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红色的宫门无情地紧闭着,宫门内外两重天地。里面安静得如坟墓,外面却是一片刀山火海。三万精锐轻骑长刀,如入无人之境,绞杀着这一股越来越小的护卫军。
护卫军统领周密已身负重伤,在马上,他浑身上下犹如血人,看着节节败退的护卫军,他目眦俱裂,心头一股悲愤几乎要炸破他的心腔。
没有预兆的叛乱,一场势力悬殊的战争,他如何有半分胜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夜奔(二)
如潮的叛军不断蜂拥而上,在皇宫前,乱军绞杀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萧凤青的叛军人人黑布蒙面,身穿银甲,手中的长刀带着犀利的弧度,挥舞过去若飞镰,收割的却是一个个同胞鲜活的生命。
周密一边大喊将士集结,一边寻求机会突围。但是放眼过去,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看不真切到底谁是敌是我。心中的绝望一阵阵涌上心头,他被身边的将士簇拥着向后退去。朱红色的宫门前,喊杀声震天,前无生路,后无退路。累
护卫军统领周密忍着失血过多的晕眩,木然地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尸体被马匹践踏,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么清晰。到处是断臂残肢,血腥味令人几乎要立刻呕吐出来。
终于一万多的京畿护卫军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剩下这少得可怜的两三百人。
残存的京畿护卫军将士们喘息着连连后退,一切已经有了定局。仅有的京畿护卫军终于做了这一场叛乱最惨重的牺牲品。人人眼中皆是悲愤,没有死在与敌国对峙的沙场上,却死在同袍的手中!
有什么声音从皇城那一端传来,隐隐的,如雷一般震响。所有的叛军几乎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长刀,驻足倾听。
周密勉强振作精神,竭力睁开眼遥望那声音来处。
终于,那如雷的响声越来越大,终于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远远的,一条火龙飞奔而来,乌压压的叛军如一片火云笼罩而来,远远看去,蜂拥而来的叛军足有万人。铁蹄踏过御街的青石板,地动山摇。当先一人,玄黑的披风,手持如秋水似的宝剑,破开黑暗,奔驰而来,只有他一人未曾蒙面,雪白的容色,俊魅到妖冶的眉眼,长长的束发随着风在身后飞扬,他薄唇紧抿,冷肃的神色令他本略显阴柔的面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杀气。闷
他策马奔驰而来,犹如黑暗中的修罗,俊美到极致,也嗜血到了极致。他手中宝剑划过一道光芒四射的剑花,所有的叛军欢呼起来:“睿王!睿王!睿王!”
他们狂热的眼中只有嗜血的崇敬,那是对强者的臣服,是对赤裸裸铁血手腕的崇拜。
周密一颗心陡然跌入万丈谷底。
他从马背上直起身来,悲呼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
他喊完,狠狠一踢马,迎上前去。萧凤青狭长的眼微微一眯,手中宝剑寒光一闪,无声的刺入周密的心口。热血喷薄在他的脸上,铁锈一样的味道犹带余温。
周密被他的剑定住身形,渐渐的,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凤青,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你……对得起皇上……吗?”
他说完,从马上跌落在地上,沉重的声音令皇宫前所有的人心头都一震。
萧凤青拔出宝剑,持剑昂然立在马上,看着挡在宫门前的惶惶的残存护卫军,薄唇吐出一个字:“杀!”
杀声又起,他立在这一片修罗场中,神色未动一分。
这是个漫长的长夜,长得不见尽头。耳边的喊杀声、吼叫声、求饶声,通通都入不了他的心底。一扇沉重的宫门,隔开了他和她。他轻抚刀剑上的血痕,眯着眼看着那一扇紧闭的宫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终于一切哀嚎归于寂静,有人上前,低声道:“启禀睿王殿下,护卫军已尽数伏诛!”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萧凤青不言不语,上前指着那牢固的宫门,冰冷的声音犹如从地底而出:“撞开宫门!”
……
“轰隆!”一声,震天的响声令地道中摸黑前进的所有人都惊叫一声。聂无双只觉得心口噗通噗通跳得极厉害。
“母后,我怕!”身边大皇子搂紧了她,连声叫道。狭窄的地道,浑浊的空气早就令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她张了张口,靠在潮湿的石璧上,不知该怎么安慰大皇子宜喧。她也怕,她怕自己今夜逃不了,她怕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她还怕,她怕萧凤青会毁了她的孩子——她和萧凤溟的孩子!
眼泪早已不知所踪,这个时候连哭泣都是一种奢侈。
走在前面的欧阳宁听到声音匆匆折回,一把抱起大皇子,对聂无双急急道:“娘娘,快走吧!叛军开始要破开宫门了!”
聂无双挣扎站直身子,颤声问:“宫……宫门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欧阳宁顾不得尊卑,拉着她的胳膊匆匆先前走去:“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吧。娘娘,快走吧!”
他说到最后拉着聂无双小跑起来。柔软的绣花鞋早已被地道中积水弄得湿透。一股湿冷冰凉从脚底蔓延到了心中。她咬着牙,听着那一声声沉闷的击破宫门的声音,脑中空白一片。
跑,跑,除了跑还是跑。曲曲折折的地道,仿佛通入地底,没有亮光,只有凭着模糊的本能随着地道指引的方向跑去。
在喘息中,她竟模糊地忆起那永巷见到许皇后的最后一面的那一夜。
……
“本宫今夜过来是与皇后娘娘结一个盟约。”她看着许皇后仿佛一夜苍老的面容,淡淡地说。
盟约……
两相对视中,她终于肯让那个在后宫中屹立十几年不倒的女人吐露这个深宫中隐藏最深的秘密。
密道!
逃亡的密道!那只有与皇上年少夫妻结发的许皇后才能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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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夜奔(三)
“你要这密道的秘密做什么?”许皇后冷笑起来,散乱的发披在她苍白的脸颊边,与夜中的鬼魅无异。
聂无双沉默许久,烛光摇曳,她的面容也渐渐模糊:“谁知道哪一天也许臣妾也会如皇后这般下场。”
她抬起头来,目光坦荡:“说到底我不想死。”累
许皇后一怔,咯咯笑了起来:“好,好一个我不想死。”
她看着聂无双,声音尖利,似一种诅咒:“若我告诉你这密道的所在,你就得给我皇儿他应得的一切!我要他成为下一位皇帝!你已经不能有孕,我皇儿给你!只要你不害他,他会尊你为太后。你可愿意?!”
“好。”聂无双并没有犹豫:“皇上子嗣单薄,大皇子将来成为皇储的机会很大,只要你死了。皇上便不会对大皇子成为皇储一事有顾忌。”
许皇后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落下:“是,是,他终究是害怕我成为高太后。外戚专权,把持朝政。他……他始终忌讳我许氏一族……”
她由笑转哭,凄厉的哭声似要召唤黑暗中的相同不甘的鬼魅。
聂无双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过来。我说给你听。”许皇后哭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聂无双。聂无双慢慢走过去。
许皇后低声说了一遍,又让聂无双重复了两遍,等她都记住了,忽地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眸色血红如厉鬼:“我会给你想要的结果。你也要记住你许诺过的!”闷
聂无双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皇后,慢慢点了点头:“我聂无双发誓,一定会践行诺言!”
许皇后慢慢放开她,神色恢复木然:“你走吧。”
聂无双最后看了她一眼,慢慢退出那破败的房屋……
“记住,若是你最后毁诺,黄泉地府,你我会再好好算清楚这一笔帐!”
许皇后幽冷的话从身后传来。有风吹过,聂无双这才惊觉浑身汗湿透重衣
盟约……她竟然与许皇后定下这约定……
……
脚下一踉跄,她恍恍惚惚回过神。身旁的杨直连忙拉了她一把:“娘娘小心!”
聂无双擦了把冷汗,点了点头:“本宫没事。”
一直走在前面的欧阳宁回过头来,略带欣喜:“娘娘,好像这条密道要到头了!”
聂无双连忙上前,果然看见一道铁门横在尽头。众人连忙上前。聂无双试着去推开,可是那铁门锈迹斑斑,纹丝不动。
欧阳宁放下大皇子,连忙运力去推。可是依然一动不动,牢固异常。
欧阳宁又推了几次,还是推不开。聂无双沉吟一会,开始在铁门旁边寻找起来。
杨直略想了想也跟着寻找。
欧阳宁见他们的动作,恍然大悟:“有机关!”
他说罢也赶紧寻找起来。终于三人找到有一处凹陷的方砖。那方砖中间凹陷进一块,伸手在里面摸索一下,只觉得这凹陷里面凹凸不平,似乎别有玄机。敲了敲,声音低沉,这块砖与别的普通地砖不一样。
聂无双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方印鉴,慢慢嵌了进去。
“皇后娘娘……这是……”欧阳宁惊讶地问道。
“是凤印。”聂无双淡淡回答。终于铁门轰隆隆打开。一点微光渐渐透了进来。
“快走吧。这密道会在一刻钟之后慢慢闭合。”聂无双说道。
欧阳宁连忙抱着大皇子,杨直也抱着三皇子带着大公主匆匆出了密道,终于一股新鲜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
天上明月挂在树梢,亮得令人不能直视。聂无双深深吸了一口宫外冰凉的空气,慢慢回头看着那山洞。里面咯吱作响,铁门开始慢慢合上。
“娘娘,那凤印!……”欧阳宁回过神来,连忙道。
“既然已经出宫,那凤印就留在里面吧。这便是当初设计这条密道人的警示。既然舍得了那里面的荣华富贵,就彻底抛弃吧。”杨直在一旁淡淡解释。
月光下,聂无双看着那密道,心中巨浪翻涌,终于出宫了,真的能从此以后就此离开这后宫,这诡异莫测的权力漩涡吗?
她顾不得多想,欧阳宁已经一把拉着她道:“皇后娘娘,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在这个无风星夜中,三人带着三个稚子,匆匆没入了皇宫之外的密林中,向着京郊逃去。
……
皇宫之外,轰地一声,地动山摇,沉重的宫门被攻城锤砸开,轰然倒地,一望过去,里面黑洞洞的。
萧凤青纵马上前,火把照亮那漆黑的甬道,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不约而同的顿住。
铁蹄踩在这平整的宫道上,得得的响声清亮而令人觉得不寒而栗。他看着那一轮红月照亮下的巍峨宫阙重楼,妖冶的凤眸微微眯起。曾经他也无数次从这崇真门中走入宫中觐见皇帝。可是统统没有这一刻这般的心境,
他回过头,冲着身后的万人铁骑,缓缓举起手来。
“睿王!睿王!睿王!……”身后万人呼喊起来,声浪如天边滚来的响雷,连天地都为之颤抖。
萧凤青看着那巍峨的金銮殿,终于低低一笑:“三哥,你猜得到今天这样的结果吗?”
他的笑渐渐变成狂笑,终于,长笑声中,他纵马扬鞭,向着那宽阔的金銮殿奔去。有风吹来,吹起他鬓边的发,天边的月色那么亮,几乎能照亮他眼底最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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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毕,大概明日就能恢复更新了。摸摸各位。这国庆节过得真的是十分凌乱,有木有?
第五百三十章 夜奔(四)
逃,三人的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字。
大公主已十一岁,被敬皇贵妃教导得十分安静贤淑,一路奔逃累得几乎要昏阙,但是依然咬牙坚持。二皇子还是稚子,杨直抱着,背着,他一路哭哭停停,终于忍耐不住,昏睡在杨直的怀中。累
三人中,只有欧阳宁会武功,身强力壮,但他背着太子,一路汗如雨下,亦是十分辛苦。聂无双只觉得自己一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脚上的绣鞋踩在林地上,被细碎的石子咯得疼痛难忍。
三人走走停停,终是忍耐不住疲惫停了下来。
聂无双软倒在地,浑身汗如雨下,手脚几乎都在颤抖,她抬眼看着杨直,杨直亦是累得不轻。
“杨公公……”聂无双唤了他一声,欲言又止。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这皇宫之外,天大地大,这一条逃命的路竟看不到尽头。
“皇后娘娘……先歇歇,您身上还带着身孕,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啊。”杨直以为她身体不适,喘息地安慰道。
欧阳宁面上焦急,看了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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