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溟看着陡峭的山势,心一横,飞身跃下。他提气交错落在裸露在雪面上的岩石上,身后的侍卫们学着他的样子,提气跃下,远远的,身后的隆隆声越发近了,就像是怪兽在咆哮,要毁尽一切。
耳边风声呼呼,凌厉得如刀子,身后的雪崩如万马奔腾,隐约已经有雪溅到身上、背后,生疼生疼。所有的人此刻都无法再顾及别人,只能拼命往下跑去。
萧凤青看着几丈远的萧凤溟,心中思绪复杂,要不是他提前提醒,这一干人连带着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会葬身在那山坳处……
越来越近,满天山的雪似统统都要倾泻而下,眼前已经看不清去路,只能遵循本能向前提气跑去,身后传来躲避不及的侍卫的惊呼声。萧凤青在一回头中,只见那人的身影顷刻淹没在雪中,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雪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胆寒不已,拼了命向下飞奔。萧凤青紧跟着萧凤溟。萧凤溟胳膊上的血迹早染红了匆匆包扎的白布。雪色中格外明显。
人若到了生死关头就会把身上的潜能提高到极致,萧凤青咬牙向前掠去,耳边风声雪暴声不绝于耳,他几乎可以感觉身后有雪浪一阵一阵扑向他的脚边,令他不敢半刻停歇。
“小心!”忽地,身边传来萧凤溟紧张的声音。
萧凤青一怔,正要回头,只觉得脚下一空,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向下坠去。
脑中顷刻间一片空白。完了!——他只能想起这两个字。
忽地,他手上一紧,下坠的姿势生生顿住。他惊诧抬头,只见自己上方却是萧凤溟隐忍痛苦的脸。
“三哥!”他喊了一声,陡然顿住,心中热辣辣的,说不出是痛悔还是感动。
萧凤溟脸色铁青,下坠的力道令他受伤的手臂痛得简直要断了一般。
“撑住!”萧凤溟在风雪中大声喊道。他从身边吃力地抽出匕首,运起十成劲力狠狠插入悬崖边巨石中,这力道令匕首没入石中,只露出匕首的柄。
身后雪浪已经一阵一阵扑来,顷刻间萧凤溟浑身已是覆了一层雪白。
“三……哥……”萧凤青看着脚底的万仞悬崖,飘飘荡荡,只要萧凤溟放开他,他从此就只能长埋在这千年冰封的雪山中。
山崖边,萧凤溟单手吃力地掏出冰蚕丝做的绳索,缠上山石,又缠上匕首柄,又吃力地递给萧凤青,让他缠在腰间,这才慢慢地爬下山崖,用手抓住突出的山崖边的石块,深吸一口气对萧凤青说:“剩下的,就看你我的运气了。”
萧凤青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萧凤溟身上染红了半边的血迹,眼泪终于滚落,他本应该不用管他的,就让他被埋在这雪崩中,就让他跌入深渊中……
萧凤溟贴紧在山崖边,看着摇摇晃晃的萧凤青,以为他在担心,安慰道:“你放心,这天蚕丝牢固得很……”
他还没说完,一阵铺天盖地的雪浪朝他狠狠地砸来。
“三哥!……”身处下方的萧凤青不由心神俱裂,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轰隆隆的声响犹如万马从身上碾过,气浪扑来犹如巨石砸在心口,令他禁不住昏了过去。
雪覆来,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
不知过了多久,萧凤青幽幽转醒,头顶一片雪色,他吃力拨开头顶的雪,身上的天蚕丝绳索还在,可是落脚处却不再是悬崖峭壁,而是雪地。
他试着站起身来,极目眺望,一片寂静。白茫茫一片,静谧得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他呆呆看着一片白茫茫,不知身在何处。
是梦吗?可是为何之前的一切还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三哥——”他吃力爬上雪面,这才发现,原本是山崖的沟壑已经被雪填平。
三哥呢?他大声地喊,可是白茫茫中,哪里有萧凤溟的身影。
“三哥……”他跪坐在雪地上,喃喃自语。
“三哥……”热泪滚落,顷刻冻成冰凌,他白皙魔魅的面容如雪雕而出,不一会,他狠狠咬牙。
不,他不许他就这样死去!不允许!
萧凤青猛地抽出身边的长剑,在雪地上挖了起来,遵循着记忆,他不停地向下挖着,他记得他的三哥就是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不——不——
不知挖了多久,他手指被剑刃割破,滴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犹如雪地盛开的血梅,那般刺目显眼。可是他脸色
终于,他听到一声呜咽声,萧凤青的眼中猛地一亮:这是火麒麟!
他鼓起力气继续向下挖着,终于看到萧凤溟身上一块袍角。
“三哥!三哥!”他急忙分开压着萧凤溟身上的雪,终于把他吃力地拉了出来。
可是萧凤溟双目紧闭,早已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他定定看着他,怎么会没有呼吸与脉象了?萧凤青不敢置信地俯下身听着他的心跳。
没有,还是没有!他急急一把扣住萧凤溟的脉门,运功探向他的气海,却是沉沉如坠深渊。
他一次次探着,却丝毫摸不到他的半分脉象。
“三哥……”萧凤青喃喃地念着,抬头望去,天地间一片灰暗。
三哥死了?萧凤溟死了?心心念念要他死,他竟这般轻易就死了?他狠狠捏着剑柄,心中没有半分欢喜,却是一股闷气堵着胀着,疼得无法言说。
“啊——”他仰天长啸,眼中热泪滚落。
他死了?!他的三哥,那个从来爱护他,从来温和如春风的三哥就这样死了吗?
死的那个人难道不该是他?难道不是该死的他?!
他心中悲愤欲绝,明明大功告成,明明只要回京城,宣布帝急病驾崩,只要他扭头就走,心心念念的一切就这样唾手可得……
原来世事就是这般玩弄人。
“三哥!——”他仰天大喊一声,无力地伏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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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天山遇险(四)
“三哥……”萧凤青伏在他的身上痛哭失声,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他孤零零在雪地上成为一个黑点。
他再也不会回眸对他笑应道“五弟……”
他再也不会对他说:“五弟,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人……”
心境如波涛滚滚,什么滋味都有,唯独却没有一点欢喜。累
“三哥……”他看着萧凤溟紧闭的双眼,只任由热泪滚落,心中忽然恨起来。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就让他又欠了他一条命,就这样撒手离开。
他狠狠摇晃着萧凤溟,泪流满面地怒吼:“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三哥,三哥……”
愤怒的怒吼到了最后只剩无力的呜咽,他从不知道,原来萧凤溟死了他是这么痛苦。他从不知道原来千算万算,唯一算不透的是自己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伏地痛哭的他身上。萧凤青怵然而惊,猛地抬头,却对上萧凤溟缓缓睁开的眼睛。
身上的血液通通都倒回,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萧凤溟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淡淡一笑:“竟然没死。”
“三哥?!”萧凤青急忙握紧他的手,眼泪还在脸上,只有这时他才感觉到心跳又回到了心腔之中。
“五弟……”萧凤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没事吧?”闷
“我没事,三哥,你哪里不舒服?”萧凤青不由咧嘴一笑,却不防眼泪又滚落。
萧凤溟看着他的眼泪,笑骂:“没出息。”但是手却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死,就是赢了老天。赢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三哥,你哪里不舒服?能站起来吗?”萧凤青问道,神色虽沉着,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紧张。他还记得那倾头扑来的雪浪,力逾千斤,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更何况萧凤溟之前就受过重伤。
萧凤溟长长吐了一口气,苦笑地道:“我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萧凤青松了一口气,肋骨断了还好,总比筋脉断了好。他一抬头,却看见萧凤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三哥?”萧凤青不由问道。
萧凤溟闭上眼,长叹一声:“五弟,要下山还要走上两三天,我们身上没有御寒的衣服,你……你一个人走吧。”
萧凤青闻言,不由定定看着他。
萧凤溟只觉得身上仿佛破碎过再被拼凑起来一般,疼痛令他脑海中清醒无比。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印鉴,递给萧凤青:“这是朕的私章,你去找林伯,他会给你玉玺……”
有些话已经不必说得太过明白。萧凤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又顷刻冻结住。他冷冷看着一动能动的萧凤溟,只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
“三哥想禅位给臣弟吗?”他冷声开口,俊魅的脸微微扭曲,这一句话他几乎一字一顿。
萧凤溟看着身旁不停挣扎的火麒麟,眼底掠过柔和:“只要你把火麒麟给无双,让她治好身上的寒症。朕就无憾了。”
“那应国江山呢?你的皇位呢?你的朝臣呢?”萧凤青越说越是愤怒,他狠狠把手中的剑插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眸中皆是戾气:“你就甘愿把这一切让给我?”
雪沫溅上萧凤溟的脸颊,他眼底无风也无波,眼前是无尽的苍穹,大劫过后是心如止水的通透,他心底从未这一刻这般平静,。
“五弟……你一个人下山,活命的机会比朕大。”萧凤溟慢慢说道。
萧凤青冷笑一声,拔起雪地上的剑,横在萧凤溟的脖子边,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要你的施舍!你要是想死,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他说罢,不容分说,把他背在身上。剧痛袭来,萧凤溟在昏过去之前,终于笑叹一句:“五弟,朕有没有说过,你真的是很特别的人……”
萧凤青想要冷笑讽刺几句,薄唇边却是情不自禁地溢出笑意……
……
几日过后,聂无双派去的信使终于带来萧凤溟的亲笔信,信中潦草写了不日将归,又说道火麒麟已捉到,此去一路甚是平顺云云。
聂无双担忧了大半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反反复复把信看了无数次,终于相信萧凤溟可以平安归来。
她欢喜不尽,重重赏赐了送信的使者。看了看萧凤溟与她约定归来的日子还有十日,想起这半个月来自己心惊胆颤,发下宏远,如今佛祖已听到她的祈祷,于是她特颁下意旨,为祈大应来年风调雨顺,愿去东林寺上香还愿。
于是第二日,聂无双承了凤撵出宫,去往东林寺,一来可以还愿,而来可以中途接驾。一举两得。
聂无双坐端坐在凤撵之中,想着不日便能见到那心心念念的萧凤溟,面上不由露出真心的笑靥。
夏兰在一旁笑嘻嘻地道:“皇后娘娘总算开心了。这倾城一笑真是让奴婢都看得心动了。”
聂无双嫣然一笑,看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夏兰笑道:“皇后娘娘就应该多笑笑。可别老是绷着一张脸,奴婢瞧着心里也害怕。”
聂无双笑意盈盈,她的笑似三月明光,划过人的眼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苦苦求之而终有所得。这便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主仆二人调笑着,凤撵之外,细细的雪粉静谧洒下,天地间一片欢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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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归来(一)
聂无双一行在第二日终于到了东林寺。当她在山下下了凤撵,看着满目的皑皑白雪覆青松上,层层叠叠,一眼望不边际,连心胸也跟着开阔不已。
千级台阶上,有一行僧人步下迎接聂无双,当先一人,明黄色的僧衣,火红的滚金边袈裟,面目清俊祥和,缓缓走在僧众的前面。累
他,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清远禅师。
清远目光落在聂无双皓白如雪的手腕上,眼瞳微微一缩:“贫僧清远恭迎皇后娘娘。”
聂无双微微一笑,上前双手合十:“有劳清远禅师亲迎,本宫实在是惶恐。”
几个月不见,清远面容已不是当初聂无双所见的那般瘦削,褪去当年的迷惑,现在的他隐隐有了出尘的从容与禅意。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身着重服的聂无双,微微一笑:“几月不见,皇后娘娘风采更胜当初。”
聂无双想起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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