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喇那拉氏祈福完后我们在寺里用了斋饭便登车回府,放下了来此之前的沉沉心事,一切变得轻松了,无奈的心情中平添了些许希望。坑坑洼洼的路上,一驾装满稻草的骡车在稻谷间穿行,几个幼童在尘土飞扬的车后欢笑追逐着。初冬的夕阳把田野里的谷茬拉长,折断。一份听不到的声音沉重地落在空旷的田野里,摔得粉碎。以前听人说过,佛教不是宗教迷信,它不过是人一种心灵的美好寄托。我对今天这签文和大和尚的话是否灵验不置可否,但是我相信缘也好,梦也罢,不走谁知道!
【第三十三章】
今天是胤禛生辰,一早便进宫给德妃请安去了。昨天晚上他问我,今晚府里的家宴是否愿意去,我想到不知道会被李氏的眼神刺杀多少次,忙得直摆手,而且,我坐在其中算怎么回事呢。大早起来便跑到小厨房精心准备材料,希望今年他能有机会吃到我的手艺了。
他回来后宫里来了人,康熙皇帝专门赏赐了好些东西给他儿子,府里的人上上下下又是领旨,又是谢恩,忙得不亦乐乎。
我在书房等到半夜,他终于出现,看着时间就快要到子夜十二点,我急急忙忙准备好菜肴,然后一把他拖到桌前坐好,立在他面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没什么钱,那些稀罕玩意我可送不起。本想自己动手做,可是我这人文不行,武也不行,倒让你平白笑话了。所以……所以……我就给你唱一曲当作礼物好了。”我清了清嗓子,拱手唱道:“恭祝你福寿与天齐,敬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祝福你生日有好事来,盼望你得鸿运,年年体魄康健,岁岁都有欢欣,恭喜你,多高兴,”
这首歌是我唯一想到听起来比较不会突兀的生日歌了,第一次给人唱生日歌唱到我手掌心直冒汗,毕竟把好几百年后的东西摆到现在来使,不免有些紧张,几句唱完忐忑的看着他。他一手端着茶,另外一只刚揭开茶盖的手楞在半空中,怔怔的盯着我。看吧,还是给吓傻了。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他把茶盅放回桌上,嘴角慢慢舒缓开一抹弧线,眼含笑意的望着我,“这是什么曲子?倒是从来没听过。”
“我在大胡同跟小云绣学的。”什么西洋神父啦,什么儿时的三姑六婆啦,什么做梦梦见得啦,为了解释我那些小伎俩的出处,我就快要江郎才尽了。
见他微笑着不语,我急忙把煮好的猪骨高汤面摆在他面前。“我知道你用过了也不饿,不过怎么也是一份心意,好歹吃点儿?”
他欣然的接过筷子,我急忙把小菜都往他面前挪了挪。“这些都是往年生辰,额娘会做给我吃的小菜,上次我也准备了好多,可惜你没来,尝尝看?”
“上次?”他突然问道。
“哦,上次你生日,也打算请你吃来着,可……可我末了才想起来忘了通知你了。呵呵。”本到了嘴边的话被我生生收回,当初李氏偷偷拿走我邀约他的字条,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那个,你的寒梅醉呢?喜庆的日子,也喝两杯嘛。”我试探性地问道,自从上次在庄上大醉一场,我便没有机会再沾酒了,但是偏偏总记挂着那个寒梅醉的香味,今天大好的机会,趁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试试看。
“不怕醉了?”他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烟雨阁就在旁边,醉了就回屋睡觉呗,来嘛,你是寿星公,看在我这么有心意的份上也该招待我一下吧。”见到有希望,我继续游说着。
他微微一笑,命高福取来酒,我开心的接过酒壶斟上两杯,梅香扑面而来。
果然酒力有限,几杯下肚劲头就上来,不过思绪却很清晰,没有再说些什么肝胆相照的话,只是默默喝。高福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我们俩人,依然没有太多的交谈,借着明亮的烛光,我趴在桌上看他细细的品尝着妈妈教我做的这些菜。
“好吃吗?”我问他。
“嗯。”他微微点头。
“好吃以后我再做。”我把脸贴在桌上,侧头看着他。
“嗯。”他又微微点头。
“今天皇上赏了不少东西哦,”我说。
“嗯,回头命人送过去给你瞧瞧,你要喜欢什么就留下。”他轻声道。
“不用啦,有这个就行了。”我掏出脖子上挂的玉佩举着晃了晃。
“往年,宫里都会送来赏赐,不过今年是皇阿玛亲自挑选的。”他语气平缓的说着,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你们是父子嘛。”我微微一笑。
“皇阿玛。”他说了这三个字略微停顿下,“常常说我喜怒不形于色,几年前送了我四个字‘戒急用忍’,他说所有兄弟中,我的性格最古怪。”他幽幽的说着,眼中的喜悦隐隐退去,浮上浅浅的失落。
“父亲教育儿子没有错呀,这又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就因为他喜欢,所以才会对你有所关注的吧,要是你顽劣到上房揭瓦他都不闻不问,那才是不喜欢呢。况且我觉得这四个字挺不错的呀,不管你是不是一个急躁没有忍耐力的人,戒骄戒躁的道理我想搁谁身上都应该的吧?”我试着安慰他,但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老爸这么教育孩子很正常嘛。
他大概对我的现代言论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而淡淡一笑。“你脑袋里面都装的什么?总说出些闻所未闻的话。”
“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只能说你孤陋寡闻,嘿嘿!”我笑眯着眼,用手指了指他。
“你这几日好像很开心?”
“前几日福晋带我去真觉寺,我遇到一个大和尚,对我说了几句话。”
“哦?”他是信佛的,听到我说好奇的看着我。
“那个大和尚对我说,一切因缘生法,世间万物无因不生,异因也不生。因缘聚合即生,因缘分散即灭。”我摇头晃脑的搬出元觉大和尚的话。
“这话从何说起?”他对我没来由的说起这么一段有些疑惑。
“其实没什么,不过是之前心里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高人就是高人,一点就透。”
“如今通了?”
睡意渐浓,我把贴在桌上的脸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缓缓说道;“我最近一直在想,想关于过去和现在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也许是因为我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永远不必付出太多,我也永远不该得到太多,毕竟,我有其它要担心的事情,比如‘我会随时消失吗?’而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不再想这些了,所以即使依旧没有改变也轻松了一些,不必抓住任何机会,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的生活很快乐。我拥有一个全新坚强的心,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胸中跳动,仿佛就要跳出来一样,它好像在说‘你要活得更快乐。’而我,不想停止这种感觉,想要填满它,就像我必须填满它。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但是我会努力尝试。真的,我会努力。“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几句,说到最后睡意越来越浓,迷迷糊糊听到自鸣钟“当当”敲响,我喃喃的说着“生日快乐。”
“你到底是谁?”隐隐约约他在说话,我听到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思绪飞呀飞呀,我睡着了。
转眼进入康熙四十二年,年初康熙皇帝便把年前因太子病重耽误的南巡再次提上日程。这次我因为感染风寒,任凭我再软磨硬泡,胤禛就是坚决不同意带我一同前去,最后我只能异常黯然的留了下来。胤祥一同前往,连他也不在,日子过得十分乏味,我在这乏味的日子中度过了比雅的十六岁生日。十六岁对于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已经不算年轻了,像我这么大的好些都已经成家生子。
这期间喜儿告诉我一件事儿,按照大清的律法,凡八旗中下五旗子女,十三岁时应参加一年一度的宫女选制,但是因为比雅落水便耽搁了一年,可是第二年我被抬入上三旗的旗籍,又应该参加三年一度的秀女选制,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没有音信,如今我已经过了十五岁的年龄限制,以后都不要再想什么参选秀女的事情了,喜儿不停的唠叨,“这么下去,你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我心里感觉自己没有进宫选秀女是胤禛干的好事儿。秀女?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子哦?一方面觉得自己错过这么牛叉的机会挺遗憾,一方面又觉得,这康熙皇帝做我老爸都够老了,要是嫁给他,然后好像后宫电视剧里面那样和那些变态女人掐的死去活来的,想到这里又有些庆幸。虽然我留在这里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不是还有他在吗?想到他,我又有些失落了,这一走都快三个月了,这皇帝老爷也不知道在外面玩什么,家都不要回了。
“小姐!小姐!”香穗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声音在院子里面嚷嚷开来。
“什么事儿鸡猫子鬼叫得?”我没好气的问道。
“刚小厮传话来,爷已经过了沧州,明儿就能进京啦。”香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真的呀?!”我一下就从塌上弹起来。
“这几月都跟焉儿了心的白菜似的,怎么这会子偏来了劲头一跳八丈高呐?”喜儿坐在一旁揶揄道。
我强压着喜悦的心情,不露声色的坐回塌上。“好久没看到胤祥了,怪想他的。”
“人十三爷说话就要大婚了,自有十三福晋念想着,有你什么事儿呢?”喜儿继续不依不饶,都赖我,好好的孩子都让我带累坏了。
懒得和她拌嘴,我侧身倒在塌上,明天就能回来了,这次他们去江南,肯定很好玩,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几个月没见,还真是有点想胤祥,也有点想他。
起了个大早梳洗收拾妥当便在院子里巴巴望着,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了,肯定又是进宫耽搁了。正想着,香穗颠颠的跑来通知说人已经回来了,她话音还没落,我拔腿就往书房跑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胤祥的声音,这才刚回来怎么就跑来啦?这兄弟俩要不要这么依依不舍哦,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两人正神色严肃地说着什么事儿。
“依四哥看,会是谁参的本子?”胤祥已经快十七了,年前康熙指了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为嫡福晋,虽说小小年纪,但也早已有了妾室,大婚后将出宫立府,现在的他哪儿还是当年的那个成天被我戏弄得死小鬼,活脱脱一个大人了。
“十有八九是高士奇。”几个月没见胤禛似乎有些清瘦了。
“他不是索额图一手举荐得?”听到索额图的名字,我不禁回过神,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索额图平日待这高士奇如何,朝廷上下早已传得众人皆知,他怀恨在心也未可知。无论怎样,此次牵连到了太子爷,皇阿玛对朋党之说素来厌憎,年前从德州回来后不止一次斥责太子纠党营私,暴戾之极。折子还参索额图德州一月,纵容太子爷肆恶虐众。”
“那太子爷?”胤祥问道。
“之前皇阿玛虽是龙颜大怒,厉责太子,想来顶多不过小惩大戒,只是索额图这次看来难脱干系了。”难得有机会看到胤禛说起朝党上的事情,见他一脸凝重,从话里听来,那个索额图可是惹了大麻烦了,教坏皇帝的儿子,不是找死嘛。就算不是他教坏的,这虎毒还不食子呢,可不就拿你开刀了嘛。
“哟!姑娘怎么站在这儿呢?”高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端着两杯茶站在我的面前。
“呃。”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偷听到谈话内容了?大白天的要说机密也至少该关上门吧,所以这应该不算机密。见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我,我整理一下神色迈步进屋。
见到我,两个人一改刚才方块老K一样的表情,换上轻松的笑容。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杵在外面做什么?”胤祥和煦的笑了笑,朗声问道。
“见你们在谈正事儿,就没打扰。”我微微一笑。
“哟!爷没听错吧?怎么越发有规矩了?可是现在年龄也大了,怕找不到好婆家?”刚夸他是大人了,转眼又变成那副爱找我拌嘴的死小鬼模样。
“说话也要大婚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摆喜酒的时候你也这样?”我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
“爷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的喜酒是让你喝了,什么时候让我喝你和四哥那顿呀?” 胤祥往椅子上一歪,懒洋洋的冲我说道。
“千年不变的烂段子,你每次说着说着一准就是这出,也不嫌腻得。”我发现自己和他过招的功力越来越强,如今对他这招连打带消已经完全免疫了。
“嘿!爷讨杯喜酒怎么倒成烂段子了?”胤祥嗔怪的叫道。
“你四哥的喜酒你都喝多少顿了还这么巴巴盼着?你要想喝,往后机会多的是,前儿还听说你马上又要多个嫂嫂呢,有你喝个够得。”之前听闻福晋关心着胤禛子嗣太少,打算再给他纳个妾室,想到这个不由脱口而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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