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皇帝恨恨地道:“日后,不管那两个女人如何恳请朕移驾,你别充好人。那两个女人要闹就让她们去闹,反正也不是闹了一天两天了。你若是再多事,朕连你都办了。”
安荣莫名其妙,实在不知这皇帝为了什么发脾气,第一次,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和自己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过圣心难测,看来他今天是非常不快。要想知道实情,还是等他消了气再说吧。
过了片刻,皇帝略微缓和,问道:“他今天可好,进食如何?”
安荣道:“宪王诊脉后,安胎的药服过了,太妃命人送来的膳食,也进了些。吃的不多,比那几日强。”
皇帝点头,又问:“他还是整日不说话么?”
“是。”安荣无奈地说:“奴才们换着花样逗他,又叫来杂艺的伶人献艺,也是不成。”
眉头越颦越紧,皇帝想,你一直不曾停止反抗,如今不过换个花样而已。小皇帝就觉此刻,自己的心,比黄连还苦。明明知道,自己目前没有享受幸福的资格,可还是想找个地方去吐苦水。可是,能去哪呢?
昭凰阁内灯火通明,贺兰骢背后垫着厚厚的软垫,很是舒服惬意地翻着手中的书本,对斜倚在竹榻上的皇帝不理不睬,甚至懒得瞧上一眼。
皇帝有气没出发,见他看书,也着人给自己拿了书,结果没翻几页,就烦躁地把书扔一边,心里大骂,这破书什么乱七八糟的,依依呀呀不知所云。觉得喉咙干的难受,命人端过茶水,喝了一口,便喷了出来,说是拿剩茶糊弄君王。最后,望着窗外数星斗,没数几颗就烦了。暗想着,怎么什么都和朕过不去呢?
贺兰骢把皇帝的举动收进眼底,本不想理会,可偏偏那边弄出的动静吵得他不能安心看书,正琢磨着怎么把皇帝赶出去,忽觉肚子不大对劲。从未经历过这等事的贺兰骢,不安地啊了一声,表情甚是震惊。
皇帝听到他的惊叫,黄色影子呼的一下,窜到贺兰骢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肚子?”
贺兰骢一脸尴尬,嘴巴嚅动几下,也不知该如何张口。
皇帝当成问题严重,顿时额头冒汗,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快传太医!”
老太医是被小太监几乎架着进了昭凰阁,那位主子如今就是祖宗,一点闪失不能有哇。今晚陛下似乎和那位闹别扭,已经遭殃了几拨奴才,谁敢不小心翼翼地伺候。
老太医诊过脉,伸出已经苍老而弯曲的大手,轻放在贺兰骢小腹上。
皇帝越来越紧张,“怎么样啊,朕的皇儿还好么?”
片刻,老太医露出慈笑:“陛下请放心,小皇子很好。方才,方才应该是小皇子第一次动,惊到了贺兰公子。不碍事,胎儿能动是好事,往后会动的更多。”
呼,皇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
58、最毒何人心 。。。
昭凰阁三层的正卧房灯已经熄了,安荣退到外间,抓破脑袋,他也想不出,这皇帝去了一趟玉宸宫,不就是曹贵妃做寿么,能发生什么事,回来后如此光火。这次,看来气得不轻,连他这自幼看着他长大的主都牵连上了。
把白天驾前随侍的小太监叫过一旁,小声问道:“白天,在玉宸宫,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么?”
小太监茫然地摇头,“没有啊,陛下用过午膳,就让奴才们外边听差。陛下和贵妃娘娘一直在下棋啊。”
“只是下棋么?”安荣心里狐疑,下棋能有什么古怪么?又追问了句,“你肯定就是下棋么?”
小太监不迭点头,“就是下棋。”
量这小太监不敢撒谎,安荣把人打发了。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望眼天上一弯新月如钩,安荣叹气,半辈子了,在这清冷到可以杀人的北苍皇宫里,守护着他的朋友,他亲如妹妹的女人,还有她的儿子。如今,又多了她儿子的孩子。苦笑一声,这大半辈子,活的乱啊!
……
天气真正的热起来,昭凰阁已经到处可见盎然的绿意。
闷闷不乐的人,如今即使身穿宽松的衣衫,却也遮掩不住隆起的小腹。胎儿开始动的多起来,贺兰骢无论如何忽视这种悸动,却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皇帝还是热衷每晚抚摸一阵他的肚皮,不过却多了个倾听的行为。在那人不耐的眼神下,自顾倾听着腹内胎儿的动静,享受其中。
每次,都会听到皇帝带着些许调皮的口吻说:“贺兰,很有意思呃。朕听到他在叫呢,他在叫‘父皇,我想出来’。原来,没出世的小孩是这样啊!”
贺兰骢嘴角抽动着,无论皇帝怎么陶醉,他也未予任何回应。
夜风吹来,贺兰骢侧躺在窗边竹榻上假寐,小贵过来,将碗递给他,“公子,酸梅汤,刚镇好的。喝了这个,就不觉热了。”
接过小贵的好意,一碗酸梅汤见了底,扶着小太监正要起身,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榻上。
小贵吓了一跳,“公子,你怎么了?”
贺兰骢抚额,想再次起来,这次晕的更厉害,腹中一阵翻涌,扭头便在塌边呕吐起来。
小贵见他面色发青,知道出了大事,对外面大喊:“来人啊,公子出事了,快来人啊!”
安荣在外面听到喊声,几步奔进来,看到情况也觉得不对,抓起贺兰骢一只手腕搭上两指一探,顿时变了面色,喊道:“快,去御膳房找司膳打过几个蛋清来,记住不可要黄。小路,你快去御书房,把陛下和宪王殿下请来。就说出事了,请陛下马上移驾!”
贺兰骢被安荣扶到床上时,一直咳嗽着,略显神智不清。鸡蛋清被宫女送进来,安荣马上扶着他,让他喝了下去。果然,贺兰骢症状不久便稍稍减轻。
“怎么回事,贺兰怎么了?”片刻后,皇帝暴怒的声音响起,吓得一种宫女太监不敢出声。
安荣道:“快让宪王殿下看看吧,老奴怀疑是砒霜中毒。”
元常倒吸口冷气,眉毛一皱,拉过贺兰骢的手开始诊脉,最后,冲急的团团转的皇帝点头。
在桌上开方子时,说道:“是砒霜,好在中毒不深,荣总管救治很及时,若是再晚些,大人和小皇子怕是全不保。把方子上的药速速配好,熬好了,马上给他服下。”
“来人,把昭凰阁所有伺候的奴才全叫来,当值的不当值的,都叫来,安荣,交给你了。查,给朕仔细查。”皇帝目呲欲裂,砒霜是禁物,宫里即使灭老鼠必要用,则司此职的奴才领用也是严格记录存档,一般人是碰不到此物。如今,贺兰骢中了砒霜,这群奴才在他饮食受到严格控制的情况下还能下手,简直胆大包天。
这边把元常开方熬好的药给贺兰骢才服了,那边皇帝命人收拾了沧澜殿的配殿,一刻不停把人送了过去。昭凰阁出了砒霜,注定这个地方现在不再安全。
皇帝临走时,对安荣冷冷地道:“先从这群奴才下手,然后全宫彻查。你要是人手不够,让宁羽跟着。凡是有嫌疑者,一律拿下,关进冷宫里。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朕找到那个人,你懂的。”
安荣躬身,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但他知道,这代表皇帝已经愤怒到极点。
皇帝握着贺兰骢的手,对着睡梦中的人喃喃地道:“贺兰,朕不会放过想加害你,加害你和朕的皇子的人。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查出来,朕决不轻饶。”
放开他的手,皇帝一甩龙袍,转身离开。
元常也留在了昭凰阁,协助安荣一起彻查,皇帝守在外殿,等候消息。
“沧澜殿司殿总管何在?”
“奴才在。”一名中年太监快速进来,跪在天子面前。
“贺兰公子日后就在此长居,一应用度不可慢待。还有,在寝宫内院,设立小膳房,专门照看其饮食,不得有误。”
皇帝细细安排着,一桩桩,一件件,把能想到的,逐一交代下去。
一切安排好了,皇帝伸个懒腰,长长呼口气。昭凰阁那边不知怎样了,想不到下手的人这般歹毒,竟是大人孩子都不放过。暗自咬牙,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呢?
“陛下,臣元常。”声道人到,元常手上用油纸包着一物进来。
“可有结果?”皇帝现在最关心这个,查不到人,贺兰骢的危险就随时存在。
元常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皇帝,道:“砒霜就藏在这里。”
皇帝一愣,接过来一看,竟是烧着半截的蜡烛。很吃惊,“这,这也能?”
元常点头,“量很微,常人身体壮,不会有事。但是贺兰骢怀孕在身,体质弱,症状就显。亏了荣总管,叫人给他灌了蛋清,缓解了毒性。”
够聪明,杀人于无知无觉中。皇帝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冷冷地道:“查到何人下毒,受何人指使,朕不会放过他们。连朕的皇子都敢下手,真是不要命了。”
元常道:“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陛下还是多仔细些才好。”
如何不明白元常的话,皇帝道:“你也搬到宫里住吧,朕命人把左配殿给你收拾出来。有你在,朕才放心。”
“好吧。”元常大喇喇一坐,自顾倒水喝。过了一会,提醒道:“这事啊,是要好好查。宫里头的血腥,你很清楚,防不胜防啊。”
“安荣那边查的怎么样?”
元常摇头,“除了随身伺候的小贵,其他奴才都关起来,于海在查问。荣总管现在和宁羽带人,正在搜查皇宫。唉!”逍遥王爷叹息一声,难道会演变一场血雨腥风么?
相比玉宸宫的哭闹翻天,金华宫显得安静的多,女主人也是多为配合。在安荣和宁羽说明来意后,崔贵妃把自己宫里所有奴才集中到前殿,不可随意走动。女人自己则是坦然地坐在桌前优雅地品茶,让安荣和宁羽随意了。
安荣对这女人的镇定颇为钦佩,拱手道声得罪,便下令开始搜查。
面对四面攒动的人影,崔贵妃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暗暗吃惊,昭凰阁那边的事她已经得到消息,她知道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如此大的动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女人也想不明白,她平日里严格约束自己的手下奴才,事情肯定不是自己的人干的,可是玉宸宫那位,有这个胆子么?不是自己宫里的奴才,如果也不是玉宸宫干的,那会是谁呢?
宁羽带人出来,冲安荣摇头。这边安荣也把金华宫的宫人太监询问完了,二人给崔贵妃行了礼,带着人迅速离开。
崔贵妃见人都走了,第一次,女人显得慌张,柔和的灯光下,女人惨白了面色,颤抖着叫道:“梅子,梅子啊,究竟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拨虎须啊?”
梅子扶着自己的女主人,也吓得面上苍白无色,“娘娘,奴婢不知道啊。”
崔贵妃左右看看,抿抿樱唇,“不行,这事可是闹大了,必须通知爹爹。”
安荣带人彻查了一夜,竟是毫无所获。于海那边也回来禀告,那些被关进冷宫秘密审问的昭凰阁奴才,还有掌管烛火材料的太监也都查过,没有可疑之处。莫名其妙,一点线索也没有。
宁羽和于海告退后,安荣犹豫了,把头低下,没有出声。皇帝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安荣道:“奴才只是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皇帝也是一夜没睡,这事不查出来,如何能安心睡觉。
“陛下,这事蹊跷的很。下毒的人非常精明,蜡烛到处都有,把毒物混进蜡烛,除了密闭的房间,真正要人命的机会不大。公子有孕在身,中毒是必然。可奴才叫太医验过,除了昭凰阁,别处的蜡烛没有砒霜。所以,奴才想,这件事,是亲近之人所为,有可能,就是……”
皇帝眼睛瞪圆,痛苦地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荣闭了下眼,叹息一声,“奴才也希望不是。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啊。”
皇帝的头,这次一下耷拉下来,“朕知道他恨,可朕在想,他不会对孩子下手。”
“如果没有机会,自然是那样。”安荣道:“如他当初想逃走那般,他想做的事情,时刻都在心头。”
“朕还是不信他这么狠心。他不是狠毒之人,不是,绝不是。”
安荣一阵辛酸,“陛下,老奴也希望,老奴是错的。但现在,老奴恳求陛下,这事是无头公案,不会有结果。放了那些还被关押的奴才吧。他们,是无辜之人。”
“好吧,准奏。”皇帝也无可奈何,查了一夜,最后也只能这样收场。
砒霜的毒性虽然可怕,好在贺兰骢中毒不深,该是刚中毒就有了反应,后面安荣来自民间的土办法,算是起了大作用。元常的药,效果很好,贺兰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