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唾弃自己。
正摇头晃脑,他竟看见林芝朝他这屋走来,连忙对男人嘘了声:“萧大哥,不要乱动!来人了!”
男人正练得汗水淋漓,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
冯洛焉赶紧用脚将柴门的另一半勾过来,轻轻掩上,恰好林芝走来,奇怪道:“你关门做什么啊?”
“呃……那个……”
林芝啧了一声:“你那只獐子还没放掉啊?这都养了一个冬天了,快养出感情不舍得放了是吧?”
对方已替自己找到完美借口,冯洛焉顺杆而上,“是、是呀,我舍不得,所以再养些日子,反正山里雪还没化完,等暖春了,我就放它走。”
冯洛焉说到“放它走”三个字时,莫名地心疼,他养个人,其实跟养獐子差不多,时候到了,必须……得放手啊。
林芝对他的獐子已不感兴趣,直接道:“你这是在绣什么?鸳鸯啊?”
冯洛焉递过去给她看,“是呀,绣得怎么样?我打算送给阿棉的红盖头,这是一点心意。”
林芝酸溜溜道:“啧啧,你对她还真是没话说了,这丫头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让我们村最漂亮的阿冯姑娘替她绣红盖头。”
冯洛焉嗔道:“你瞎说什么呀,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想起正事,林芝还是很正经的,她道:“那何平手脚挺快的呵,今早派人送来喜服,李棉那丫头已经穿上了,原地转了几个圈都不知道了,美得她,她叫我赶紧过来带你去见识见识,沾沾喜气。嘿哟,她孩子咋不滑掉呢?”
冯洛焉被她逗笑了:“乌鸦嘴,别瞎说。既然她叫我去,那我是一定得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得给那獐子换个药,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就来。”冯洛焉心虚道。
林芝皱眉看他,似乎想把他盯出个洞来,“你没搞错吧?那獐子的伤还没好呀?你怎么做大夫的?”
冯洛焉干笑两声:“治人还行,治畜生,有些困难。”
林芝懒得理他,摆摆手,走了。
有一点冯洛焉可没骗人,他的确要给男人的眼疾换药,等他从药庐取药回到屋中时,他发现男人坐在床边上,衣襟大敞,露出麦色的肌肤,额上汗珠滚滚。
冯洛焉拿起汗巾替他擦汗:“练得很累吧?我给你换药了哦。”
男人扣住他的手腕问道:“我是只獐子?”
“诶?”冯洛焉面露尴尬,两眼顾盼,有些心慌,“那个,上次林芝听见你打翻水碗的声音,硬要追问,我只好这么说了,否则她会冲进来一看究竟的。”
男人默默地松了手,明白冯洛焉的良苦用心,也不纠缠。
敷在眼上的药似乎比上几次还要清凉舒适,想必是冯洛焉对着药典又仔细研究了一番,想到此,男人不免受到动容。
冯洛焉替他上完药,双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去将男人大敞的衣襟拉拢,生怕他着凉,“衣服不要坦开,会着凉的,萧大哥。”
男人邪邪地一笑,竟搂住冯洛焉的腰,悠然地问:“你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啊?”
冯洛焉被他搂着,十分僵硬,双颊绯红,“什么最漂亮的?哪有?”
“方才那个叫林芝的不是说了?‘村里最漂亮的阿冯姑娘’么?”男人眼睛失明后,耳力相当好。
苍天啊,冯洛焉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要是承认,未免太自大,他就算是最漂亮的,可他也不是个“姑娘”啊,可是不承认,他其实内心又有些隐隐的不甘,好似在告诉男人他长得很丑似的。
几番挣扎,男人倒是先开了口:“在害羞?呵,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怕我色心大起吃了你?”
难得开句玩笑话,入了冯洛焉的耳倒像是真的,他大骇,羞得无地自容,“你、你耍流氓!”
男人的手被他挣开,只得撇撇嘴认输了:“既然这样,我知道了,你长得很丑其实,对不对,女人?”
适得其反,男人真的认为他长得难看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冯洛焉又是难过又是自我厌弃,悻悻道:“是啦,我长得可丑了,歪鼻子斜眼睛的,你满意吧?”
说着,他摔门出去了。
男人蹭蹭鼻子,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冯洛焉那一路飞奔,踩死好几株刚长芽的嫩草,气势锐不可当,他冲到了林芝家门口这才停下喘气,“呼……”
敲了敲门,林芝出来开门,身后的李棉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兴高采烈地问:“阿冯姐姐,你觉得我这样好看么?”
冯洛焉定睛一瞧,愣了。
☆、19欲求英雄(3)
鲜红的嫁衣配上流苏的凤冠,李棉此时美得像个仙女儿似的,她本就长得大眼小嘴,明眸皓齿,也是村里屈指可数的漂亮妞儿,如此这般打扮后,更是光彩夺目,令人称赞。
冯洛焉弯着眼睛,笑道:“真是快认不出了,哪来儿来的大美人呐?再让我仔细瞧瞧?”
两人把冯洛焉迎进屋子来,欢欢笑笑聊了起来。
李棉美到不行,两手提着裙摆转呀转呀,飞舞的裙摆好似翩跹的蝴蝶,头顶的凤冠垂下两串流苏,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好啦,你不头晕,我都晕啦,停下停下!”林芝扶额,一把拉住快要飞起来的李棉,“成个亲而已,又不是做公主去!”
“你嫉妒呀林芝姐?有本事你也成个亲呀?去呀去呀!”李棉欢笑着顶起嘴来。
冯洛焉见林芝拉长脸要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兔崽子,赶紧打圆场:“好啦,成亲乃是人生大事,自然是高兴的,但是阿棉,嫁过去之后啊,你可就得安心地侍奉何家二老了,还得学着帮忙打理店铺的事务,马虎不得,不像现在,那么悠闲。”
林芝胳膊抱胸也接话道:“是啊是啊,你吃的哪一粒饭不是我种的?让你插个秧简直要你的命啊!”
“可我会养鸡啊!”李棉不服气道,“阿冯姐姐也不插秧啊!你怎么就说我一个人呢?”
战火殃及到了自己,冯洛焉苦笑,林芝辩驳道:“你阿冯姐会治病救人你会吗?这可比插秧难多了!”
李棉瞬间瘪了气,垂头耷脑,“好吧,好吧,我最不行,可以了吧?”
冯洛焉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阿棉,以后就很少见你了,我们会想你的,你要好好过啊。”
李棉红着眼眶,抽泣道:“为什么这么说嘛,以后你们可以来镇子上看我啊,就是何氏药铺啊,很好找的!”
“傻丫头,娘家人老上门,多难看,会被人说闲话的。”冯洛焉刮了刮她的鼻子,“爱哭鬼。”
三人哭哭笑笑抱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感觉犹如一泓清泉,干净透彻,多年的相伴扶持,让他们深深地相融,然而分别,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阿冯姐姐,下午林芝姐和我一起去镇子上买些胭脂水粉,你也一起去吧?晚上我们可以一起逛夜市,阿何会在镇上最大的客栈订间房给我们。”李棉问道。
冯洛焉尴尬地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出村子,不习惯。”
“就是你从来没出去过,才要带你去啊,你不知道镇子上有多热闹,有好多漂亮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蓦地想起男人的话,冯洛焉有些心动,男人叫他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一下大千世界,他又何尝不想呢,“我还是算了,真不习惯出去,你们去吧。”
林芝蹙起眉,眼中染了些哀愁,“是不是冯姨走之前与你那样说后,你就不想再出去?”想起五年前冯姨走时,冯洛焉简直跟没了魂似的,他跪在坟前烧纸,口中喃喃自语,林芝心切问他还好吗,他就嗫嚅道“娘让我别出村子……我不出去……不出去……”,虽说不知道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一直念叨不出村子,但是林芝一开始没放心上,直到后来才发现,怎么拖他撵他,他还真的不高兴走出村子半步。
“我娘……是说过让我别出村子,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对外头没什么期待,没什么兴趣。”他低头兀自笑了笑,或许这话听上去挺有理有据的,但它真是发自肺腑么,真的是心中所想么?
李棉一听提到冯姨,眼眶就更红了,她生怕触及冯洛焉的伤心处,草草收了场:“那、那就我们去吧,林芝姐?阿冯姐姐不习惯,我们不勉强的!”
冯洛焉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李棉的肩膀,他那张笑颜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奈。
之后李棉脱下这身华美的嫁衣,和林芝一起上路,两人共骑一头毛驴,说是加快脚程。那头可怜的毛驴名叫大毛,是李棉的心肝宝贝,平时乖巧懂事,几乎不会半路尥蹶子,因此李棉出行总是靠它。
毛驴朝天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
冯洛焉摸摸它的耳朵,叮嘱道:“好好走路,大毛。”
毛驴傲慢地瞥他一眼,又打了个响鼻,走起。
李棉扭身拼命地朝冯洛焉挥手再见,被林芝狠狠地赏了个栗子。
或许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引诱无数的人前赴后继,仍记得阿爷总是老神在在地与他们唠叨京城里的所见所闻,无一件不惊奇耸人,勾得大伙儿那时总是说“等俺长大了带你们上京城里见识见识去”。
冯洛焉垂着头往回走,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的肩上,身前的影子短短小小的,却总是在他前面,他忍不住去踩它,却一直踩不到,越是懊恼,越是够不到。
这就好比……
他走到屋檐下,悄悄地从怀里掏出那半支玉箫,阳光下它显得格外通透晶莹,淡淡的水碧色好似流动的溪水,在玉箫内部徜徉。
冯洛焉将它举起,贴在脸颊上,感觉温温凉凉的,不一会儿体温传递过去,就变得暖意融融,令人感觉心神宁静。
玉暖人心。
可惜,玉箫的主人不是他,而是屋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富豪之家的少爷,那个功夫卓绝的子弟,那个俊美无铸的男人。
他,是冯洛焉向往的一切,毫无意外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细细抚摸着玉箫,冯洛焉也残酷地明白,此物,终将是要物归原主的。只是在那之前,能不能,自私地拥有一小会儿呢?
无论理智怎么唾骂冯洛焉的卑鄙行径,他就是难以放手,在男人复明的时候,他就将玉箫还给他。对,就这么决定了。
“桀——桀——”
头顶传来尖锐刺耳的鸟鸣声,冯洛焉不禁瑟缩了一下,抱着玉箫抬头看,只见在他的屋子上空,竟有一只巨大的白色的鹰,张开着翅翼,飞速滑翔着,来回地在屋子上空盘旋,时而唳声鸣叫,显得异常可怖。
冯洛焉非常担心它会不会猛地俯冲下来,用坚硬的嘴巴啄烂他的脑袋。
“桀——”又是一声嘶鸣,白鹰展着巨翅,竟朝林山深处飞去,倏忽不见了踪影。
冯洛焉得以喘了口气,他可被吓个半死。要说这么大的鹰他还是第一回见着,以前上山采药时也见过老鹰,都是灰白色的,叫声枭戾,双爪强劲,一个俯冲便将地面飞窜的野兔抓起,升至高空后将其掷下,把野兔摔死后就悠然自得地品尝美味。可冯洛焉只觉得残忍恶心,撇过头去,眼角湿润。他无能援救那只可怜的野兔,良心受到谴责。
吱呀——
柴门竟在一瞬间打开了,冯洛焉一个愣神。
男人两手扒着门框,眉宇间夹杂着紧张和探寻,他眼上蒙着纱布,却好像看得见似的,向四周张望。
“萧大哥,你怎么出来了?!”冯洛焉讶异极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紧握着他的玉箫呢,于是便着急忙慌地塞进衣襟里。
“阿冯?”男人好像很意外他在门外,脸色一变,就想将脚跨出门槛来,哪知抬得不够高,脚尖磕在门槛上,一个踩空,竟往前跌去!
“小心啊——”冯洛焉倏地睁大眼,伸出双手跑上前。
男人始料未及,连口气也没喘上,直直地往前扑去,两边的门板喀拉一声也跟着折过来,无法给他支撑的力量。
幸好冯洛焉眼疾手快,大无畏地张开手接住男人沉重的身躯,两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毫无意外地,男人薄薄的嘴唇狠狠地擦过冯洛焉的侧脸,进而将下巴磕在冯洛焉的侧颈上,两人顿时一同闷哼一声。
此刻的姿势着实叫人不敢多看,冯洛焉坐在地上,男人双膝跪地趴在他怀里,两双手你抱我后背我搂你后腰,还有他们紧密纠缠的脖颈。
惊魂甫定,男人的喉结有些难受地顶在一块滚烫细嫩的肌肤上,于是他难耐地滑动了一下喉结,冯洛焉轻呼一声:“嗯!好痒~”
男人僵硬住了,这才知道自己顶在哪儿了,他的鼻间萦绕着清爽的薄荷药香,令人不禁一闻再闻,隐隐觉得腹下滚烫,吓得他赶紧推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