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
烛火幽幽；月色从窗口溜进来。烛火是黄的；月色是白的。两光相容；却偏偏映衬出惨淡的色泽。
萧佑面目惨白，汗如雨下。双唇硬是被他咬出丝丝血印。
楚惜往手持尖利的匕首；神色分毫未动；一下手就是往箭矢处挖去。萧佑“嗯”了一声竟然头一偏，昏了过去。
沈暮欢看得是心惊肉跳，手指暗暗在掌中掐出印来都不知道。
“取针！”
“哦！”沈暮欢连忙递过去，却被楚惜往一瞪，只听得她说：“蠢死了！先在火上烫过。”
沈暮欢被骂得唯唯诺诺，萧佑满脸的痛色在她眼前交错而过。她手下动作更快，一根一根银针从她手上递过。楚惜往取了针便一下子就插上萧佑的胸口。
“滋”的一声，竟泛出小簇小簇的白烟。
而萧佑又硬生生地疼得醒了过来。
楚惜往按住他的手臂；安稳他：“没麻药，你忍忍，一会儿就好。”
萧佑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一双温润的眼转一转便幽幽望着沈暮欢。
沈暮欢心里就是一跳，不知怎么就乱想到交代遗言这事了。
“阿欢，对不起。阿欢。”
他娘的，他又叫她阿欢，在孤苦疼痛的时候叫她阿欢。沈暮欢想，如果早一点的话，那该如何？不过他脸上依旧是隔了一层的人皮面具。
沈暮欢手下烫针的动作更快，她竟然愤愤的想，你丫的，疼死你！谁让你不要老子的！
楚惜往手下动作愈来愈快，一根根银针在她手下“嗖嗖嗖”地就在萧佑的胸膛上排兵布阵开来。银针围着箭矢，匕首挖在箭矢的四周。
“噗”的一声，烈酒浇到滚烫的肌肤之上，银针、匕首皆泛出冷硬的光。
“公子，我喜欢你好多年！”
楚惜往语调调笑，却字字入耳。萧佑与沈暮欢都被她吓了一跳。
就在他们都晃神的一瞬间，楚惜往一个力使上去，萧佑连疼都未来得及喊，那支射中他胸膛的剑已经被楚惜往一把拔了下来。
而箭一旦拔下来，必定会血浆四溅。但是萧佑却没有，楚惜往早就用银针刺中穴位，生生将血脉一时间凝注。
“好了？”沈暮欢连忙问。
楚惜往却眉头一簇，脸上是少见的阴沉。沈暮欢连忙凑到跟前，她这样的神情让她一惊，难道是出来什么大事了？
沈暮欢往前一靠，楚惜往立马就抓住她，也不管她刚刚还差点吐血，往她头上就是一掌。
她这一次下手极狠，沈暮欢被这一掌打得昏昏沉沉，鼻血立马汩汩涌出来。
“惜往！住手！”萧佑躺在床上，恨不得扑起来。
“这一掌早就该打她。”楚惜往一点没有愧疚之心：“你知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蝴蝶谷的‘七情’，听说过没有？”
“蝴蝶谷”第一大毒，见到苏烟第一眼的时候就指中其毒引子的“七情”。沈暮欢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楚惜往瞪她一眼：“还不得靠我，靠你能成么？我与苏烟好歹也有交情，先去套套她。公子，你这箭是谁射中的？”
萧佑突然面色一僵，好半天才答：“这个世上谁能了解我了解到能一箭便能射中我呢？”
沈暮欢心里突然沉了下来，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就怕别人说出来。
楚惜往娇声一笑：“是沈逸之那老匹夫么？”
萧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那忽然飘忽不定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答案。
“不会的。师父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快快否认，否认。
可是萧佑没有，他只是问：“阿欢，你自认为你了解沈逸之么？”
沈暮欢心里早就凉了下来，她摇着头：“他是个好人。”
“阿欢，他对你而言是好人，可是他对我来说却不是好人。”萧佑渐渐不再看她，一双眼幽幽转向窗外的明月。他的眼色突然就冷成一片：“你不是一直问我当初我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么？我现在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楚惜往突然脸带怜悯地看着她。沈暮欢断然拒绝：“我不要听。”
可是事情到了这份上，哪里还由得了她？萧佑比冷彻骨的声音传过来：“杀父灭家之仇，焉能不报？”
“不、 不！他收养你是想让你一心向善。”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江湖中人从来不知道他有我这个徒弟？阿欢，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刹血楼”来了任务，沈逸之只会让沈暮欢去接，沈朝醉这个人出了“刹血楼”压根就没有人知道。
“阿欢，你到现在还是被他一幅伪善的嘴脸给骗了。阿欢，他不想让江湖中人知道皇甫无名的儿子在他身边，是因为这些年来不仅我父亲的旧部在找我，所有肖想‘天下归元’的人都在找我。而沈逸之这个人武功尽失，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跟他抢？”
他的话一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窝里，搅一搅，血就能淌成一片。
矮胖的沈逸之，爱吃肉爱打人的沈逸之怎么可能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一个人呢？
可是为何前尘往事一一翻出来，却偏偏都对上了呢？
“沈暮欢啊沈暮欢，恭喜你跟一头狼相处那么多年还活了下来。”楚惜往“咯咯”地笑，作势摸了摸她的头。
“阿欢，你已经相信了。为何不承认呢？”
楚惜往缓缓站起来，红衣的裙裾飘过地上，如云一般。沈暮欢的双眸随着她一点一点靠近，慢慢通红。
“哟。小阿欢，别哭鼻子啊。只要以后改邪归正就好，哭什么呢？”
沈暮欢一把打开她摸上来的手，顿时觉着屋内的烛火烫得人肌肤生疼，气息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而亡。她突然奔向门外，打开门就跑。
楚惜往见状，摇了摇头，嘀咕道：“蠢货，跑什么。”她立马足下一点，使了轻功就去追她。
沈暮欢是出了门，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兜兜转转只是在院子瞎绕，这宅子本就挑偏僻的，四下也无人，静得很，萧佑刚刚那一句句话在她耳里炸开了锅，一个字一个字都几乎要杀死她。
楚惜往丹寇玉手从她后颈伸上来，一把就抓住了她。她提着她就往屋里走。
沈暮欢喘气喘得厉害，萧佑见了大喝：“快放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体！”
楚惜往“啪叽”一下就将她扔下来，手指戳上她的脑袋：“你跑什么？正是用人的时候，别让老娘再逮你一次。”
沈暮欢被扔在地上，她突然蹿了起来：“好，你要吩咐什么？”
“我要见苏烟，你在这里照顾公子。要是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沈暮欢望了一眼萧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
萧佑摇摇头：“阿欢，你只是太长情。”
沈暮欢下定决心：“我会留在这里的。你早去早回。”
楚惜往见她突然上道，倒还不习惯了。只不过萧佑已经挥挥手让她走，她愤愤地又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沈暮欢走到床前，缓缓开口：“沈逸之知道你是去救李重皓的么？”
萧佑点点头，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在外面的手。可是下一秒她却突然将手缩了回去。将将落了空。
“他是铁了心要除去流觞宫，连我都不要了。他很少提自己武功尽失的事，我一直以为他不在意的。可是江湖人，尤其是一派的掌门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沈暮欢见萧佑神色渐渐露出不忍之色，她倒是笑：“在他心里还是‘刹血楼’最重要。即使是做伪君子，他也心甘情愿。”
她突然想，那么收养她，是不是也有原因的？
事实就是这样，一旦联想开来，结果有时候真是让人冰心彻骨。
萧佑缓过一口气，突然一叹：“重皓还在他们手上，怎么办？”
烛火渐渐暗了，快要烧光了，屋内有点暗。沈暮欢的声音透着黑暗传过来：“我不去救他，他也会有人救的，只是我一直不想让别人救他而已。”
萧佑突然想起来：“你说是苏烟？”
“苏烟身为谷主，在正派也是说得上话的。而她从来都是对重皓青眼相待。她不会让他死的。”
“你甘心么？”
沈暮欢笑：“我当然不甘心，但是即使我去救他他也未必见我，而你又是为了我而深受重伤，我能离开么？”
萧佑也笑：“阿欢，你也许忘了，重皓也是我弟弟，不是你我也会救他。”
“不。因为重皓还是因为我都是一样，总归是因为我们。”
我们。原来是我们么？绵绵酸涩犹如东去春水一般就这么淌过萧佑的心。
☆、倾心尽力
可是沈暮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惜往回来的那一天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天。而她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七情”的药引子；还有一条消息。
她满脸都是可惜的神色；嘴上啧啧了两声才说：“沈暮欢，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苏烟还没有将李重皓救出来。”
那时候沈暮欢正在将一碗药汁喂给萧佑；手一抖，洋洋洒洒便是一片。乌黑的药汁淌在床边，渐渐地将被褥都给染湿。萧佑握住她的手叫她：“阿欢。”
她似乎没有听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沈暮欢拿了抹布一下一下死命地擦，好半天也不见停。
楚惜往刺激她：“阿欢，李重皓每天就要死了，死在全江湖的人面前。你怎么办？”
沈暮欢觉着自己真是被欺负得狠了，手一扬；湿抹布“嗖”得一下就飞到楚惜往那张精致的脸上。
“他娘的！老子知道了！”
“靠！你个蠢货找死呢！”从来美人敢在楚惜往脸上动手，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吼出这一句。
沈暮欢突然笑：“楚姑娘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救李重皓么？说到底他也是你的主子呢。”
“他才不是。我楚惜往哪里来的主子？！”
“他也是流觞宫的少宫主，你们难道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他去死么？”沈暮欢笑：“我跟着你们也有好处的，是不是？”
萧佑突然就明白了：“是为了他，你要亲眼所见，要让我们把他救出来是不是？”
沈暮欢倒也不否认：“我总归是要做好打算，即使苏烟不成功，我也要寻好退路。”
“原来我们是退路么？”
沈暮欢立于床边，倚在雕花的木质床板上，她凝视着这纹路，也不看其他人，只是点了头。她又突然笑：“何不摊开了说？你让李重皓从我身边盗走阵法图，难道不是为了破坏明天的武林大会？”
楚惜往一听，啧啧了两声：“哟，沈暮欢，我倒是小看了你。你也不傻么。”
“即便在武林大会之前救不出李重皓，明天他一定会被带到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你们流觞宫出手，我想救一个人应该不难吧？”
萧佑苦笑：“不难么？”
“只要你答应正派一些事，怎么会难？想要保他一条命就在你愿不愿意而已。也让李重皓看看，你这个亲生哥哥到底值不值得他为你倾心尽力。”
楚惜往一脸怒色：“你是正派遣来的说客？”
沈暮欢却是摇头：“当然不是。我算来算去不过是想保死孩子一条命而已。不知流觞宫会不会成全？”
“成全。”萧佑垂着头，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的语气很轻，渐渐地透露出一丝一丝的嫉妒，他说：“阿欢，你对他真是好。”
年少时不懂事，对着喜欢的人总是欺负总是无所顾忌地支使，那时候总是认为他一定不会离开的。可是人总归要变要长大，好不容易又开始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为他掏心掏肺，不会为他周旋算计呢？
“流觞宫已经收到消息，武林大会改在‘刹血楼’。我如今余毒未清，不能妄动。我一众宫人从未上过‘刹血楼’，只怕上山的那条道只会中了陷阱。阿欢，你将他们带上去吧？”
沈暮欢想了想便应下来，她转过身替他掖了掖被角：“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楚惜往瞪眼：“你个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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