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回房,至于去向何处……”
乔晓佳不自觉地抓起衣襟,但是小德子竟选择与玉峙仁附耳交谈,她竖起耳朵努力听,依旧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
擅自进入皇上寝宫定有蹊跷,小德子会不会出卖她的行踪呢?
俄顷,玉峙仁不动声色地应了声,扬手命小德子退下。
他站起身,乔晓佳透过缝隙看他正向床榻旁走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然而,玉峙仁走到床榻旁却横向移开三步,紧接着发出金属旋转的声响。
乔晓佳瞪大惊眸,果然有机关!并非床下,而是镶嵌于床头前的龙形装饰物。
可是,就在她以为会有某道暗门应声开启之际,只听哗啦啦一阵绳索的拽响声,她顿感床板斜起,继而向墙壁方向竖起,好比现代生活中,可纳入衣柜的摺叠床。
乔晓佳压抑着紧张的情绪,抓住床头处的镂空栏杆,可以预见,床板将与墙壁紧密贴合,也会因为她在从中的阻碍,导致整张床板不能完全如壁挂般悬于墙壁之上,甚至,她有可能被挤压得粉身碎骨!
危急关头,乔晓佳只得故作刚睡醒,在迷迷糊糊中惊声喊叫。
“啊……怎么回事?!……”她喊叫的同时,一手抓住床榻的边缘,一手抓乱头发,为避免玉峙仁杀人灭口,她并未将头部探入纱帐,而是惊慌失措的尖叫。
哐当一声,床板重重地落回原位,颠得她的身体弹了一下。
倏地,玉峙仁撩开纱帐,即刻对上她一双拼了命揉红的眼睛。
“皇上……方才发生了何事?……”乔晓佳扬起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又在看到来者是玉峙仁之后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她连滚带爬下了床,跪在玉峙仁面前,寒蝉若惊道:“奴,奴才不知何时睡着了,请皇上恕罪。”
玉峙仁缄默不语,注视她凌乱的发丝,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晓佳怯懦地抬起眸:“皇上,奴才昨
第四十四章
通过那日之事,玉峙仁在寝宫四周加派人手巡逻,纵然乔晓佳知晓开启暗道的机关在何处,但她却是难以接近寝宫半步。
并且这些日子以来,玉峙仁鲜少召见她。于是乎,闲来无事的她,想去新寡村走一趟。正好在不久前,有官员提及新寡村的房屋部分坍塌的问题,玉峙仁在大殿之上交由她办理,她一直忙得抽不开身,便暂时搁置,如今,刚巧借故对此地探知一二。
“大人要去何处?”小德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乔晓佳想到他与玉峙仁窃窃私语的一幕,在未确认他的人品之前,故意说要去军营,还叮嘱他莫告知玉峙仁。
小德子自是满口答应,亲自将乔晓佳送到宫门前,待她坐上他所指定的轿子之后,又目送乔晓佳离开。
乔晓佳撩开轿帘一道缝隙回视小德子,小德子则站在宫门旁,似乎在等她走远。
有些事就是如此,不怀疑一个人的动机时,怎样都觉得他是好人,一旦心中有了芥蒂,怎么看对方都像是在监视自己。
但愿是她想多了。
……
新寡村建在玉峙王朝国土以西的山脉边缘,三面环山包围,形成天然高墙。“七日娘子”由朝廷派重兵监管,她们日常生活与普通百姓相似,下地种菜、纺织、河边洗衣、闲谈,但不允许她们踏出新寡村半步,就此直至终老。
乔晓佳以总管太监的身份出现于此,心情逐渐变得有些沉重。村长是一位年纪半百的公公,手底下趟差的也都是宫中的嬷嬷或上了些年纪的宫女,在她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表情,各个手持皮鞭,如行尸走肉般穿梭于村落之间。
乔晓佳仰视高铸的围墙,这里就是一间可以在围墙内部自由行动的女子监狱。
“总管大人,您请随小的这边来。”村长谄媚道。
乔晓佳应了声,跟随此人来到被大水冲垮的区域,前阵子阴雨连绵,显然是山石间的积水过多造成小规模的泥石流。
“伤到人没?”
“死三人,伤十余。”
乔晓佳沉了沉气,指向山脚下方的位置,道:“在那里建一条排水槽,宽一点,资金问题无需考虑,还有房屋,这一带建造成高架建筑,即便排水不畅也不会殃及性命,”她边说,村长边记录,村长步步跟随,她又道:“方才我看了一下,新寡的住宿条件太差了,眼瞅着即将过冬,给每间屋多加几床新被褥。先这样,我随便走走,午饭我要与新寡们一起就餐。”
“遵命!小的一会儿去请大人。”村长对总管大人的一言一行颇感意外,从未有官员重视过此地,真心感激总管大人。
乔晓佳独自来到河畔,见一女子蹲在树下垂泪,不由走上前询问,此女子乃刚刚押送新寡村的女囚,因脖颈上的烙印溃烂发炎,睡不好吃不好,导致她心力皆憔悴。
乔晓佳审视她脖颈处红肿不堪的烙印,发现烙印并非烙铁所致,她不禁好奇地问:“行刑者用何种刑具给你烙的印?”
“大人也不知么?那奴家更不知晓是何物,只见太监在一块刻有‘判’字的掌印上涂了些药粉,不是很疼,之后便发痒,奇痒难忍。”
听罢,乔晓佳再次观察烙印的颜色……这便是段瑞龙所指的深入骨髓的原因吗?并非火刑所致,而是某种具备侵蚀性的药粉咬烂了皮肤表层及深处?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玉峙国境内到处充斥着危险的毒物,当然这其中最“毒”的非玉峙仁莫属。
“对了,你进来之后,谁帮你记录姓名?可以胡乱说一个么?”乔晓佳见女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忍不住深入了解。
“村长,他手中有一份玉峙国百姓家谱名册,倘若谎报姓名,轻则杖刑,重则处斩。”女子幽幽一叹,苦笑道:“抓都抓来了,如今我只想着少受皮肉之苦。莫像与我同房的姐姐那般因逃跑被砍掉一腿。”
听罢,乔晓佳顿时起了一身起皮疙瘩。然而,令她感到寒意袭来的并非肆虐的刑罚,而是女子这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感到愤懑才是稀奇的念头。
洗脑,从一出生便被玉峙国的教育方式洗得干干净净,人权对女性而言简直是多余的存在。
可怜,可悲。
午饭时,乔晓佳见到了数百位新寡,大家聚集在偌大的膳堂中,就餐时并未互相交谈,井然有序。
乔晓佳以总管太监的身份挤在其中必引起新寡们的关注,但是无人敢与她同桌就餐,宁可两人挤坐在一张板凳上也要远离宫中之人,唯恐一个不留神丢了性命。
乔晓佳只是在想,墨紫雨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虽说她如今在装扮上有所变化,又是独眼示人,但是她还是希望有人可以依稀记得她的容貌,至少多看她一两眼,也好让她知晓自己真住过这鬼地方。
然而,没有一个女囚敢直视她的面容,就连管事儿的嬷嬷也对她绕道而行。
哐当一声摔响,乔晓佳故意撞倒了汤碗,继而大幅度地跳起身擦拭滚烫的汤汁,随行侍者急忙上前清理瓷碗碎片,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一位老宫女的注意。
老宫女目不转睛地看向乔晓佳,眼中除了迷惘还夹杂着少许惊悸之意。
不过,当乔晓佳侧身同样注视老宫女之时,老宫女竟然吓得将筷子掉落在地,她仓皇地蹲□拾捡,随后刻意地背对她站立,随后匆匆离开。
乔晓佳岂能放过任何一位知情人士,于是她谎称肚痛,紧随老宫女的步伐走出膳堂。
“请问茅厕在何处?”她彬彬有礼地唤住老宫女。
老宫女明显地身子僵了下,并未回头,怯生生地指向东侧,逐欲前行。
“且慢,杂家对路面不熟,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可否?”乔晓佳边说边靠近老宫女,一掌拍在宫女的肩头,顿感宫女的身子又硬了一瞬。
“奴才……还有些事……”老宫女颤颤巍巍地开口,仿佛撞见了鬼般。
撞见鬼?……乔晓佳倏然走到宫女正面,同时取下黑色眼罩。
老宫女瞪惊悸的大双眼看向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似灵魂出窍那般,双腿颤抖,瞠目结舌。
由此可以初步断定,墨紫雨确实出入过新寡村。
“你……莫非认得我?”乔晓佳粲然一笑,故作疑惑地问。
“不,不,不……奴才岂能认得如大人这般位高权重的官,官员?……”老宫女小碎步退后,太像了,但是也太荒谬了些,一位大宦官怎会与新寡村中的女囚如同双生?!
那一晚,恐怖的夜晚,老宫女浑身一颤,若不是她跑得快,定活不到今日。
乔晓佳察觉到老宫女脸上剧烈的变化,她莞尔一笑,旁敲侧击道:“你莫紧张,只是方才有两位嬷嬷窃窃私语的话音儿让我给听到了,她们真可笑,居然在背地里说……”
“说什么?!”老宫女再次惊眸顿睁。
乔晓佳还未开口先自嘲地笑了笑:“竟说杂家像一位……已不住在新寡村中的女囚,哈哈。”她仰头大笑,不忘喃喃道,荒唐,真荒唐。
汗滴滚进老宫女的抬头纹,她附和赔笑,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为表明心中没鬼,坦言道:“简直,简直是胡言乱语,大人英姿飒爽岂能像一个已死去的女囚呢?哈哈……哈哈……”
听罢,乔晓佳心里揪了下,表面上故作不以为然,无奈道:“唉,你莫安慰杂家了,杂家命苦,天生一副姑娘脸,说句自嘲的话,做太监再合适不过了。”她叹口气,又道:“就说前几日吧,杂家到城门口替皇上恭迎贵客,怎料一位百姓竟跑上前叫我什么……紫……紫雨什么的,记不住了,好似是一位女子的名讳,弄得杂家好生尴尬哟。”
此话却未令老宫女再次惊慌失措,她点头哈腰,宽慰道:“大人男生女相秀外慧中,好福气啊。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乔晓佳见她听到“墨紫雨”的名字未给出她所预料的反应,追问道:“杂家看这村中女囚着实不少,你们的记性真好,不像杂家,连几十位嫔妃的封号都会混淆。”
“大人国事繁忙自是记不住那些名字,何况嫔妃们头衔尊贵,岂能如女囚这般用编号代替。”老宫女掩唇一笑。
这一下子乔晓佳明白她无动于衷的原因,可问题是……墨紫雨的编号是多少?
而后,通过闲聊,她得知编号是按照整个新寡村的分部区域、房间号、床号而定的。每间屋中只住两名女囚,床位一东一西,譬如住在甲字区,正数第三间房靠西边床榻的七日娘子,编号为:甲三榻西床。简称,甲三西。
如今想知晓墨紫雨曾经住过哪间房,同屋女伴又是哪位,就必须拿到入住名册。
老问题,名册放置于宫中典籍阁之内,换而言之,她想查明真相唯一的途径,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得到新寡名册。
思于此,她不想再逗留,在大战之前,她认为有必要弄清墨紫雨从押送新寡村直至离开的全过程。
不过,就在她上轿回宫之时,刚巧看到几名年长的尼姑款款步入村口,她怔了怔,问向老村长:“尼姑来此地作甚?”
老村长眯眼望去,道:“回大人的话,女囚多半年纪尚轻,为避免她们心浮气躁,每月抽出几日修修佛法,尼姑除了点化她们,还要负责替身怀有孕的女囚祈福,保佑其母子平安。”
天啊,此消息令她精神振奋,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晓佳窃喜,想起在木屋发现的那一尊送子观音,这其中必有关联,一定!
“尼姑来自哪座庵?”她漫不经心地问。
“哟,那可多喽,吾朝共有一百来座尼姑庵,皆请来授过业。”
乔晓佳满脸黑线,心头一紧,欲言又止,放下轿帘道别离去。
唉,刚看到曙光又被乌云遮住了。
但是她不会气馁,更不会放弃,首先要做的就是滤清这条线。
墨紫雨——的确在新寡村住过——老宫女又说她已过世,离世时身怀六甲,至于死因,老宫女避而不答——而在“死”之前,曾有过某位尼姑替墨紫雨近身诵经,保佑母子平安。
所以基本判断:墨紫雨入住新寡村之后确实身怀有孕,接触过某位尼姑,两人商讨过某些内容,而这位知晓真相的尼姑,可以帮她破解谜团。
她不禁想起刻在送子观音底端的八个字——福佑姻缘,莲花送子。
“回去之后将本朝有关尼姑庵资料送至我房间。”
“是!”
事在人为,一座一座仔细查,她就不信找不出这位与墨紫雨曾有过交集的尼姑。
第四十五章
推挤如山的卷宗叠落在乔晓佳的四周,她已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