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高大德凑近了说。青凤吓了一跳,“皇上怎么啦?”高大德转头看看,见四下无人,方道:“皇上喝醉了,被皇后扶到承乾殿里去了,皇后这会……”
青凤一下子明白过来,腾得红了脸,又嗔道:“娘娘让你劝皇上少喝酒,你怎么……”
高大德苦着脸道:“各位娘娘一个劲得给皇上敬酒,我有什么办法?如今姑娘看看,是否要把这事告诉贵妃?还是姑娘拿个主意吧。”
青凤也没了主意,却直觉的反对:“不行,告诉了娘娘,她又能怎样,白让她担心……”二人商量半天,也没商量个出个结果。
阿谣模糊中听得有人轻唤青凤,随即听到细微的耳语,她睁开眼来,叫了一声:“青凤。”
有人应了一声,走近前来,却是春珠。阿谣问:“怎么是你,你青凤姐姐呢?”
春珠笑将被子掖掖,“高公公有事找青凤姐姐,让我悄悄叫了她去了。”
“哦?他不是跟陛下去赴宴了么?”阿谣沉吟,忽然道:“也不知讲些什么悄悄话,你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回来告诉我,别惊动了他们。”春珠果然答应去了。
到了殿门口听了一听,回来便把听到的话悄悄告诉了阿谣,阿谣一窒,只觉五脏六腑都生疼起来,胸口一抽一抽的,冒出一股剧烈的酸楚,引动内息,不由得呻吟了一声。春珠惊慌道:“娘娘!你怎么了。”
阿谣强自呼吸,摆手道:“不碍事。”小腹却隐隐作痛起来,一阵紧似一阵,春珠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痛楚,额头隐隐出汗,看这情形不对,她未曾经历过,已吓得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青……青凤姐姐……”
青凤与高大德在殿外听到她惊呼,二人心中齐齐冒出一句:糟了!忙跑进殿去,阿谣煞白着脸,紧紧攥住春珠的手,强忍着不出声,高大德急道:“只怕娘娘要早产了。”彼时阖宫上下都已惊动,好在御医产婆都在近旁,忙打发人去叫,青凤又气又急,问道:“我就出去一会,怎么就这样了。”春珠已是吓得哭泣,断断续续把经过说了,青凤顾不得埋怨,只忙着照顾阿谣,一眼又见高大德在一旁搓手跺脚唉声叹气,匆忙中向他怒道:“你还不快去禀报皇上!娘娘若有三长两短,咱们都逃不命去!”
一句话提醒了高大德,忙提着袍子去了,比来时更快了十分。一出宫,却又见长秋宫方向人声鼎沸,虽隔得远,也看见火光冲天,心里一突,却没时间再管这闲事,好在承乾宫离瑶华宫近,跑到门前,却见皇后身边的红芳守在宫门前,一见他来,不等打照面,一溜烟从后面跑了。高大德暗道:“皇后自己的宫殿都走水了,也不去管……”也不再管规矩,抬手便用力捶打宫门……
“阿谣……”萧乾似在火中,又似在水中,一会儿浑身发热,如冬日抱着阿谣偎依在暖炉前,一会儿又遍体清凉,象那日月夜泛舟池上,露水打湿了袍子。
阿谣的嘴唇柔软而清香,她娇懒的身子在轻轻颤抖,长发纠缠在他胸前,轻轻唤着:“陛下……陛下……”
却忽然南阳走来,一把将阿谣推开,恶狠狠道:“陛下是我的。”紧紧抱住自己,竟从悬崖上蓦地跳下。萧乾一惊,却满殿里盱黑,飘逸着幽幽的龙涎香,浅黄色纱帐静静垂着。他微微皱眉,一时想不起自己怎会在此,却觉太阳穴疼痛,忍不住伸手去按,手才伸起,一个柔软的身躯却在他怀里先动起来,他吃了一惊,低头去看,却恰好一张海棠般娇艳,沉睡未足犹带点朦胧的脸庞抬起来,娇羞轻唤:“陛下……”
萧乾大惊,目光在她裸露的雪白香肩上一扫,那里遍布青紫淤痕,想来正是自己的杰作。“你怎么在这里?”
罗罗瑟缩了一下,自然的偎向萧乾怀中。萧乾忙将她推开,罗罗顿时泫然欲泣,含羞道:“臣妾见陛下酒醉,皇后娘娘搀扶了陛下到这里歇息,臣妾不放心陛下的身体,欲来探望,却见娘娘已回了宫,陛下醉在床上,见了臣妾……见了臣妾就……”她从枕头下拿出一方白色缎帕,低头呈于萧乾,上面赫然染有点点桃花红迹。
萧乾目光一触,立刻如被火烫般急急移开。忙取过床头的衣服来穿。罗罗见状,随手披件外袍过来服侍萧乾更衣,萧乾道:“不用。”
罗罗依言放手,静默一会,才柔柔道:“陛下不用担忧,陛下若是不喜欢罗罗,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罢。罗罗绝不会埋怨陛下的……”声音中却已经带了轻轻哽咽,显然在极力忍住。
萧乾一顿,“朕……喝醉了……”见她抬头,目光幽怨地盯着自己,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心下也觉不忍,“既已……如此,朕自当命内府记档,你位份已是贵嫔,虽不好加你位份,明日朕好好赏你便了。”
罗罗顺从道:“谢陛下。”就在床上跪下行礼,行动间却突然娇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摇摇欲倒。萧乾已知因由,顿觉羞愧,下意识伸手扶住,罗罗顺势倒在萧乾怀中,低低道:“陛下好折磨人……”
萧乾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只得由她偎依在怀中。
殿门上突然传来剧烈的捶打声,随即高大德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陛下!陛下!贵妃娘娘早产了!陛下……陛下……”
萧乾大惊,顾不得怀中罗罗,一把将她推开就走,罗罗摔倒在床上,发出一声惊呼,萧乾早已扯过外袍,胡乱披上,一个箭步开了门,劈面扯住高大德胸口,怒问:“你说什么?”
高大德反被他吓了一跳,结巴道:“贵妃娘娘……怕要早产了……”萧乾急怒之中,竟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高大德忙抢上扶住,却被他一把摔开,大步奔往瑶华宫。
途中恰好一个小太监匆匆从长秋宫跑来,见了萧乾跪下行礼,匆匆道:“皇上!长秋宫走了水,皇后娘娘怀疑是有人刻意放的火,请陛下过去。”萧乾头也不回道:“让皇后自行处置!”
一刻不停奔到瑶华宫,只见宫门大开,两溜明晃晃的灯笼从殿内直照出来,将瑶华宫照得如同白昼。太监宫女往来川流不息,萧乾刚到殿门,便被守在门前的宫女拦住。“皇上,大吉大利,您可不能进去。”高大德随即赶到,将萧乾拖住。“好皇上,这产房历来男人们就不准进,何况您是皇上,请皇上到偏殿等候,有了消息奴才第一时间给您通报去。贵妃娘娘定然母子平安……阿弥陀佛……”说到最后竟念起佛来,也不知为阿谣念的还是替自己念的。
萧乾眼见宫女们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哪里肯信他的话,双目赤红,手臂一张,将高大德甩了个踉跄,正要冲进去,忽听殿内阿谣尖声大叫,“萧乾!萧乾!”萧乾脚步顿时如钉子般钉在地上,浑身力气都似被抽空。
高大德不敢再去拉萧乾,却也不敢放他进去,只得扎煞了两只手拦在门前。正急的满头大汗,忽见殿门口走进一人,顿时如见救星,叫道:“卫大人!”
来的正是碧城。原来长秋宫失火,侍卫们得到消息,赶来救火,他是侍卫统领,这晚虽不是他当值,但皇后宫中失火,非同小可,他不敢怠慢,当即进宫查看起火原因,又防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好在长秋宫失火的只是偏后的几间靠殿,已被扑灭,剩余的小火自有太监侍卫们处理,他担心萧乾安危,赶来禀告,路上遇到小太监,得知贵妃早产,便知萧乾定在瑶华宫,就直接过来了。
碧城朝萧乾施了一礼,道:“陛下不用担忧,贵妃娘娘福大命大。定然无事的。”
萧乾茫然地朝碧城看了一眼,轻轻道:“你来了。”又道:“是朕害了她了。朕对不起她……”
碧城眉头一皱,他却不知道萧乾与罗罗之事,只得劝解道:“陛下休如此说。”正寻思些话语安慰,却见殿内沈传芬满头大汗,急步趋出,见了萧乾纳头便拜,“皇上!贵妃娘娘怀的乃是双胞胎,本来生产就有困难,如今不知因了何事,娘娘惊怒之下,竟然早产,气息紊乱,情况只怕不妙……”
萧乾回过神来,一咬牙,狞笑道:“你听着!贵妃娘娘若有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沈传芬浑身一震,他从未见过萧乾如此凶狠模样,抹一把汗,总算他见惯大场面,勉强撑住,道:“皇上放心,微臣可保贵妃娘娘无恙,只是娘娘腹中的……只怕……”
萧乾一恸,艰难道:“只要贵妃无事,朕……就算你一功……”
沈传芬磕头道:“臣有个不请之请。或许能保住小皇子……”
碧城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沈传芬道:“是!臣想请皇上亲自进去,帮助贵妃娘娘生产。娘娘神智有些混乱,口中只是叫唤皇上的名讳,若皇上在娘娘身边,娘娘说不定清醒过来,若能增加娘娘的勇气,就有希望诞下两位小皇子。只是产房乃污秽之地,历来……”
萧乾不待他说完,早冲了进去。
第43章:云来云去常不息(中)
“阿谣……阿谣……”萧乾紧紧握住阿谣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掌心却又火热,殿内密不透风,又闷又热,萧乾心内又紧张,待不上多时,汗水已从脸上水一般淌下来,瑞儿忙拿了一条干净的面巾,在冷水里绞透了,呈与萧乾,萧乾不肯松开阿谣的手,只腾出一只手来胡乱擦拭了一下,见阿谣脸色苍白,鬓边的头发全如在水中浸着一般,又湿又粘贴着脸颊脖子,秀气的双眉紧蹙着,神色恍惚,似不知身旁有人,尖叫哭喊一翻,又喘着气低低呻吟。萧乾心痛如绞,忙再叫瑞儿拿了冷面巾来,轻轻将阿谣碎发拨开,细心擦拭。阿谣迷蒙中被冷面巾一激,浑身一颤,睁开眼来。
萧乾惊喜轻喊:“阿谣!”阿谣见了是他,却不说话,将头轻轻转开,又欲将手抽出。萧乾哪里肯放,阿谣挣了一下,她本来就已全身乏力,哪里能挣得动,只得任萧乾握着。
萧乾柔声道:“太医说是双胞胎,是我们的孩儿……”话未说完,阿谣猛然深吐一口气,床前产婆大声道:“看见头了,娘娘,娘娘再用力些!用力吸气……”阿谣却觉浑身的力气都已散去,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如云漂浮在半空,然而那剧烈的疼痛那么清晰,一阵一阵,折磨得她不得安生,脑海中想翻来覆去想的却是他……他竟与皇后在一起……腹中的疼痛,心中的酸楚,交织汇集,用力挤压着她单薄的身躯……
萧乾见她神思又渐恍惚,沈传芬也是满头大汗,也顾不得磕头,在一旁大喊:“陛下!快与娘娘说话,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不能昏睡!”萧乾一惊,“阿谣!你醒醒!”用力捏住她的下颌骨,使劲摇了一摇,“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是萧乾,是萧乾啊!”他惊慌失措,拍打阿谣的脸颊,“就算你恨我,怨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再跟我算帐!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好么?好么?阿谣……阿谣你说话啊……这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扔下我,扔下我们的孩子……阿谣……”
阿谣微微睁眼,无力的瞅了萧乾一眼,萧乾忙凑近她眼前,“阿谣……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你想知道么?阿谣,你跟我说说话啊……你记得么,那晚的月色,月色下的荷花塘……不是说了,你要跟我一生一世,永远在我身边,你忘记了么?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带着孩子再去看延陵王府的荷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萧乾方寸已乱。一双手竟在微微颤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话更无章法可言,脸色竟似比阿谣还要苍白。阿谣见他汗落如雨,头发也有些乱了,几缕发散了出来,头上的束发金冠也有些歪了,贴身的白色薄绫的中衣领子已经湿得紧贴在脖子上,玄色龙袍也濡湿了,一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生怕一眨眼自己就要没了似的,脸上那慌张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哪里还象是个马上打天下,垂拱而治的九五至尊……阿谣心中一酸,两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和着汗水渗在枕头里,只低低唤了一声:“乾……”猛然一阵剧痛,阿谣忍不住,紧咬着下唇,萧乾生怕她咬破嘴唇,忙将袖子卷起,把手臂伸过去,“阿谣你咬我……别咬自己……小心咬破了……”阿谣又气又痛见他为自己这般着急惊慌,又是怜惜,果真张口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萧乾见了她这模样,心中疼惜,顾不得臂上疼痛,也不管二人身上俱被汗水浸湿,也不管旁边众人睁眼看着,将阿谣紧紧抱在怀中。
沈传芬大声道:“娘娘,小太子的头已看见,娘娘用力吸气,用力……娘娘若再不用力,两位太子可就不保了,娘娘!”一边转头吩咐瑞儿青凤,“快!拿凉水!拿面巾!给娘娘擦脸擦手!”
阿谣听得他说两位太子不保,已是惊痛,青凤将冰凉的毛巾在她脸上擦拭,她本浑身湿热,粘腻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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