爱车如此兴趣。
“引擎盖呢?”她小心翼翼地缩短范围。
“嗯……可能得花上一笔钱。引擎盖的面积相当大,板金之后必须烤漆。而
新旧漆会有明暗上的区别,所以遇上车身大范围的烤漆,我通常会全车重烤—
—”
她越听越惊心,不安的表情终于引起他的警觉。“你没事问起我的引擎盖做
什么?”
“呃……”她死瞪着他衬衫上的第一颗钮扣,拼命转动脑筋想着该如何回答。
王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上个月公司捉到一个盗用公款的职员,脸上心虚的
表情和她现在一模一样。不行!还是自己亲自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他绕过这块“挡路砖”,视线落在雪白的宾士跑车上,“搞什么……啊——
我的车!我的车!”
淑慧捂住耳朵抵挡他的暴怒,四下偷偷张望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
让她躲起来。
“我的宝贝车,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气急败坏地冲回来揪住她。“是我弄
的?”
饶是她个性再漫不经心,闯了祸也知道要害怕,螓首压得好低,细如蚊蝇的
声音回答道:“好……好象是。”
“我和你有仇吗?你这样破坏我的车。”他整张脸都气红了。
淑慧嗫嚅。“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在七楼粉刷阳台,油漆桶放在栏杆上,
手肘不小心……撞到桶子,结果它就……飞出去,掉在你的引擎盖上。”
王磊欲哭无泪。打量引擎盖上气势纵横的油彩,挡风玻璃上有三分之二的面
积全让油漆给毁了。
“那片黄黄的东西是什么?”他厉声质问。
“乳胶漆。”她偷偷抬头瞄他一眼,心里纳闷:这人也未免迟钝得太过分了,
连乳胶漆都认不出来。
“那片清水渍呢?”他显然很喜欢这种理直气壮的地位。
“松节油。”她终于忍不住回问:“你从没刷过油漆吗?否则怎么会连松节
油都不知道?”
“你还敢顶嘴?”他瞪她。
这女人也不未免太迟钝了,她居然不替自己毁了一辆名车而担心,反而教训
起他油漆的事情来着。
“噢!天哪!还撞凹了一个大洞!”
“……其中一桶掉下来的油漆还没拆封。”
“没拆封?”浑厚的男中音已经变成狂吼的男高音。她愁眉苦脸地听着他发
飙的叫声,可以想见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银行存款就这样长翅膀飞掉。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赔给你就是了。”她真是搞不懂。王磊有必要为了一
部没有生命的机器,发这么大脾气吗?“我的朋友有间修车厂,他应该能修好
你的车子。”看来非找伯圣搬救兵不可了!
他根本懒得理她,绕着心爱的跑车走一圈。
“啊——那是什么?”
忍耐!忍耐!她提醒越来越觉得无趣的自己,眼光随着王磊愤怒的食指望过
去,敝篷车内的真皮座垫上,挥洒着一幅精彩绝伦的“泼墨山水”。
“原来在这里。”她喃喃地自语着。“我还以为那罐蓝色的油漆没有掉下来
呢!”
喔——他的DE赛车座椅,全套核桃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