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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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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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我纵然清者自清,然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我如何不懂?何况还是教拓跋朔亲眼所见,却连解释亦是不能的了,只会愈描愈黑!

一时心中繁杂难安,却不知过了多久,珠帘轻起,却终于是那熟悉的脚步声踏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了过去,“王爷。”

他点点头,却是递了个眼色叫静竹带着惇儿出去了。眼见那一大一小身影果然已消失在门外,他方伸手握住了我拢在袖中的手掌,微微蹙眉。“怎的手掌如此冷凉,可是方才惊得厉害了?”

我不欲多提方才的事,只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他却是凝目望我,伸手轻拈起我鬓边一绺垂发,捻在指尖,动作很是轻柔,一如他的语气。“宓儿是不是对本王十分失望?说实话。”他指尖的动作却蓦地又滞了滞,仿佛是为了安抚自己,他又添了一句。“……你也必瞒不过本王。”

我悚然心惊,仰首望他,一时竟觉难以看清他目中的情绪,我镇声道:“王爷有何话不妨明说。臣妾问心无愧。”

他松了手,任由我怔怔退后一步,手掌却蓦地平伸,自书案上拈起昨日我信手所临的那张白宣。“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我心头突突一跳,强笑道:“不过是臣妾信手所涂,只是见了那红芍开得当真喜人,一时念及姨母罢了。”

“当真?”他撇下了那张新宣,却是颇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面上便渐渐浮起一抹瞧不分明的奇异笑意来。“愿致溱洧赠……本王亦是曾读过南人书本,此时此刻,却当真是宁愿自己瞎了眼才好。”

“王爷何出此言?”我一时羞愤,语气亦不由紧绷了几分。

他却蓦地抬手自袖中拈出一物抛在我面前,我讶然望去,却见是一方藕荷色的帕子,银丝滚边,却是绣着一丛极为精细的海棠春睡。这……这却是我的帕子!我一怔,“这帕子臣妾只当是无意遗失了的,怎的竟在王爷身边?”

他却摇头冷笑道:“这帕子,可是本王自那余容郎君处获得。”

我听出他话中的疑忌,脑中一热,几乎如遭雷击,我昂首凌然道:“怎么王爷竟是疑心臣妾与那余容郎君有何情弊么!”

他有些愤愤地撇开脸去,却是生硬地开口。“本王并非那个意思。”

我怒道:“王爷的意思何止明显,简直昭昭!臣妾的帕子为何会在那余容郎君手中,臣妾若说自己并不知情,王爷肯信么?王爷方才质问臣妾是否怨恨于你,臣妾虽然讶异,却也不曾多想,只当王爷是为了臣妾遭熙华公主之辱心存不舍,孰料王爷竟是暗生心鬼,瞧轻臣妾至此!”

他闻言微微一震,目中阴冷之气略淡,渐至浮现出些许惶惑与不安来,伸手想要拉我手掌却叫我生生避开,他面上一紧,亦有些不甘地道:“你让那花匠到了你门前来种花,难道果真没有私心?”

我听了他的话直是气得不轻,身子亦不由抖颤了起来,“臣妾有何私心?原不过是为了那余容郎君果然是爱花懂花之人,想着为这园子增些风景罢了,臣妾有何私心不能对人明言?”

他似是被我问住了痛处,蓦地挑眉睁眼,怒道:“难道你不是为着他容貌酷似某人?!”

我倒不防他竟有此一说,不由微怔,讶然回问:“容貌酷似某人?”

他愤而甩手走到一边窗下,背对着我恼怒道:“你还装作不知?我方才瞧了他好几眼,我断不会瞧错,单看脸面虽不明显,可是再加上那身形——他与那宁允祯简直如出一辙!总之,你将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放在眼前,又安了什么心?”

……如若我当真可以没了丝毫理智,真真便要将书案上的笔山、墨砚、纸张通通抱了起来一股脑砸到他的身上。竟然连余容郎君酷似允祯都想得出来,真不知这人脑子里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我使力地吸了几口气,好容易平复下了内心鼓噪着的愤怒与无奈,方才镇声道:“恕臣妾眼拙,臣妾可当真不曾瞧出那余容郎君竟然酷似某人呢!”

他背脊一颤,蓦地转身望我:“果真?”

我见了他明明焦躁不安却故作宁定的神情,登时只觉胸中怒火不知为何而燃,更添了几分啼笑皆非的郁郁,忍不住幽幽道:“王爷信也罢不信也罢,臣妾便是到了阎殿也只得是这一句,如今虽已过了六月,可王爷如此见疑,当真是不怕八月飞霜了?”

他有些绷不住面色,眼珠转了转,便很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拉我,却又担忧我再甩开他去,只好故作镇定地踱了几步。“总之,你果真不是为了对我不满,才弄了这样一个人放在门前?”

“如若王爷不曾记错,那余容郎君可是皇后送进府中,王爷自己首肯了的。”我无奈摇头。胸中的愤懑渐渐淡去,望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眼中却是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担忧,我心头一软,这样一个在战场上以一当十,行事更如雷霆霹雳一般勇武过人的男子,为何单单是对我的心意竟如此没有信心,总是患得患失呢?我低低问道:“王爷自己觉得,臣妾是应当怨怼于你的么?”

他一怔,匆匆望了我一眼便很快转开脸去,涩涩不语。我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攀上了他的手臂,却觉他身子一震,很快抬手覆住了我的手背。“宓儿,对不起!”

“为了什么?”我低着脸,慢慢放松了身体体味着他掌心瞬间渡入的温暖与安心。

“为了很多。”他叹口气,忽而又道:“其实我并不是疑你,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只是对臣妾没有信心。”我听他支吾其词,仰首幽幽而道。

他一怔,忙摇头辩道:“不是!”

我拉着他缓缓向榻边走去,将他按坐在了榻上,我却扶着他的膝头慢慢跪坐了下去,将脸枕在了他膝上,我叹道:“臣妾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我们这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堂堂思贤王如今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魅力呢……”

他轻咳了声,伸手五指分开插入我浓密的发中,缓缓向下梳理。他笨手笨脚又不知轻重,我一时被他扯痛发丝,不由仰首向后啮唇轻哼。望着他俯身向下,灼热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我只觉心跳渐渐疾厉起来,“王爷……”

他猝然俯首,如蜻蜓点水一般自我唇畔轻轻一啄,方才哑声而道:“自那日你初来王府,尚未睁眼便喊出那一声——”

我很快抬手捂住了他的唇,心中慢慢酸了起来,仿佛是为着他眼中清楚到无从避退的酸涩与难堪,更是为着自己心中那无法言喻的心疼与无奈。我摇头道:“那些都过去了。”

他却只是不依不饶,宽大的手掌自我发中抽出,转而捧住了我面颊,“虽是过去了,可每每我想到那一幕,心里总是恼恨地紧。宓儿,为何不教我自幼便守在你身边?”

我听他问得好笑,却又实在是情深无疑,亦不由动了绵软心肠。“那么,如今宓儿便不知要嫁给别个什么人了。王爷当真宁愿要宓儿未知情事的那十五年韶华,也不愿与宓儿共度今后毕生岁月么?”

他猝然睁大双眼,摇头不已:“不,你合该是我命中的妻子!”说着扶我站直身子,他哼道:“我太贪心,我错过了你的童年,现下,我要你此生所有岁月,都由我参与,也只得我参与,再无旁人。”

我莞尔一笑。“便是咱们的孩儿也不能么?”

他面有恼色,为我插科打诨可是不满,“你快说,好是不好?”

我静静一笑,自是颔首。“好。”

他面上登时浮出喜色无边,紧了紧我的臂膀,他又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需臣妾签字画押?”我挑眉笑道,眼见他竟目中一动,恍然是听了我的“建议”深以为然,竟然便要起身去拿纸笔。我忙伸手拽住他,无奈道:“也不怕人知道了笑话。”

他却不以为意,只反身望我。“有何可笑?本王与宓儿虽大婚至今,可若说婚书却是没有真正拟过一份,权当是本王今日补给宓儿。”

我抚额叹道:“王爷是想要臣妾补给你才是真罢?”

说着话,眼睁睁便只瞧见他抽出一张芙蓉色的薛涛笺,自笔山上拈过一支鎏金紫毫,信手便书。

“惟愿此生得与宓儿: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我眼中一热,跟着便觉阵阵潮润,不由语出呢喃:“王爷……”他转身望我,任由我接过他手中的紫毫接着写道: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静静微笑,却是故意笑道:“宓儿这一笔清雅绝丽的簪花小楷瞧去果真是比本王的字体中看多了。”

我含泪笑道:“王爷的字体刚正浑然,才真正是大家之风。”

他含笑不语,忽而伸手将我牵入怀中。“一辈子都这样留在我的身边。”

我自是点头,少不得浑言道:“臣妾活得多久,便陪王爷多久,好不好?”

我只当他必会欢喜应允,未料他却摇头。“不好。”见我眼有诧异之色,他猝然叹道:“该当是我活得多久,你便陪我多久。你说的没错,我原是霸道且自私惯了的,我不容你离去,便是牛头马面也休想带的你去。”说着抬手揉我眼角,沾了那一点湿润凝在指腹,“方才你当我见疑于你,心下是不是怪死我了?”

我摇头,低了脸去幽幽道:“不曾怪,臣妾只是伤心。”

“我真不是疑你。”他再次开口,目中渐渐有了一丝赧然。“我信你不会背离,只是见那浑人竟藏了你的帕子在身——我便再再忍受不了。我原知自己是无理了的,却又怎么也忍不住要对你说了出来。你这样小小一个人儿,小小的一颗心,却要包容我这许多无理,宓儿,你如辛苦了,也要对我说出来。”他猝然幽叹。“你如不说,我未必能知,这样的事累的多了,你必然要对我伤心,宓儿,我不愿你如此。”

我早已是哽咽而不能言,反复只伏在他心口问道:“王爷曾经说过,最厌憎善妒妇人。”

他却呵呵轻笑,俯身亲我裸 露出发中的耳珠,哑声低语。

“我亦说过,我更怕你不妒。”

作者有话要说:如若有人对洛儿说下这句——我活多久,你便活多久。洛儿一定用拖鞋打他。

但,倘若那个人是个举世无敌的大恶人,洛儿就要送他香吻一枚。

为甚呢?

祸害遗千年啊(=@__@=) 

第六十四章 有暗香盈袖(下)

熙华伤我之事拓拔朔自然是要追究,我虽不曾多言,然而我颈项中那丝虽不很深,却血迹分明的刀痕只望得他眼中几乎瞪出血来,更兼惇儿将那熙华对我所作所为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拓拔朔,只听得他心惊胆战,如何忍得?当下便决意要将熙华送回丸都城,名为静养,然而实则亦是驱逐了。

绣夜那日被我让去试婚礼预备下的衣裳了,并未亲眼那熙华如何迫我,待得回返后听说此事,只吓得面无人色,一叠声地咒着那熙华蛇蝎心肠,必不得好报。我却心中暗暗叹息,她如今境况,亦已是最不堪的果报了,还有何好说?

我不知熙华是如何甘愿被送走的,只是听说那日拓拔朔去了西园却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听罢便即自请回高句丽,却是连多一日都不曾耽搁。

经过此事,我自是疑上了那余容郎君,他于熙华出手伤我之时说了那句奇怪的言语救下我,可转眼却又不知从何处得了我的帕子故意引得拓拔朔疑我,他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是敌是友?为了那帕子的事我私下质问过他,然则他却一味轻松,只说是我先前遗落在亭子中被他无意拾得,因着很是精致这才留了下来,谁料那堂堂王爷竟然如此小气,为了一个帕子差点将他掀了个跟头。又见我质问他,他却反问道:“我当王妃是知己,这才留了这帕子在手,难道王妃却一味拘泥于世俗,不能当我是知己么?”

“不管如何,男女总是授受不亲。本宫身为王妃,又怎可与外间男子私相授受?”我听得拓拔朔竟有如此举止,登时也是啼笑皆非,又听了他问话,念及他先前作为,且那日惇儿葬那狸奴他必是也瞧见了的,却不曾透露给他人知晓。难道,果真是为了那日我一语道破紫袍金带的由来,他便从此一厢情愿当我作知己了么?他若果真是个爱花痴人,有些执拗脾气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他那日如此巧思警醒我惠娘乃是绿水所害,还有前日他对熙华所说的那句奇怪言语,我却怎样也不敢相信他果真心无城府,赤子之心了。难道,难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奇怪之人?忽而敏感深沉,忽而却又如稚子般憨纯?

他却很是不以为然,辩道:“只是我捡了王妃的帕子,不是王妃送我,如何算得是私相授受?那帕子我若未捡,如今也不过是落得花丛委地,随风而去!与其如此,由我来保存又有何不好?”

“你这是诡辩。”我正色望他。他却嘻嘻一笑,反身捧起铜壶仔细喂起水来。

“那么,王妃为何不下令将我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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