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宣仪笑道:“我们顺水行船大半日,早就出京都地界了。”
“走这么远,会不会耽误回去的行程?还有,这会儿天也黑了,我们是要摸黑下山吗?”锦书担心着,还有一件事却是不好意思说,走了这就久山路,肚子早就饿了,荒山野岭的,先不去担心有没有野兽出没,饥肠辘辘总得想法子解决。
“摸黑下山很危险的。”纪宣仪往山下瞅了一眼,认真道。
“那怎么办?要不去寻寻,这山上有没有人家,去借宿一宿。”
锦书放眼四望,却看不见一处灯火,心中暗暗着急。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纪宣仪低着头寻了香味而去,在凉亭边上拎了一只篮子来:“这是谁放的?瞧瞧是什么东西。”
纪宣仪掀开篮子上遮盖的布,拿出一对烛台,几碟糕点,后面的更叫人惊奇,居然还有桂花翅子,水晶肘子,兔脯……最后还有一坛子酒。
“哈哈,这是山神知道咱们饿着肚子,变化了来慰劳咱们的吧!”
纪宣仪笑呵呵地把酒菜摆开来。
锦书笑嗔道:“什么山神,我看是你早就安排了的,也不与我说一声,叫我好一阵担心。”
“你那不是自寻的么?也不想想,我怎么舍得让你饿肚子。”纪宣***下,为她斟上一杯桂花酿。
“你最好早些告诉我,还有什么安排?今晚咱们在哪歇息?”锦书含笑问道。
“嗯……让我想想……”纪宣仪装模作样思忖起来。
“好吧!你慢慢想,没想出来之前,不许吃饭。”锦书把他的饭碗拿了过来。
纪宣仪唬道:“我若饿急了便只好吃你。”
锦书知他话里何意,不由的脸红,啐道:“你好无赖。”
咔咔,纪宣仪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了蜡烛,罩上茜纱灯罩,凉亭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纪宣仪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端起酒杯对锦书道:“锦书,你我成婚一年,却有一件必做之事至今未做,今晚,在这山顶凉亭之中,上有皎皎明月为证,下有巍巍群山为凭,你我交杯一饮,遂此心愿。”
“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这个啊?”锦书小声问道,心里却是欢喜的很,皓月为证,山岳为凭,亏他想的出来。
火红的烛光中,他的目光温润如玉,深情款款,微微而笑:“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锦书赧颜,端了酒杯与他臂膀交互,彼此的目光也紧紧纠缠在一起,这一刻,天地万物荡然无存,眼里心里只余他一人,只因这一刻,过往重重苦难都是值得的,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异世重生只为了与他结这段缘。
“瞧,那边有萤火虫。”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欢喜的叫了起来,起身去捉。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萤火虫,真稀奇。”他笑语着,左一下,又一下,伸手极快,不一会儿,抓了好几只。
锦书看他,简直就是个顽童,平日里还教训清儿,谁知道他自己小时候疯魔成什么样呢!
“锦书,给你。”他笑呵呵地捧了几只萤火虫过来,指缝间淡淡的绿光一闪一闪。
锦书不敢用手去接,拿了纱袋来装:“真好看。”前世,她很少去郊外,所以也没怎么见过萤火虫,更别说捧在手心里了。
“你喜欢啊!那我再去抓几只,晚上放在帐子里,当灯火。”
纪宣仪笑道,看锦书那新奇不已的眼神,心中溢满欢喜,这萤火虫可不是他的安排,这会儿冒出来,可见是老天帮忙。
“不要了,这便很好了,这此美丽的生灵,看看便罢,呆会儿就放了它,说不好它的另一半寻不见它都要急死了。”锦书柔声道。
“锦书,如果有一天我也寻不见你了,我也会急死的。”纪宣仪说笑道。
锦书嗔怪他:“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不见了?”心里却想起那日被萧贵妃刑囚一事来,不免碜得慌。
纪宣仪洗然回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呸了一口:“是是,我说错话了,坏的不灵好的灵。”说着,又想起前几日醉酒在馨儿那里睡了一下午的事来,不知道该不该跟锦书说,说了她会不会生气?哎!就算要说也不在今日,今日这样特别的日子,说这些岂不扫兴?连乔振声的事都且瞒下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坦白,还得思量思量怎么说才好。
锦书忙抓住他的手:“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倒是认真起来,你打自己不怕疼,我还疼呢!”
纪宣仪讪笑道:“我那是该打,不过,我打我自己,怎么你倒疼了?”
锦书斜睨他一眼:“我心疼不行吗?”
“行……”纪宣仪笑的越发耐人寻味。
这里说着话,手中的纱袋送也不知,萤火虫之的跑了出来。
“哎呀!飞走了,我去捉回来……”
“别追,只当它们是来为咱们助兴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自然要走了。”锦书笑着拦住他。
白天不觉得,夜里的山风却是凉意深深,锦书不由的缩瑟了一下。
“冷了?”纪宣仪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
“宣仪,咱们今晚住哪里?总不能在凉亭里吹风受冻吧!”锦书倚在他怀里,两人相互取暖。
纪宣仪笑了笑:“你希望住哪里呢?”
“反正你是魔术师,我就等着你给我变,看你能变出什么来。”
锦书笑道。
“魔术师?”纪宣仪奇道。
“呃……就是那种很神奇的人。”锦书支吾着解释道。
“好啊!我就是魔术师,你看我变哦!”纪宣仪轻笑着,解下腰间的玉箫,放在唇边。箫声悠扬随风,在这空旷的山巅,越发显得空灵。
锦书看见不远处亮起一星灯火,然后是一盏,两盏,三盏……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花
早晨,锦书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日的温馨浪漫、激情缠绵,不由的心摇神悸。没想到宣仪竟在这让庄里布置了一间新房……
转看宣仪,薄薄的晨曦中,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如玉般柔和的光泽,双目微阖,唇边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是谁说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每日清晨起来可以看见最爱的人躺在身边,平淡而真实的幸福。
“我脸上长花了?”纪宣仪依旧闭目,懒懒道。
锦书轻笑道:“比长花还好看。”
“嗯!那就是长果子了。”纪宣仪睁开眼笑道,将她揽进了怀里,附在她耳边,坏笑着:“是不是想吃果子了呢?”
“呸!你这个烂果子,谁要吃。”锦书笑着躲开去。
“好啊!居然说我是烂果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纪宣仪将她拉了回来,两人躲被窝里嬉闹起来。
“好了好了,你瞧你,把我头发弄的这么乱,我要怎么梳回去……”锦书抱怨道。
“这还不简单,我来帮俐赢。”纪宣仪满不在乎道。
“你会?”锦书自是不信,古代女子繁复的发式,一直是她很头痛的问题,如果哪天没人帮她梳头,她就只能扎根马尾了,宣仪居然说会,莫不是说大话,等下把她的头发都给扯了下来。
纪宣仪翻身下床,取了外袍穿上,从妆台上拿起一把牛角梳子,笑道:“来,我帮你梳,不过别的发式我不会,就帮你梳一个流云髻如何?”
锦书抿嘴一笑,也起了来,坐到菱花镜前:“好,我看你手艺如何。”
及腰的长发,如瀑般垂下,纪宣仪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理着,赞叹道:“锦书,你的头发真好,乌黑浓密,柔滑如丝,或者,我为你绾个同心髻如何?”
“你爱怎样梳就怎样梳,原本女为悦己者容,只要你不嫌难看,怎样都行。”锦书含笑望着镜中一脸专注的宣仪。
“情人眼里,怎样都是好看。”纪宣仪的手法谈不上熟练,只是格外小心,那发髻绾的倒也光滑。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锦书随口道。
“西施是谁?”纪宣仪笑问道。
汗……又说漏嘴了,这时代哪有西施这号人物,锦书只得圆话道:“西施是我们江南一带有名的美女,传说不管她作何表情,何种神态,人人见了都会为其倾倒。”
“夸张。”纪宣仪不屑道,为锦书插上玉簪,这支簪子是他上次送她的睡莲式样的翡翠簪子,她就一直戴着,纪宣仪心中暗暗欢喜,可见她很喜欢这份礼物。
锦书也不与他争辩,问道:“宣仪,你怎么会寻到此处?”
“这里原是我一好友的别院,前些年他去了蜀地,这里便交由我代为照看,我也是偶尔来一趟,你若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常来小住。”
纪宣仪道。
这里虽好,但听到是别人的地方,总是少了几分兴致,锦书不语。
“其实我那好友来过信,说是已在蜀地安家,托我将这处让庄卖了,价钱么,倒是无所谓。”纪宣仪试探道。
锦书心一动,道:“既如此,你倒是问问他,谈个合适的价钱将此处买下,来时,我看山下还有大片良田,不晓得是谁家的,最好一并买了来,咱们可以在这里办个农庄。”
纪宣仪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笑道:“你呀!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锦书嗔他一眼:“我还不是想着,这里既然留下了属于咱们的美好回忆,将来这里成了别人的,你我想故地重游都不能了,岂不可惜?
再说了,这里虽好,但离京城总有些路程,也不可能常来,闲置着还不如办个农庄,既能生财又多了处清幽雅致之所,多好……”
“哈哈,说的甚是,如此,我且去休书与他,向他买了此处。”纪宣仪赞同道。
说话间,有丫鬟送了梳洗的用具来,又道早点已经备下。
两人吃了早点,方才慢悠悠的下山,锦书回望那一处山庄,坐落于山腰,掩藏在苍松翠竹之间,从来时的方向看,如果不注意还发现不了,也正是如此,才让宣仪耍了花招去。
画舫依然停在码头,锦书恋恋不舍的上了船,这一天算是她到这个异世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宣仪,明春我们带上清儿他们一起来。”锦书仰头斜睨宣仪,口气不是请求更像是命令。
“好,一定。”纪宣仪微笑着保证。
逆水行船自是比顺水来时慢了许多,到京都又近黄昏,纪宣仪直接用马车将锦书送至宫门口,两人又依依叙别一番,纪宣仪等锦书进了***看不见了。方才打道回府。
“贞顺夫人请留步。”锦书行至月牙湖边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竟是六皇叔,忙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六皇爷。”心里思忖着,怎得这般凑巧,又遇见了他。
轩辕卿尘笑微微的踱过了来:“看贞顺夫人今日起色很好,想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锦书微讪:“没什么,就是回了一趟家。”
“如此看来是家中一切安好。”轩辕卿尘很是羡慕那个纪宣仪,可以光明正大的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托六皇爷的福。”锦书轻声漫语客套道。
轩辕卿尘笑了笑,托他的福?
“这个给你。”轩辕卿尘从袖子要取出一支黄色绢花递与锦书。
锦书讶异,不敢接,好端端的他怎么送花给她,这算什么呢?
见她迟疑,轩辕卿尘笑道:“此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一串金,不过我们通常称之为连翘。”
锦书心一紧,“连翘”好像在哪听过。
“你别看这花不怎么起眼,其果实却可入药,在其果实初熟尚带绿时采收,除去杂质,蒸熟,晒干,习称“青翘”,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之功效,本王听闻宫中兰贵嫔有痛经之症,故而常服吃药,弄得她宫里的猫儿闻见此味道便以为是自家主人了……”轩辕卿尘慢声道,眼角带笑,别有深意。
锦书心下了然,他是在暗示她,前些日子惊吓了泫歌的猫儿是兰贵嫔的,而那猫儿是因为闻见了连翘的香味才扑了过来,丽贵人送的香囊里恰好就有一味连翘……那么到底是谁在算计泫歌呢?是丽贵人还是她们联手?还有,六皇叔为什么要一再帮她们呢?心中犹疑着,面上却微笑道:“六皇爷一番好意,臣妾就收下了。”
他淡然而笑:“本王还有要事,这便先告辞了,贞顺夫人回的时候小心些,别被猫儿吓着了。”
“多谢六皇爷挂心,六皇爷走好。”锦书行礼恭送六皇叔。
揣着绢花,锦书一路苦思冥想,这事儿就算是丽贵人和兰贵嫔联手的,也没办法就说她们是故意计算泫歌,到时候一个推说并不知兰贵嫔用连翘入药,更不知她的猫儿还会凭着味道认主人,一个可以说,我只是用连翘入药,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所以,如果这是一个阴谋,设计的当真是天衣无缝,若不是泫歌把香囊交给了芳贞,兴许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越想越是寒心,到孩子出生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小心些总还能捱的过去,可等孩子出生以后呢?就像云娘要害清儿一样,漫长的岁月里,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吧!
泫歌听得六皇叔一番话也是心惊不已:“这计谋可真够狠的,要知道丽贵人和兰贵嫔素来不和睦,打死了,旁人也不信她们两会联手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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