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吧。与他当初所受的痛苦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一阵沉默后,安荣笑道:“也真难为皇后了,下手这么重。”
皇帝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就算心智再小,可终究是个成年男子。师伯,朕有时候就想,既希望他恢复如常人,却也想让他就这个样子下去。你看,如今他不是很开心么?这样相守,想想也不错,说不定过几年,还会再多几个皇儿。”
“但愿陛下心想事成,老奴也替陛下高兴。”
安荣轻轻为皇帝按摩着腰腿,如今这北苍皇帝当得真是辛苦。朝堂上每日都有争论不休的事情,散了朝会,自己的皇后如今这个样子,皇帝如捧在手中的珍宝,小心呵护,就担心发生什么再次失去。皇帝很累,然而,皇帝在乏累中,享受着他期盼已久的幸福。
天气开始转暖,小草滋芽,大地新绿。没过几日,迎春花开了,桃树枝上挂满粉红色的花苞。
去了冬衣,换上轻便的春装,贺兰骢挺了挺他已经显形的肚子,畅快地呼气。今日皇帝相公还没散早朝,可以趁他不在出去玩,反正他答应过。肚大如罗,丝毫不影响他的敏捷,只跟随伺候的小太监,整日胆战心惊,就怕这皇后主子有什么闪失。
毓琉宫,是安置贺兰骢那些猫狗的宫院,因来了这些特殊的“客人”,平日里,这里也显得热闹了些。
“皇后请小心,奴才来伺候就好。”有宫人过来,帮着皇后为那些猫狗添食。
贺兰骢不理那宫人,拿手点着开始数数,皱了皱眉,生了几窝猫崽,怎么不见多,反而少了呢?
边上宫人笑道:“前些天命妇进宫觐见太妃,说是皇后的兰宝石眼好看,请太妃和陛下求个情,讨过去养着完,陛下顾念皇后劳累,便准了。”
贺兰骢听罢,脸一下拉长。
话说皇帝今天高兴,汉中连降三日大雨,立时缓解了当地的旱情。北方普降大雨,反观淮水,春季小雨零星,一来保证了雨季前修筑河堤的工程,二来有利鱼苗撒种,这对以捕鱼为生的两岸淮水渔民,可算老天格外眷顾。注定了,这又是个风调雨顺之年,皇帝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自从贺兰骢被捉到北苍皇宫,皇帝的政绩更加卓著,使得皇帝人前人后,不停称赞皇后天生贵命,旺夫。
可今日,回到寝宫,皇帝就觉气氛不对。暗想着,早上命御膳房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膳食,他出去玩也没阻拦,为何这寝宫的奴才,一个个都紧张兮兮,难不成,谁惹了贺兰不成?
皇帝迈步直进内室,有眼色的宫人忙互相招呼着,一个个退出,并把寝宫大门关了。
到了外面,几个宫人拍拍胸口,嘟囔一句老天保佑,可解脱了。现在,就等着当今天子倒霉挨罚吧。
皇帝见他家皇后满面怒色,抱着戒尺,就知道,又是自己“犯错”了。陪笑着,皇帝问:“贺兰,今天相公哪儿错啦?”
“为何把我的波斯兰宝石眼送人,那些命妇,会喜欢它们吗?”
原来为了这个,皇帝笑道:“放心,堂堂皇后养的猫,哪家讨了去敢不好生伺候?没事,别气了啊!”
“不行,我没答应。就算你是相公,也不能随便把我的猫送人。我不管,反正你准备好吧。”
皇帝哭笑不得,“贺兰,还会再有小猫崽的,不为这个生气好么?今天,就不罚朕了吧?”
贺兰骢见皇帝给了他专权,今日又想耍赖,心里更气,“你说话不算!”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却因动作一下大了,惊到了里面的小家伙,奋力踢了他几脚。
“哎呦!”贺兰骢捂着肚子,表情古怪。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皇帝很是后悔,真是,不就是挨顿揍么,最近又不是少挨了,何必惹他不快,令他如此激动。
又扶着贺兰骢坐好,为了让他坐着可以更舒适些,还在他后腰处垫了几个大软垫,摸了摸他的腹部,明白是里面的小家伙不安分。在他肚子上轻吻一口,皇帝道:“好了,是朕的错,朕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把你的那些宝贝送人。现在,相公知错了,请皇后责罚。”
皇帝在贺兰骢身边匍匐着趴好,把屁股翘起老高,这是皇后订下的规矩。对皇帝来讲,这已经是隔三差五上演的戏码了,不过,也增添不少他们之间的情趣。有时,皇帝也在想,难道朕真的皮痒啦?
沧澜殿的宫人,对这几个月皇帝寝宫每隔几日就上演的好戏,无不暗地窃笑。谁都知道,北苍国,掌握一国生杀大权的,是年轻有为的天子元文敬,而掌握天子一切的,就是如今痴傻健忘,但顽皮可爱的皇后。看皇后把天子指挥的团团转,宫人每每摇头,自从皇后变成这个样子,尽管皇宫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可皇帝的笑容多了,奴才挨罚的次数少了。
安荣信步过来,一见跑到外面的一众宫人,不由笑了,“怎么,陛下又挨罚啦?”
嗯,宫人们点头,看今天皇后气得脸色都变了,陛下这顿打,跑不了。
安荣正咧嘴时,寝宫里,传出天子夸张的痛叫声。
噗,不知谁最先笑出声,紧接着,其他人再也忍不住,揉腰大笑。
又一次,安荣把头扭向西方,寻找太阳。在这位大总管看来,日月轮转,这日子,离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远了。
84、酒后乱乱乱 。。。
进入雨季的西戎国,远山如黛,在雨幕中,笼起一层薄雾。
听着雨珠落地发出的滴答声,干戈负手立于天极殿前的廊檐处,眺望远方连绵无尽的山峦。在黄文不懈地努力下,干戈站了起来,不但站了起来,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行走,只是仍不能走太久,至于荒滞的武功,若要恢复,仍需不短的时日。随着他可自行站立行走,他那莫名其妙的头痛也跟着消失了。
一身天青色丝袍的干戈,静静站立有一个多时辰,面沉若水,一双慧眼古井无波。
黄文躲在远处已经观察多时,他不确定干戈是否知道他来了,而他如此安静,黄文是知道,他定是在想那个人。
暮钟敲响时,干戈收回目光,看向黄文的方向,温和地开口,“站了那么久,不觉累么?”
“呃?”黄文缩了缩头,跟着他也笑了,“殿下不是也站了很久么?”
“可我有拐杖,腿木了,摔不着啊。”
嗯……黄文就是再笨,这会也明白他的意思。拿手捶了两下腿,这次过去,扶着干戈,步入殿内。
“这场雨,估计明天也未必能停,不过也好,倒解了这暑气。”
干戈嗯了声,表示赞同。
此时,宫女已经摆好晚膳,很丰盛,细嘴碧玉壶里,是西戎国的皇家佳酿一叶青。
干戈亲自斟酒,递给黄文,“谢谢。”
黄文低头浅笑,接过玉盏,一饮而尽,并未与干戈同饮。此举,无疑令干戈颇为意外。
“这可是好酒。”黄文赞道,不去理干戈,自顾执象牙箸,大块朵颐。
干戈一阵好笑,就知道这黄文在女王面前,该是放肆惯了的,本不是斯文人,偏要刻意去斯文,真是难为他了。见杯盏一空,顺手又为他满上。
“殿下,这酒后劲大,臣量浅,恐不能饮太多,这杯过后,殿下自行畅饮吧。”
“大男儿难不成就这两杯的量,我不信。”不屑黄文之言,在其饮尽第二杯后,又满上。
黄文文弱,两杯酒下肚,双颊已现红霞,皱了皱眉,小声道:“殿下行武出身,自是没事,臣可是不行。哎呦,殿下手下留情。”伸过手,去按干戈继续倒酒的手。
干戈也是两杯酒下肚,许是几日前天气闷热,今日大雨连绵,暑气一解,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不信黄文就两杯的量,见他阻拦,偏不让他如愿,搁开他阻拦自己的手,这酒盏,可是又满上。按照西戎国的规矩,酒杯满了,就一定要喝。黄文一肚子苦水无处倒,心说没事我告诉殿下这个干什么?
见那黄文不情愿地把第三杯酒喝了,干戈捧腹,“大医令,该不会真的这样不济?”
黄文抱起拳道:“殿下饶了臣吧,殿下今日心情好,臣也跟着开心,可这酒,臣是不能再饮。”见干戈夹菜,趁机把酒壶夺过。
干戈不过是愣了愣,抚额而笑,这黄文很有趣,除了太固执,干戈实在找不出这人有什么缺点。见他开始自己斟酒,干戈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只把黄文看得目瞪口呆。
“殿下,好酒量。”扯着嘴角,黄文挤出这么一句话。
一阵豪爽的笑声传出后,干戈起身亲自去掌灯。为了不被打扰,宫女已被他遣退,因此,整个天极殿,就他二人共进晚膳堪堪而谈。以至掌灯这种事,干戈要自己动手来做。扬手灭了火镰,轻拿轻放,罩上琉璃灯罩。
返回花梨木案,就见黄文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正夹起一块烤嫩炙,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夹起,就是送不到嘴里。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黄文闷闷地道:“咦,眼睛花啦?”
干戈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他这是有了三分醉意,顿觉有趣,夺了他的象牙箸,帮他把嫩炙送入口中,“大医令,你还真是量浅啊!”
黄文没听清干戈说的什么,只嘟哝着,“多谢殿下赏赐。”
这次,干戈更是觉得有趣。
雨夜阑珊,天极殿内,幕墙上的两个投影,仍在木案前喝酒阔谈。
干戈已不知喝了多少,连带黄文禁不住诱惑,与干戈又碰了几杯。这下可好,方才三分醉,这次已经提升至六七分。莫说他,连海量的干戈,此时双颊酡红,醉态初显。相比黄文此刻的语无伦次,干戈倒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取笑黄文一句半句。
“殿下……你、你太可恨,唔,阴魂不散……”黄文夹起一片红椒,在眼前晃着筷子,口齿不清地嘟囔。
“你……说什么……”
“把人吃、吃干抹净,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也就是了……偏你还不肯放过我。我不理你,你还不肯,我喜欢上你,你又反过来不愿接受我,你说你多可恨?你想我做你的兄弟,可我不想,那怎么办?”
干戈皱眉,晃晃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哥如今那个样子,诺,你说,我能弃他不顾么?”
晃晃悠悠,黄文站起来,发红的眼眸,充满诚恳,“殿下康复后,可以把令兄接到西戎国嘛,接受臣,也可照顾令兄。臣、臣愿意为令兄医治脑筋。只要是殿下的事,黄文愿为殿下分忧。”
“喂,大医令,你还站得住站不住啊?”
“呃?殿下,你的意思……哎呦……”黄文反应迟钝,等明白了的时候,已经腿软,跌坐在地。似觉得很没面子,黄文捶着腿道:“真没用,干脆剁了省事。”
“哈,你……”
“殿下。”黄文咕哝,“天色不早,臣扶殿下进去就寝吧。”
干戈晃了下手中空空如也的杯盏,唔了一声,算是同意。
力薄的黄文晃到干戈面前,扯着他的手,轻声吆喝着,“殿下,起来,起来,唔,好沉。”
扯了几下没扯动,黄文终于不耐,“殿下,配合一下,起来啦!”见干戈愣愣地仍是不动,黄文来气,卯足力气再扯他,终于把人拉起来。不满地,扶着他,迈步就往里走。
“殿下,你好重。”干戈脚步虚浮,慢慢的重量全压在黄文的肩膀,令他不满。
“哪有那么重,你这家伙,不说自己手无缚鸡,反倒怪起我重,天理何在?”
咕咚!
哎呦!
寝床近在咫尺,两人却都坚持不住,一同摔倒。
“啊,哈哈……”黄文大笑,“殿下,你摔的好狼狈!”
干戈混沌的眼睛瞪了下半倒在身上的人,催促,“快起来,你也不比我好哪里去。”
“哦,遵旨!”黄文努力想爬起来,却又一次滑倒,结结实实栽到干戈身上。
干戈闷哼了声,心道,好疼!这笨蛋,和小猪一样沉。
黄文抬了抬头,想说句抱歉的话,一阵头晕袭来,垂下头,嘴巴正巧贴到干戈的唇上。
嗯?干戈瞬间清醒,“你干什么?”
“哎呀,天啊,我怎么轻薄起殿下来啦,该死!”
推开身上的人,干戈想自己爬起来,不想黄文压着他的衣摆,结果没爬起来,再次摔倒,这次,又把黄文压个结实。看到黄文咧嘴,干戈就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酒劲一下冲头,眼前一阵雾气升腾,他努力眨眨眼睛,终于看清身下的人。
这不正是他想念已久的人么,如今,就在自己面前。眼眶有热热的东西在打转,干戈嘴角抽动,“你来了?”
黄文迷迷糊糊的,茫然地说:“我,就在啊!”
“你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