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娘娘是在期待什么吗?”
“没错。”云岫不动声色地笑,“我想知道你和流风到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云岫和飞舞,一个是深宫贵妃,一个是江湖传奇,不一样的际遇,却有一样的心机城府。她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当你付出的时候,总算计着可以得到更多的回报。
“娘娘果然很了解我。”飞舞的眼神一下子深不可测起来,隐着一股子的狡黠,“在娘娘眼里,我们师妹兄二人都龌龊不堪,自然,我们的交易也不见得高尚多少,怕是不入娘娘的双耳。”
“不想说?”
飞舞嘴角一挑,眼神更加地幽深难懂:“日后,娘娘自会知道的。”
云岫也笑,恍然觉得飞舞其实是个很明丽的女子,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线条那么的柔和,那张人皮面具下,那真实的表情应该也是明媚如春的吧。
“其实你不适合穿黑色的衣服。”
飞舞笑着起身,走到花木扶疏的外间,她一袭黑衣如墨,融在夜色里,犹如鬼魅一般。她忽然回头,看着云岫笑得意味深远:“下次再见,我会给娘娘留个好印象的。”
夜风中,飞舞含笑而立,她窈窕的身影和树影叠在一起,云岫的脑子里忽然闪过零星的一点片段。
她追了出去,想问什么,飞舞却凌空而起,飞身掠过屋檐。
屋宇连绵,万籁寂静,庭院中,只剩下云岫一人,她合上微张的双唇,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她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
隔日,细雨绵绵,如线。
云岫撑着伞,独自一人出了凤华宫,明萱帮她除去了琼妃,她自然要做点什么,履行当初的承诺。
“我可以帮你得到夜玉寒的人,包括他的心。”
这是她对明萱的承诺,她必须要做到。
云岫脚步一滞,立在细雨中怅惘了许久。
她的心里有点堵,一想到夜玉寒可能真的会娶明萱,而且还是她一手促成了的,她的心里就有点浮躁和烦闷。
在云岫的心里,她情愿当这是说服明萱帮她的权宜之计。
半晌,她又继续前行。
她一脚踩在水洼上,溅起了点点的水花,湿了鞋面,她却恍若未觉,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脚步。
云岫站在一棵桃树下,雨幕中,慕清扬正和一个宫人在说话,她放目望去,只看见那宫人的背影。
等她走近,宫人早已经离去,云岫眼底的困惑如浮光掠影,了无痕迹。
慕清扬也看见她了,却转头就走。
云岫勾起唇角,半是玩笑半是戏虐:“慕王爷寄人篱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尊卑之分。”
慕清扬蓦然回头,冲她一笑,那笑容邪肆而乖张:“本王是奴,娘娘也不过是个妾。”
慕清扬是个清风朗月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狠毒,专戳她的痛处。
难道是她们上辈子仇怨积的太深了,这辈子如此不待见对方?
云岫瞪着他,面色非常的难看,握着伞柄的手不由地一紧,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慕清扬喊道:“那又如何,你看见本宫还是不可以转头就走。”
慕清扬却连看她都很不屑,微微蹙起了眉头:“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云岫说的理直气壮,靠近慕清扬,挡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雨丝。
慕清扬纠结莫名,这样无赖似的云岫还是六宫之主吗?还是那个为排除异己不折手段的狠辣女子吗?
他唇角微动,泛起冰凉的笑意,转身就要走,云岫却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袖,脸上有掩不住的落寞:“小鬼,你似乎很讨厌我。”
慕清扬一怔。
他慢慢地从云岫手中把手抽回来,一双略显稚气的眉眼毫无孩童应有的天真,他又露出了那样冰冷的嘲讽之色:“难道所有的人都必须要喜欢你吗?若有人讨厌你,下场就该如琼妃那样?是不是?”
那样锋利而寡凉的目光直直地落进了云岫的心底,她手一颤,更加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她定定地看着那双倔傲不逊的眼睛,目光之中有一道难以言喻的黯然。
慕清扬讨厌她,为什么他会这么讨厌她?
云岫心里难过的要命。
“我可以走了吗?”
慕清扬的脸就像是极地上万年不化的冰霜,了无笑意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沉郁。
“不可以。”
“你想怎么样?”
“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云岫红唇一扬,捏着慕清扬粉嫩的小脸:“赌你会喜欢我。”
“不如赌云帝是否真的喜欢你。”慕清扬古怪的眼神在云岫的脸上转了一圈,眉一挑,唇一动,道,“我赌他不喜欢你。”
……
雨势渐大,天地间,凄迷一片。
云岫的裙摆沾染了些污水,她撑着伞,思绪百转,满脑子都是慕清扬说过的话。
抬眼间,破旧的匾额上,“水泠宫”三个字依旧清晰,只是不见了曾经的繁华。
她手一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入目处,薄薄的白纱飘扬不定,云岫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倒抽了一口冷气。
“啪。”
手中的伞,滑落在地,响彻了沉寂许久的水泠宫。
!
☆、032 下毒之人是谁
云岫立在檐下,殿前的桃花簌簌地落,于朦朦细雨中,落地无声。
殿内缠绵相拥的两人倏地分开,一人绯衣如火,妖魅俊美,另一人白衣胜雪,风姿绰约,这一红一白的身影正是夜玉寒和雪泠,她们正齐齐地看向门口呆若木鸡的云岫。
“小云云?”
如此亲昵的称呼,雪泠心下一凛,水一般的目光清冽冰冷,在云岫身上淡淡地扫了一圈,隐隐地,透着一丝的敌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路过。”话一出口,云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夜玉寒的眼中出现一道亮光,他双手环胸,露出那迷死人的笑容:“真是巧。”
云岫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总不能说自己别有居心,来水泠宫是帮明萱看清形势,摸清她的情敌到底有何能耐?她若真这么坦白,估计一定会被夜玉寒扔出水泠宫。
她来水泠宫是个意外,夜玉寒在水泠宫也是个意外,水泠宫,它就是个禁地,所以,她还是溜之大吉。
云岫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水泠宫清冷偏僻,确实是偷情的好地方,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站住。”雪泠喝道。
云岫回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相似的眉眼重叠在一起,两人默默对视,心底都荡起了一丝的涟漪。
“娘娘已经一无所有的,难道还怕会再失去什么吗?”
云岫笑吟吟的,却是不怀好意。
雪泠的瞳眸微微一缩,她听夜玉寒说起过云岫,她比以前的她更风光,更得帝心。想起养心殿那个淡漠深沉的帝王,雪泠的心忽然有一抹痛意,如今的水泠宫清寂幽冷,她哪里还是那个宠冠六宫的雪妃娘娘。
雪泠眨眨眼睛,恍觉是南柯一梦,笼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不让丝毫的悲伤溢出眼底。
她对云岫报以浅笑:“我只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玉寒或许真会恨我一辈子,你说的对,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玉寒了。”
夜玉寒忽然握住雪泠的手,那双手异常的冰冷,他的面上有轻微的心疼,眼睛却是看着云岫,在他幽深的眼底,涌动着许许多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一次,云岫看懂了。
她目光一点一点地变得深邃,连嘴角的嘲讽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加深,她说:“我是讨厌你,但还不至于伤害无辜,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云岫忽然收了口,眼前这对璧人,鹣鲽情深,可偏偏是最不应该在一起的。云岫能想象的到,云帝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愤怒,她瞒下,一是,担心云帝受不了这样的耻辱,下旨砍了夜玉寒和雪泠。二是,她也不忍心看见云帝脸上的悲伤。
是的,悲伤。因为,云帝是真的喜欢着雪泠,云岫能感觉的到。
她接着说道:“我不会跟皇上说,说你们余情未了,水泠宫天天都是春宵帐暖的。”
夜玉寒的脸上露出细微的歉疚,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尴尬而微妙。
雪泠惊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出声。
云岫孑然立在细雨中,身姿优雅飘逸,她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露出一个飘忽的笑容。这世间虽说有很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但是这世间唯有爱情能让人不顾一切,执迷不悔。
云岫抿唇轻笑:“雪妃,没有人会抢走你的东西。”
雪泠步下石阶,对着云岫轻轻一笑,清风中,桃花飞扬,真真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说:“景妃,谢谢你。”
云岫抬眼看了一下她,又看看夜玉寒,明萱一心要嫁的人就是他,可是他的世界,明萱如何能闯的进去。
就像云帝的世界,她景云岫又如何能完完全全地占据。
雨丝落进眼睛里,水润迷蒙,云岫的心里有些潸然,面上装做若无其事样子,转身,离开。
身后,雪泠淡淡地问:“玉寒,她真的不会说出去吗?”
夜玉寒却满腹心事,他望着云岫的身影微微出神,她来水泠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久,他像是刚刚听见雪泠的话,道:“放心,我会弄清楚的。”
从水泠宫回来,天色已暗,内殿里杏香袅袅,清甜而舒软。
云岫推开窗户,入目处,细雨空濛,宫灯明潋,隐隐绰绰的花木间,几株桃花正开得灿烂,到初夏的时候,还会结出一颗颗的桃子来。
她静静地在窗前伫立许久,沉静的神色有属于她独有的风韵,她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桃花开了。”
说这话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背上一暖,一件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鼻息间,犹带着一股熏香,高洁且疏离。
云岫愕然,侧头,看见锦绣正对着她微笑:“娘娘喜欢桃花吗?”
“以前很喜欢的。”
云岫清澈的眼底仿佛有光影掠动,映出那一年的春日,在相国寺后山的桃花林里,夜若寒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双唇轻轻地贴上她的唇,带着桃花的芬芳。
回忆似蛛网,犹似作茧自缚。
云岫的眉间忽而清寂如水,她不顾身份尊卑,拉了锦绣的手往外面跑去。她站在桃树下,伸手去摘枝桠上的花苞,微微笑道,“锦绣,别愣着,快帮忙。”
锦绣讶然,桃树下,女子脸上突然出现的明艳笑容仿佛有着魔力,让她移不开目光。
半个时辰后,锦绣再一次惊叹,云岫那一双细致漂亮的手,做出来的桃花酥……那是锦绣从未尝过的一种味道。
放在嘴巴里,好像春日消融的雪花,一点点地融化,清凉甜香。
“好吃。”
云岫也拈一块放进嘴巴里,味道和以前的没有丝毫的差别,只是这一次,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而不是夜若寒,很难想象夜若寒那样高高在上的男子也肯为了一个女子在厨房里呆上大半个时辰,只为做一碟桃花酥。
都说君子远庖厨。
桃花酥入口即化,香甜细滑,恍若隔世。
嘴角的笑淡如清风,云岫缓缓道:“给皇上也送去一些。”
云帝果然也很喜欢,有时下朝的时候,也会挽着袖子,和云岫一起做一碟桃花酥。云岫看着云帝额上沁出的几颗汗珠,和他脸上愉悦的笑容,心里滑过淡淡的温暖,转而,又生出怅惘无力的感觉,这样的幸福珍贵得根本拥有不起。
直到雨停的那个夜晚,薄雾蒙蒙,遮住了如水的月色,云帝忽然晕倒在养心殿上,面色青黑,一派中毒的症状。
而云岫便成了首要被怀疑的对象,因为只有她,是云帝唯一不会戒备的一个人。
面对众人的质疑,云岫心里一寒,忽而觉得悲哀。
幸福,果然都是短暂的,正如四年前一样,还未好好地握在手心里,就已经失去了。
这个世上没有不变的永远,除了对手。
此刻,华妃挑眉看着云岫,那一闪而过的光芒,杀机顿现。
“毒,是你下的吧。”
云岫傲然而立,神色肃然:“一个眼里只有我的男人,我有下毒谋害他的必要吗?”
“除了御膳房,皇上不会动任何人送去的食物,不是你,还会有谁?”
“她不是凶手。”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回头,一抹绯红的衣角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云岫抬头,触到一抹风流妖媚的笑意,这样的风流不羁,除了流风,在这个时候,谁还会露出这样欠揍的笑容来。
“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凶手。”
流风慵懒笑道:“难道娘娘在这里猜度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吗?”
琼妃被流风噎得面红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