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以来党附阿其那等人,处处与朕作对,朕只当你年少轻狂,隐忍不发。如今他二人已逝,你却依旧行事乖张,身为兄长不但于庙堂之上毫无功勋建树,反而暴戾成性对兄弟手足无半点仁爱之心……”
“儿子不过今日被酒性所惑,才会对兄弟们不太友善,并没有如皇阿玛所说暴戾成性!”弘时不等胤禛说完,急忙挺直身体打断他的话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酒性所惑?!”胤禛双目微睨,浓浓的肃杀之气萦绕在四周,“昔日弘历出外办差回途,你派人伏袭,又于圆明园中暗推福惠下水,这些也是酒性所惑?!”说到最后胤禛声音猛地提高,拍案而起。
我除了张大嘴,瞪大眼,简直不知道该对这番话作怎样的反应,难怪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脑海中有点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此刻才发觉,当日福惠落水时我在树林中看见的身影的确很像弘时。他还曾经暗杀弘历?!
和我一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还有当事人弘时,我们都把眼光投向胤禛,同样都在等着能让胤禛这样言之凿凿的证据,但心情绝对是不同的。
“皇阿玛!是什么小人在背后这样诬蔑嫁祸儿子?!皇阿玛千万不能相信,儿子就算再糊涂,也断不会对弟兄手足痛下毒手啊!”
“是……是呀……,有没有查清楚啊?不……不能吧?”我也下意识开口接道,很多年前那个还是幼子的弘时塞满我的脑子。
“哼!诬蔑你?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一些日子,朕为何没有追究?不是因为朕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是朕想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是否会有所收敛,可你非但不有所醒悟,反而越发咄咄逼人。苏培盛!”胤禛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冲门外大喝一声。
外面的苏培盛推门走进,手中捧着一个托盘,胤禛取过上面一个布娃娃扔在弘时跟前。
“这是什么?!”
顾不上弘时脸色瞬间卡白,我探出上身往地上看去,只是一个用粗布缝制的布娃娃,但是胸前却贴了一张符咒。上面有一行有些眼熟的字,好像是我……不是……是比雅的生辰,这就是传说中的诬蛊之术?!有人要害我?!
“儿……儿子不明白……。”弘时大概被这个娃娃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这是在园子里面搜出来得,交给朕的人,就是你身边的安义!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朕还可以把你亲笔书写的密函拿给你看!”胤禛一字一句吐出,在他眼中除了愤怒,我还看见了伤心。
弘时惨白着一张脸,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胤禛也讪讪坐回椅子上,手掌轻轻支撑着额头,显得疲惫不堪。
“胤禛。”我走到他跟前,我想安慰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弘时,我知道你从小就恨阿玛,恨阿玛冷落你的母亲,恨阿玛对弘历得宠爱。”胤禛握着我的手轻声说着,手掌中的冰凉也不知道来自我还是他,“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有今日,我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胤禛的眼眶有些红润,安静得殿中传来弘时低低的呜咽声。其实,错都在我吧,是我的出现才打破了他们原本平衡的生活,我才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可是我爱胤禛,我除了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心中很疼,疼得我闭上了眼睛。
“你已经不再是孩子,我也不能一错再错,你做出种种恶行,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后果。”胤禛的声音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心上。
“再给他一次……”下意识说出的话还没说完,胤禛手上劲道微微加强,紧紧捏住我,打断了我的话。
雍正五年七月。
胤禛的长子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被黜宗籍,交与胤禛十二弟允祹管教约束。
八月的一天,内务府匆匆来回,弘时于家中服毒自尽。
胤禛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我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回话得人。
弘时死了,被父亲责罚后一个月以这样一种方式宣泄自己的不甘,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许他自认为解脱了,从此脱离了他对此生的种种不满,却给他的父亲还有我牢牢套上再也解不开的枷锁。
胤禛是一个大爱大恨的人,他好强,在外人面前从不肯流露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知道她是那么愧疚,对这个在弘历出生以前他唯一的独子。我知道他是爱弘时得,曾经对这个孩子寄予了期许和冀望,但可能是这样一种急切的望子成龙心态,这样一种严厉且沉重的爱,让弘时幼小的身心无力承担。
当胤禛全部的心血付诸东流,是多么的失落与挫败,所以胤禛恼怒,对弘时也愈加严苛,而弘时也对他愈加畏惧,父子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不可弥合!
恨铁不成钢,一言以蔽之。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父子关系呢?
可怜的弘时,可怜的胤禛,皇家的故事难道注定都要这么惨烈么?
在我们还没走出弘时死亡的阴影时,福惠病倒了。
病情来得很突然,本来只是小小的感冒,可是反复一个月后却越发严重,发烧不断。这让经历了当年弘晖之死得我变得格外紧张与敏感。福惠不单单是佩瑶托付给我的一个责任,这些年来他已经是我的孩子了。
几个月过去,太医们诊来诊去都不见什么起色,病情总是反反复复,这让我更加忧郁焦虑,心急如焚。
我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福惠,小家伙也变得格外听话懂事,不论是服药还是让太医施针,都不哭不闹。
“姐姐,你的身子也不大好,也该多休息才是。”又容来看望我,在一旁安慰着。
“我不要紧,放心不下孩子。”床榻上的福惠已经熟睡,虽然连续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你若病倒了可不让万岁爷又要多担心一份么?”
“谢谢你又容,我有分寸的。”
“额娘说的是,姑姑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弘历在一旁补充。
拗不过他们一番好意,交待好玉致回到床上躺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从身后搂住我。
“福惠醒了么?”挣扎着准备坐起来。
“你别动,他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胤禛按住我。
“胤禛,福惠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窝在他温暖的怀里,我却还是觉得有点冷。
胤禛的手臂收紧,在我耳边轻声说:“嗯,很快。”
“为什么我一直都不能有孩子?”曾几何时,我就突然很想再有个孩子,在紫禁城里实在是太寂寞了。可是已经六年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身子不大好吧,有福惠就已经够你劳累了。”
“你天天给我喝补药,怎么会不好呢?”我已经喝了好几年胤禛给我开的补药,那么苦,那么难喝,我都坚持了这么久,皇宫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最好的,何况我身子并不差呀。
“别想了,累了好些日子,早点休息吧。”胤禛把我身后的被子压压好,还想再说点什么,发现他的呼吸已经渐渐沉重。
每天做也做不完的国事,还有无数操心不完的琐碎小事,胤禛大概才需要好好的休息吧。
【第九十四章】
这天福惠服了药熟睡后,我正陪胤禛在明殿批阅折子,苏培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万岁爷,怡亲王来了。”
“嗯。”胤禛抬起头,“传。”
“嗻。”
真的如康熙老爷所说,允祥是胤禛的左右臂膀,这些年来朝廷的大小事务大部分都压在这个铁帽子亲王身上。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也有坏,长期奋斗在工作岗位上,让这位刚不过而立之年的硬汉生生折腾出一身毛病,特别是近两年,他一双腿脚患上了风湿,被病痛折磨得都快不成人形了。虽然胤禛渐渐的减轻了他的担子,可架不住允祥就是劳碌命,闲不住。
见他一拐拐的走进殿,我急忙迎了上去。
“皇上吉祥!”允祥一甩马蹄袖准备请安。
“免了免了。”胤禛搁下笔疾步从御案后走上前来,“你腿脚不好,以后这些个礼都免去。”说着把允祥托了起来。
“谢谢四哥,不打紧,不过就是变天时不大利索。”允祥笑了笑。
“又不年轻了,也该多爱惜着身子才是嘛。”看见他发辫里夹杂着些许白头发,我忍不住开口。
“你以为都跟你似得,也不知道偷着吃了什么灵药,分明和我同岁这些年却不见你有什么变化。”
允祥说的话有些夸张,不过我也的确纳闷过,无论别人看还是我自己看,我都不像四十岁的人。别说白头发,就是皱纹也是没有的,要知道我根本就不会保养,而且这个时候保养品……我不是瞧不起哈,只是不习惯而已。最多就是吃点燕窝,再不就是胤禛给我吃的那种补药了。正出神着,后背被人拍了一巴掌,差点没站稳,猛回过神。
“你要再不说话,老十三就真以为我偷着给你吃什么仙丹了。”胤禛煞有其事的看着我。
“就是有仙丹也不见得都是好的,否则干嘛就给我一人吃?哦,等改明儿你们都老了,单我一人跟天山童姥似得让你们笑话?”
“天山童姥?”允祥还是那么有求知欲。
“都多少年了你还对她那些话有兴趣,走,进暖阁里去坐着说话。”胤禛说完拉着允祥抬脚走进东暖阁。
说了一会儿朝堂上的政事,允祥突然一转话题,“才刚进宫时遇到尹继善,苦着一张脸,我便和他多说了几句,原来是为四哥赐封他母亲的事儿。他老爹知道了把他臭骂了一顿,说是尹继善专程恳求万岁爷讨来的封,为的就是存心用万岁爷来压他。”
“哼!”听完允祥的话,胤禛不禁冷笑一声。
雍正元年有一个进士叫做尹继善,入朝以后一直深得胤禛欣赏,前几年放了云贵总督。不久前回京述职,无意中流露自己的母亲因为是妾室,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如今自己儿子做了大官。按理是可以请封,但是偏偏尹继善的父亲,大学士尹泰非但不同意,还把自己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于是尹继善的妈妈只有在家里继续像仆人一般伺候老爷太太。儿子孝顺,可遇到这样的老爹,没办法。
“之前元长进宫问安,我问到他的家人,方给我说了一些。这个尹泰,若不是我看重他儿子,他只怕也做不成这个大学士,竟如此不讲理。”胤禛说着,扭头看向我,“你不是一直想代笔?今日就让你帮我拟份诏书。”
这些年来,虽然我的字还是比不上胤禛,但是自认为也算能拿得出手的,所以平时总希望能帮胤禛分担一点简单的事情,比如拟拟折子什么的。可他总觉得这样自己没有办法完全掌握,于是我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居然让我起草诏书,这种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传家之宝啊!保存到我那个年代就是文物啦!
听到胤禛发了话,兴奋的取过笔墨纸,一本正经得趴在几上准备写。
“你知道我要你写什么?”胤禛疑惑的看着我。
“跟你这么久我基本上就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瞧好吧您呐!”说完咬着笔杆子打了打腹稿,提笔开始写下我的“圣旨。”
不一会儿工夫觉得差不多了,拎起来摆在他们面前,允祥小声念了起来:“大学士尹泰你听着,朕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儿子继善聪慧能干、忠心耿耿的分上,就不会封你为大学士。没有你的小妾徐氏,就不会有继善,现在朕封徐氏为一品夫人,尹泰你要先向你的妻子徐氏三叩头,然后再谢朕……”
“怎么样?还合心意么?”我得意洋洋得趴在几上瞅着他俩,允祥的眼睛瞪得比较大比较圆。
“哈哈!”一直不吱声的胤禛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写得好!写得好!我看一个字都不用改了,就这么发吧。”
得到最高领导人的肯定,心里开了一朵大红花,这个就是出自我手的传世之宝哇!
“苏培盛!”
“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回来把情景告诉朕。”
“嗻。”
“等等!”我肚子里的坏心眼部分再次灵机一动,急忙叫住转身要走的苏培盛,“这种封赐内命妇们是不是都该去道贺顺便观礼呢?”说着冲着胤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允祥,看见没?这就是女子啊!”不愧是胤禛,一下就听出我的意思,这道圣旨那个大学士关起门来自家人听也太没有杀伤力了,给他弄成一个满城皆知的“人物”不是更好?
“瞧你这样夸人家,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装作腼腆的模样在胤禛身上蹭了蹭。
“苏培盛,就照这个意思,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嗻。”苏培盛应了一声,从胤禛手中取过我的“墨宝”躬身退了出去。
“四哥,那我也去瞧瞧。”允祥傻呵呵一乐,也站了起来。
“身子又不利索去凑什么热闹?”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心里不平衡,我都没得去……。
胤禛也道:“是呀,你腿脚不便何必专程跑去呢。”
“呵呵,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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