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战承嶪不打自招了,奸奸的笑在谢铮的俊脸上蔓延开来,他朝战承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眉道:“很好,终于又肯叫我一声皇兄了,看来小丫头本事不小!……你放心,我力挺你娶她!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在苦恼,你说小姨子一过你的门儿,咱们这几大家子之间的称呼不就乱套了么?!先说咱俩,你叫我皇兄也成,跟着小姨子叫皇姐夫也成——连襟嘛不是?!可恶的是,咱得叫吉布那小子一声哥!咱俩比他大好不好?!不成!我怎么也得塞个妹子给他,我娶他妹子,她娶我妹子,两下扯平!”想到这儿,谢铮竟孩子般地笑出了声儿。
战承嶪白了他一眼,徐徐道:“是很好,可皇兄想过没有,最棘手的呢?怎么说伦理上方直这个‘舅舅’也在那儿摆着来!敢问皇兄可曾叫得出口?”
“我敢叫他也得敢应!”谢铮一脸的忿忿和郁闷。
“我看皇兄还是知足吧,他小子不敢应你,倒是有一百个胆儿应我!想起方直算计我做他外甥女婿时露出的那白眼狼一般的笑,我就忍不住地想暴揍他一顿!”
“所以,你就‘化身’凌书玉,绕过方直,瞒天过海自力更生地去勾引拐骗我那纯情的小姨子?!”谢铮了然地大笑。
“别用恁难听的词儿好不好,方直当初硬要把她塞给我时,我就知道决不能领他这份‘情’,他那点子心眼,光用脚趾头我就能数过来!反正玄儿早晚也是我的,逗她玩玩,教她点男女之情,倒也有利于增进我们的感情。”战承嶪理所当然地正色回了一句。
“一家子活宝。”谢铮甩甩头,憋笑憋得胸闷,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对了,你别那么得意,别以为镇国侯府一家人看好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宁安侯为他儿子骆修,跟皇父要小姨子都要了好几回了。而且,梅逸也总奇怪地找各种借口推延皇父的指婚。书儿告诉我,小姨子今年冬月初六才及笄,想来梅逸也是想拖到那时候,好讨得小姨子……”
战承嶪突然忿忿道:“皇兄,给你一搅合,我倒成了贪慕虚荣的负心汉了,大汗和方姐姐那边……”
谢铮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信誓旦旦道:“欸,咱老丈人那边不打好招呼,我怎么敢叫你蹚这浑水!不过说正经的,你小子可得抢在他们面前把小姨子的芳心抓牢,实在不行,就先斩后奏,霸王硬上弓先要了人再说!”说到后面,谢铮一双眸子兴奋地直放贼光。
战承嶪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身子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热。谢铮睇眼一瞧,用手背拍拍战承嶪的胸,诡异地笑道:“弟弟,哥哥今晚推你一把如何,成与不成可都全看你的本事了哈!……书儿说,小姨子笨点儿,要不要哥哥再为你备点儿秘制的高级的能立竿见影的……呃……催情香什么的?保你——”
还没燃起催情香,战承嶪的浑身上下就已然烧得厉害,差点冒青烟,本是太阳色的皮肤上迅速泛出赤红,责怪地瞪了一眼谢铮,止住了他无尽的“遐思”。谢铮干笑两声,闪回到御案后面,心虚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哈!”战承嶪被他几句话勾得越发坐不住了,起身就要退下。谢铮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拦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可警告你哈,打现在起我给你一年时间,把她调教好,哪怕是人前会装装样儿都成!教不好我就换人!……前儿个她在宫里头才呆了半天,就把我那两个皇儿带成了野猴儿,这叫什么事儿呀!……害我接连两个晚上连书儿的毛儿都没捞着沾!”
望着谢铮吃瘪的模样儿,战承嶪愣是忍住了没去打击他:方直“调”了她四年了都没成效,我一年能把她调成什么样儿?!不过,作为前车之鉴,战承嶪倒是越发地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孩子,还是迟些再生吧!
夜幕初降,整个太和殿前灯火通明,映亮了一方天空。赴宴众人陆陆续续地提前入座,恭候太上皇、皇上和皇后的到来。玄墨四下看看,见自己上首挨着吉布,下首挨着方直,马上喜不自禁地想:真好!今晚可以吃到三份奶豆腐!三份芙蓉虾球!三份杏仁酪!要知道,这些可是今晚她“勉为其难地”来赴宴的唯三动力!想到这儿,玄墨竟然独乐乐地笑出了声儿,笑得身边的方直和吉布向她投来莫名的目光。玄墨立马噤声儿,赶紧端起茶盏佯装吹茶貌,吹了好半天,方直和吉布也跟着盯了好半天,玄墨都快把腮帮子吹破了。
待她眼风左右一斜,确定方直和吉布探寻的视线都撤回去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倒着盏中的茶。仰头抬盏的时候,玄墨敏锐地觉察到哪有不对劲,当下放缓了咽茶的速度,借着茶盏作掩护,机敏的小桃花四下一转——当她那俩桃花往正中一对,当下嘴里那口茶就连带着茶叶渣一并喷回了茶盏里,还反溅了她一脸——谁他二大爷的安排的坐席,叫战什么坐自己的正对面!且不论跟他那深沉的木脸一冲,天晓得皇家极品奶豆腐到了嘴里会变成什么味儿。更要紧的是,自打玄墨被战承嶪放出来后,她就病了,而且可怜的玄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倒底哪里出了毛病,典型症状就是:只要一看见他,就会口舌干燥、心跳加快、浑身燥热、皮肤瘙痒……这不,现在这些症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听到玄墨闷闷地“噗”了一声,方直以为玄墨呛着了,便赶紧掉过脸来关心她。一偏脸,却撞见玄墨腮边挂着大滴的晶莹的“泪”珠,正不断地滚滚滑落,方直不知何故惹玄墨“伤心”至此,赶忙凑过身子,刚要把玄墨揽在怀里安慰一番,视线却在玄墨鼻尖上顶着的那片可笑的茶叶上停滞了一下,当下伸出去的长臂就僵在那里,嘴角由不得人地抽搐了一下。方直再一凝神,发现兔子正郁闷至极、五官扭曲地死盯着正前方某处。方直顺着她的目光沿路找去,便瞧见了正颔首闷声独自饮酒的战承嶪。
方直肚子里一搅合,便搅出一包坏水儿,于是坏坏一笑,“呼——”地使劲往玄墨耳朵里吹了口气,玄墨身子陡然一筛,惊噱噱地掉过头来,脸皮儿剧烈的抽动宣告了她受到了惊吓。方直忍着笑伸过手去,狠狠夹了一下玄墨的小鼻子,顺带着把那片茶叶夹了下来。玄墨捂着生疼的鼻子只差跳脚了:“小舅舅你做么夹我?!”
方直得意地用两指捏着那片惹他发笑的茶叶在玄墨眼前晃了晃,玄墨瘪了瘪嘴,没话说了。方直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涎笑着问:“乖玄儿看谁看那么入神?”
玄墨窘迫地小声辩解:“我哪有……舅舅你人老眼花,十有八九是看走眼了……”
“是么?”方直一手搂住她的小肩膀,一手指向战承嶪继续拿她开涮道:“好吧好吧,舅舅服老。喏,玄儿你看,坐在你正对面的就是你救过的战哥哥,舅舅的好朋友。舅舅以前从没给你介绍过对不对?”
玄墨胡乱地应承了一声,视线天马行空地一通乱扫,可就是不好意思再看战承嶪。
“乖玄儿,你觉得他怎样?……中意他么?”方直佯做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试图把兔子往自己下的套儿里引诱。哪知兔子突然睁圆了眼,倏地转过头,像是不认识方直一样干瞪着他。方直不明所以,以为这是小女孩子家家害羞地半推半就的正常表现,便继续诡笑。
哪承想玄墨似乎毛了,竟俩爪子一起上,使劲把方直的嘴挤成了个鸭嘴,鼓着腮帮子说:“舅舅,我讨厌你狼一样的坏笑!……鸭宝宝才乖!”方直嘴上吃痛,左右一甩脑袋,却瞥见战承嶪向他投来的嘲讽的笑,方直愤懑地横了他一眼:他二大爷的!这丫头简直跟你一个德性!我这迷死人的笑怎就像狼了?!
方直手上加劲儿,把玄墨的爪子钳开,气急地瞪着玄墨,玄墨毫不示弱,反瞪着他嚷嚷道:“舅舅你不厚道!大闷骚我有什么好中意的?!”
这下轮到方直傻眼了,他倒吸了口凉气儿忖道:承嶪,大闷骚?这对得上号么?承嶪闷点是不假,这不正好跟叽叽喳的翠鸟登对儿么?可是可是,他哪里“骚”呢?自己怎就没瞧出来呢?方直无比困惑地正眼打量一番自斟自饮的战承嶪,又扭头看看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剥杏仁的玄墨,下手摸了摸被玄墨捏得火辣辣的嘴唇,又想了想方才玄墨瞪着战承嶪的眼神,还是想不透……唉,一个是打小光屁股长大的好友,一个是看着她光屁股长大的亲亲外甥女儿,明知此事有蹊跷,却搞不清个中缘由倒底在哪儿,方直郁闷地往肚里倒了口酒。
推杯换盏一番后,谢铮放下酒杯朗声道:“众卿家,朕有要事宣布,朕已决定将嶪王的灵位迎入太庙,永享谢氏子孙跪拜祭祀。念嶪王之子战承嶪与朕情同手足,故另封为玄飏王,即日起,与方直同掌兵部。”
战承嶪淡淡地起身谢恩,不露声色地抬眼望了对面的玄墨一眼——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此刻,她正在没心没肺地眉开眼笑地往嘴里大口舀着她最爱的奶豆腐,那吃法,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战承嶪情不自禁地吊起了嘴角,暗想:她吃那么急能尝出什么味儿来?!战承嶪无奈地摇摇头,刚要收回视线,却瞥见玄墨含着勺子,空留勺柄撅在外面,贼兮兮地斜眯着小桃花,俩手指头飞快地朝着吉布的那碗奶豆腐“跑去”。吉布察觉到异样,佯装虎着脸猛一转头,小桃花立马眯成小弦月,已捏住碗边的手指头却仍固执地不肯撤回来。也不知吉布训了她句什么,兔子不管不顾地当众“啾”了一下吉布的下巴(她力所能及的高度),喜滋滋地双手碰过那个碗,吉布一脸痛惜地狠狠敲了她一记爆栗。
战承嶪淡淡地笑了,笑得他斜对面的孟旷又看直了眼。战承嶪抬手唤来身后的太监:“把这奶豆腐、杏仁酪和芙蓉虾球都给吉布世子送过去。”
太监领命而去。
“世子殿下,玄飏王爷差奴才为您送来这些。”
吉布和玄墨闻声转过头去,吉布一看那几份原封未动的点心,当下了然,英挺的浓眉轻轻一勾,从容回道:“替我回王爷,吉布感他‘有心’,定不负他心意,在此谢过。”吉布一垂首,正巧捕捉到玄墨一双小贼眼闪亮闪亮地发散着贪婪的精光,死死地盯在这些点心上。吉布遥遥地向战承嶪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看玄墨的反应,战承嶪忍俊不禁地点点头。
果然,玄墨风卷残云地“收拾”掉了刚从吉布那“讨”来还没舍得细品的奶豆腐,然后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吉布。吉布大笑,宠溺地使劲捏了捏玄墨的两个脸腮,无可奈何地朝她挥挥手,玄墨大喜,转眼间就把战承嶪送来的碗碟尽数划拉到了自己跟前。
吉布笑眼示意战承嶪:战大哥,她没救了。
战承嶪目不转睛地盯着玄墨,却又听谢铮叫他,他一凝神,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承嶪,皇父有心给你和三妹做媒,你可愿意?”谢铮自觉舌头有些打结儿。
那边战承嶪还没反应呢,这边方直倒先急了,重重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砰”地一声,差些把玄墨嘴里的虾球吓出来。情绪激动的方直奋然就要起身,却被坐在他左侧的方拓死死拽住。玄墨一脸茫然问吉布:“小舅舅怎么啦?”吉布皱皱眉,看来妹妹吃东西时还真能达到心无旁骛的境界呀,于是附耳给她说了一通。
玄墨呼吸一滞,不相信似地看向战承嶪,却正巧与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这下玄墨也不回避了,呆呆的目光中尽写:木头驴……你好惨……虽然你呆点儿,可也说得过去……我不想你以后被那泼妇欺负耶……她这么想想也就罢了,谁知她竟不知不觉地突兀地站了起来。那边方拓大嘴一张,本来还在死命摁住疯狗一样的方直的俩手也突然撤了劲儿。方直忿忿地咕哝道:“这就对了!哥,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承嶪往三公主那个火坑里跳……”说着还埋怨地瞪了一眼方拓,可一见方拓那又直又傻的眼神儿,方直警觉地顺着他的视线一回头,当下也风化在原处了,风化前一刻他还抽空想了一句:我的乖,你啥时候,看上他了?!的0d0871f0806eae32d30983b62252da50
而此时,整个太和殿前也是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鹤立鸡群的玄墨身上,偶尔也会顺着她那“哀怨”的目光在伺机偷窥几眼与她甬路之隔的战承嶪,善良的充满想象力的人们都在暗叹演义:玄飏王与义华公主私定终身,孰料有情却被无情弃,皇上生生地插了这么一杠子,唉,可怜的义华公主啊……又一对儿牛郎织女诞生了……
就连穆赛和方亦男也傻眼了,四目相对时,就看穆赛对方亦男“说”:“娘子,咱小乖啥时候喜欢上承嶪的?……不对!丫头那木鱼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