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蛟正挡着齐楚夫人,人将到船边上,见幼春从船上跳下,哈哈一笑,纵身过去,在半空中将幼春接了个正着,朗声对齐楚夫人说道:“小楚儿,抱歉了,人我带走!”说完之后,那身影仿佛海上鹰隼一般,急急掠过海岸,向着远处一艘船上而去。
身后齐楚夫人怒火冲天,却偏无可奈何。
白元蛟这艘船不大,顺风顺水,却行得飞快,幼春被齐楚夫人一掌伤着,幸好并不算是极严重的,上船后白元蛟便将她放下,自去看岸上情形,果然见官兵瞬息而至,齐楚夫人的大船也已经驶出岸边,逃往海上。
白元蛟哈哈大笑,回头来看看前方,又说道:“别直往海上去,出海龙定然会派兵船拦截,我们到途迷湾转过去,他们不敢去那处。”掌舵的船手们答应。白元蛟安排好了,便又回来。
幼春正靠在船边上,白元蛟过来,魁梧的身子便把头顶日头挡了个正着。幼春抬头看他,想到昔日他的种种所为,打心里寒彻,却不露声色。
白元蛟看了幼春片刻,便蹲下来,问道:“丫头觉得如何了?”
幼春转开头去,不答,反问道:“你说小顺哥重伤了,想见我,可是真的?”
白元蛟说道:“哈哈……”
幼春皱眉,说道:“你是骗我的么?”
白元蛟望着她,说道:“倒不是骗你的,上回见你之时,他就是重伤着的,想见你也是真,不过他不同我说就罢了,最近伤养的也差不多好了。”
幼春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道:“他是如何伤着的?”
白元蛟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么?你这丫头窥破我鹰岩的巷道,引了出海龙进去,出海龙炮轰之时,他被流石击中,差些儿丧命。”
幼春颇为难过,暗暗握了拳,虽然心中愧疚,当着白元蛟的面儿,却是说不出的。白元蛟察言观色,便说道:“丫头心中恨我么?”
幼春听他忽然说这个,不由地诧异,却仍不言语。白元蛟笑道:“你心中虽恨厌我,却仍为了镇海肯跟我同行,这柔中带刚又有义气的性情我却是喜欢,你放心,我自不会再为难你了。”
幼春仍不语。白元蛟看她两眼,问道:“先前见你之时,你并不怎地会拳脚功夫,今番却叫我另眼相看,那些功夫,是出海龙教你的?”
幼春低着头不做声,白元蛟哼道:“你不答也就罢了,只不过,你将来是要做镇海的媳妇儿的,出海龙再怎么对你好也是枉然。”
幼春听他左一个“出海龙”右一个“出海龙”,便忍不住说道:“大人会找到我的。”
白元蛟说道:“叫他找去就是了,再说了,他不过是个睁眼瞎子,也不认得你是女孩儿,空守着你却无可奈何,哈哈哈,着实可笑。”
幼春听他这么说,脸上就有些发红,白元蛟一眼瞥到,心头微动,心思一转,便问道:“他不会是……知道了罢?”
幼春虽则不言语,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得遮掩,哪里比得上白元蛟这样老谋深算?白元蛟沉吟片刻,就说道:“我带你回去之后,便安排你跟镇海成亲,他知道又如何?总是白白地痛恨,哈,哈哈。”
幼春皱眉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不会同小顺哥成亲的。”白元蛟哼道:“好罢,你不同他成亲,便同我成亲!”
93强合亲不由分说
幼春同白元蛟两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下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理会他。白元蛟坐在幼春边儿上,不时看她两眼,面上隐隐带笑。
船渐渐地荡入一片迷雾之中,幼春吃惊四看,只觉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在吃惊海上竟也有这种地方之时,却听白元蛟在旁说道:“丫头,你可还能记清楚此处道路?你若是能够,我便服了你。”
幼春哼一声,俯身看身下的水,只觉那水黑黝黝地,跟先前湛蓝的海水迥然不同,不由吃了一惊。
幼春细看片刻,摸不着头脑,船身一晃,幼春身子向下一颠,差点落水,白元蛟将她后颈衣领一拉,重新扯回船内,说道:“丫头小心,此地水流甚急,你若是入了水里头,神仙也救不得你。”
幼春将他的手一把打开,刻意挪开些,白元蛟打量她片刻,说道:“你这丫头的脾气倒是倔,哈。”也不以为忤,便同旁边之人说起话来。
这船在浓雾之中行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破雾而出,幼春见面前景物已经大为不同,仿佛从一个海面到了另一个海面似的,顿时吃惊,站起身来相看,隐隐地望见前方有一座浮岛出现,更为惊疑。
白元蛟见她面露惊疑之色,便过来说道:“出海龙若是能找到这个地方,便算他能耐了。”幼春问道:“这是何处?”白元蛟说道:“你若是嫁了镇海,我便告知你。”
幼春恼怒看他一眼,便欲走开,白元蛟将她拉住,说道:“丫头,嫁给镇海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也甚为担心他么?”幼春说道:“为何我要嫁给小顺哥?我们只是好友而已!”白元蛟挑眉说道:“你这丫头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情,倒是情有可原,但你怎知道镇海也是同你一般想法的?”幼春一怔。
白元蛟说道:“若非对你用情至深,你当镇海会放你离开?他为了你甚至不惜以性命要挟我放了你,你想一想:你跟他是何关系,我跟他又是何关系?他竟为了你近乎背叛了我。”
幼春听得发呆。白元蛟说道:“且他跟我不同,是个宽厚的性子,你若是嫁了他,他必然待你如珠如宝,绝不会叫你吃一点委屈。”
幼春听得索然,想到小顺或许真个如白元蛟所说,对自己另有心思,不由地暗暗惊心,却也甚为苦恼,便默默地低了头。
白元蛟见她不再言语,也不逗弄她。
幼春沉默许久,才问道:“你跟齐楚夫人闹翻了么?”白元蛟听她忽然问起这个,略觉的诧异,却说道:“嗯。”幼春问道:“为何?”白元蛟笑了声,才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幼春深思这句话,隐隐地对白元蛟另眼相看,片刻却又问:“你是因她是夷洲之人,对天朝不轨才如此的么?然而……我见你们先前是极为亲昵的。”
白元蛟笑吟吟看她,说道:“怎么忽地提起她来,莫非丫头你不喜欢镇海,倒是喜欢我,故而吃醋要翻旧账了么?”
幼春恼恨,对上他笑嘻嘻的模样,却又扭开头去,只道:“你不说也就罢了。”
白元蛟向她旁边一坐,说道:“丫头既然问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当初认得她之时,并不知道她是夷洲之人,……后来才知,她叫我听她的令,同她合作,对付出海龙……后面这个倒也罢了,我本也瞧出海龙不顺眼,只是我怎地也是大启的男儿,又怎能忍气吞声委身夷洲去?我是海匪不错,却也是大启之人,卖国求荣这样毫无节操该当被唾骂千载的,我白元蛟若是做了,岂不是成了大大笑话。”
幼春听了这一番话,隐隐动容,却仍叹了口气。白元蛟就问道:“丫头叹什么?”幼春说道:“我不知……只是,先前我听闻你在海上不伤平民百姓,只劫掠往来官商,许多人对你并没什么怨言。然而……”
白元蛟见她不语,便问道:“然而如何?”幼春说道:“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齐楚夫人虽不能跟你联手,却有了黑鲨,他们两个把好好地村落烧杀掠夺,伤人无数……你可知百姓虽对你没什么怨言,但你却为何始终不能同海帅相比么?只因今日之事若是海帅在场,他必定想尽法子保护民众,却不似你,你虽然不动手,却也不曾护着他们……你可知,这样袖手旁观,同他们动手杀戮却也没什么两样的。”
白元蛟细细听幼春说罢,才皱眉说道:“我是海匪,自不是官兵!做什么要在这上同出海龙相比?我自有我的规矩。”
幼春说道:“故而你才落了下乘,古人说‘成王败寇’,然而……‘寇就是寇’……就算是再英雄一世,又能如何?终非正道。”
白元蛟闻言便说道:“丫头你这是在骂我么?”
幼春说道:“并非如此。你不愿同夷洲之人同流合污,这却是比黑鲨要高上一等。只是你终究有些想不开,你只想要置身事外,不愿跟他们合作便是了……却不知道,如今夷洲只是势弱,海帅又坐镇东南,因此他们对大启还未有什么致命威胁,只是你多想一想,倘若有朝一日,齐楚夫人她召集了其他的海匪众人,又联合夷洲的兵力,倘若真个儿成了大启的祸患,到时候你可还能安然无恙置身事外么?只怕他们势大之后,也必然是要对付你的,这叫做养虎为患,必遭其噬。”
白元蛟听了幼春言语,起初大怒,后来细细想想,心中暗自震动,便说道:“丫头,你这是在替出海龙当说客,想叫我出手对付小楚他们?”
幼春说道:“海帅又未料想我会被你劫来,怎会叫我做说客,只不过这些都是我心里头所想的。……你愿意听便听听,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就是了。”
白元蛟双眉深锁,沉默片刻,才望着幼春说道:“小丫头想的倒多,只不过毕竟是女流之辈,到底见识浅薄,不足一提。”
幼春见他不以为然,就摇摇头,也不做声了。
那浮岛近在咫尺,岛上绿树丛生,葱茏可爱,已经可见岛上之人向着这边招手。白元蛟走到船边,却展望远处浩渺大海,心中反反复复只想着幼春几句话:“……只怕他们势大之后,也必定是要对付你的……这叫做养虎为患,必遭其噬……”白元蛟想着,眉头不由渐渐紧锁。
船靠了岸,白元蛟回身,说道:“丫头,走,我带你去见镇海。”幼春吐一口气,果然起身来,白元蛟纵身上岸,伸手想让幼春搭把手。
幼春无视他的手,自己跳到岸上。白元蛟一笑,也由得她去。
上岸之后,白元蛟在先走,幼春便跟在后头,走了一段,白元蛟便回头说道:“丫头,这会子你又能记路了罢?”幼春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就仍不理会。
两人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地方,却见在绿树掩映后头,有一座木屋,白元蛟向前将门推开,说道:“镇海,瞧我带了谁来?”幼春心头一阵紧张,急忙跟着跑过去,到门口处,果然听到里头有人咳嗽一声,淡淡说道:“听闻你又出去了,还是收敛些罢,海帅不是好相与的。”
幼春听了这个声,顿时叫道:“小顺哥!”抬脚便跳了进去。
里头寂然无声,片刻有人颤声叫道:“阿春!”幼春从小门里又跑进去,果然见白元蛟站在原处,对面床上正起身一人,虽然面容消瘦许多,又惊又喜望过来,却的确是小顺无疑。
幼春欢喜之下,跑到床边上,两人手交握了,彼此相看,一时竟欢喜说不出话来。白元蛟在旁看着,便酸酸说道:“哟,这便是见色忘义了么?先前我叫你还不理不睬的。”
小顺也顾不上理会他,幼春更是不愿理他,白元蛟哼了声,自己便出门去了。
这边小顺拉了幼春上床边坐着,幼春便先问他伤的如何。小顺便说已经无事,安抚了她一番。又问她怎生来的,幼春含糊说过去,怕他听了难过。
两人再度相见,心情各异,却因上次鹰岩之事,破了心结。幼春说道:“知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小顺哥,这是何处,你一直就在此处么?”小顺说道:“嗯,自上次伤了就一直便在这里。”幼春叹口气,小顺问道:“怎地了?”幼春说道:“小顺哥,我只是想,你若不是海匪该当多好。”
小顺听了,苦笑说道:“我又何尝想?只不过自我出生之时就已经是定了的。当时涂州的官吏无道,百姓们叫苦连天,活不下去,我爹才做了这等营生,我一直不愿,故而逃到岸上去,却又被哥哥找到……他是我唯一的兄长,我又能如何呢。”
幼春想了会,就说道:“小顺哥,你可知那个齐楚夫人跟黑鲨联手,我怕他们会闹出大事来。”
小顺说道:“那夷洲女人我素来不喜,初次见到之时就觉得她必然有些来历,没想到果然如此……幸好如今哥哥已经跟她断了往来了,哥哥性子虽然有些粗莽,但却是个懂得大是大非之人,绝对不会同他们混在一起的。”
幼春说到这里,点点头,然而又颇为难过,便说道:“如今他们在岸上胡作非为,陶老爹也被他们所害了。”一时就垂了泪。
小顺大惊,说道:“怎会如此?”幼春便又把岸上之事说了一遍,小顺也觉难过,就安慰幼春说道:“阿春,你别伤心……那帮人是没天良的。”幼春忧心说道:“他们此次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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